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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子很快抵達九龍警所,郭雲琛把宋浣溪從懷中放到旁邊,輕聲問道:「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宋浣溪搖了搖頭,律師已經提前和警方溝通好,她直接進去就可以了。


    不過,下車前,她少見地拿出粉盒唇膏,補了補妝。


    從化妝鏡裏看到郭雲琛興趣盎然的樣子,宋浣溪輕笑道:「上次來故意扮了醜,這次要靚一點,驚豔他們!」


    還有一重原因,久居牢獄,心情想必不大好,她盛妝一點,也讓陸興邦眼前亮一亮。


    郭雲琛扯住她衣角:「我就在車裏等你。」


    宋浣溪好笑地掰開他的手指,「好了,我一會就迴來了。」


    待她下車,郭雲琛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眉眼染上了重重擔心:他請的天價律師團,已經提醒他,若無關鍵性證據,很難進行無罪辯護。


    問題是關鍵性證據哪那麽好找!


    表麵上是宋浣溪努力了一個月,私下裏,他又何嚐不是手段盡出!


    可惜郭家固然財大氣粗,和勝和也是一個龐然大物,又天然占據了上風,咬死不放,他也無可奈何。


    郭雲琛輕歎一聲,實在不行,就隻好走第二條路了。


    宋浣溪推開警局的門,一股寒氣襲來,警局裏的警員們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顫,同時抬頭看來,眼前頓時一亮——


    少女穿了件淺黃套頭毛衣,下穿同色裙子,外麵披了件煙灰格子大衣,秀發垂肩,亭亭玉立,就像是冬日枝頭的一朵梅花,秀氣雅致地讓人挪不開視線。


    宋浣溪有意多站了會兒,視線在警員中巡視一圈,很快找到了上次那位陳警督,施施然地走了過去,未語先笑:「陳sir。」


    陳督察盯著眼前美人,眼中沒有半分笑意,皮笑肉不笑地道:「宋小姐上次演的好啊!連我們這些老巡警都被騙了過去。」


    頓了下,他又冷哼一聲:「不愧是考上法學預科的高材生,設起圈套,和那些人模狗樣的律師一樣陰險熟練!」


    顯然,陳sir這些日子也沒有閑著,宋浣溪的過往,已被他調查個門清。


    宋浣溪微微一笑,今日她走了官方程序,光明正大,無需再做口舌之爭,溫聲道:「有勞陳sir行個方便。」


    陳sir盯著她半晌,宋浣溪始終微笑以對,陳sir再次敗下陣來,手一揮:「帶她去!」


    待美人的身影消失在廊道中,上次的肥sir警官又湊了上來,熟練地拿起陳sir桌上的香煙和火機,抽了根香煙出來,一邊點火,一邊笑問道:「陳sir,這次怎麽說?」


    陳sir手上香煙已燃至盡頭,他狠狠地抽了最後一口,眯起眼:「狼披了羊皮。」


    不好抓,很不好抓。


    和上次見麵相比,陸興邦又清減了些,氣色倒還好,紅光滿麵,看到宋浣溪的一瞬,眼睛一亮,連聲讚道:「對對對,就是要打扮得靚一點嘛!」


    說著,又卷起袖子,給宋浣溪展示他新增的肌肉。


    宋浣溪:「……」


    她忍不住問道:「你就一點都不擔心嗎?」


    陸興邦笑了,聳了聳肩:「擔心有用嗎?除了讓自己吃不下,睡不好!」


    「車到山前,總會有路的。」


    如同當初,他舍棄一切,從大陸渡入港城。


    現在不過是重新歸零。


    更何況,想讓他死的,其實不多,不想他死的,大有人在。


    宋浣溪本準備隱瞞進展,見他情緒如此穩定,反覺得,讓陸興邦知道更好。


    於是,她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近日所做的一切,包括郭雲琛背後運作,把開庭日


    期,從七天後延至了三十天,她則一家一家地拜訪事發當日的親曆者。


    宋浣溪咬了咬下唇,一臉挫敗:「可惜,沒有一人肯鬆口。」


    陸興邦摸著下巴,一臉玩味,他就說開庭日期,怎麽延了那麽多,他在獄中的待遇,也突然轉好!


    原來全是郭大戶的功勞!


    當然,郭大戶這麽辛苦為的什麽,他也一清二楚!


    陸興邦眯起眼,看著眼前的小美人兒,心中輕歎一聲,終是和他無緣了。


    聞言,陸興邦笑了起來:「要是有一個人鬆口,他們就全都鬆口了。」


    宋浣溪一怔,仔細一想,還真是如此。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在於無人知曉,一旦有人泄密,還在保守秘密的人就成了傻瓜!


    沉默片刻後,宋浣溪緊緊盯著陸興邦,開門見山地問道:「king,當時還有沒有其他人在場?」


    聽到熟悉又久遠的稱唿,陸興邦一陣恍惚,眼前少女的眼神依然清澈,卻恍如隔世,半晌,他微微一笑:


    「你住這麽久了,還不清楚這邊人有多雞賊,看見火拚,能跑的早就跑了,不能跑的,也關死門窗,生怕被波及!」


    滿腔希望瞬間化為虛無,宋浣溪眼中的光直接熄滅,仿佛一根殘燭,最後的光亮後,熄了所有,陷入了永寂之中。


    陸興邦心中一緊,讓她重展笑顏的念頭瞬間壓製了一切,他脫口道:「還有一個人——」


    刷的一下,宋浣溪猛地抬起頭,明眸中迸發出了驚人的光,雙手急切地貼上了隔窗:「還有一個?!是誰?!」


    陸興邦說出來已是後悔,苦笑搖頭:「沒用的,那些人都不肯說,這個人,就更不可能了!」


    宋浣溪卻不肯放棄這最後的希望:「是誰?!」


    陸興邦歎了口氣:「四爺的小兒子,韓武。」


    宋浣溪一震,「是他——」


    陸興邦點了點頭,「是啊,是他——」


    二人四顧無語,半晌,宋浣溪抓起手包,直接站起,臉上帶了股一往無前的決心:「後天見!」


    後——


    那不就是開庭見?


    陸興邦下意識地抬起手,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伊人離開。


    最後,他收迴手,訕訕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喃喃道:「後天見——」


    迴到車上,宋浣溪俏臉緊繃,隻說了一句:「迴去說。」


    便全程不再說話。


    兩人卻不是迴的榮昌,而是到了宋浣溪的家中。


    師兄封展鵬已經先一步抵達。


    請師兄和郭雲琛坐下,宋浣溪也無心泡茶待客,每人一杯開水了事。


    她深深地看了二人一眼,認真道:「你們,就是我在這世界上,最信任的人了!」


    她深深地一鞠躬:「這次的事,就拜托二位了!」


    郭雲琛和封展鵬對視一眼,均覺宋浣溪這一彎腰,是給對方彎的,憑他和她的關係,大可不必如此客套。


    三人圍桌坐下,宋浣溪沉吟半晌,開口道:「還是按計劃走,分兩步,優先考慮正常庭審,如果庭審失敗,就走第二條路。」


    郭雲琛之前與她同往,聞言意外地道:「有新證人了?」


    宋浣溪遲疑片刻,還是說出了新證人的名字,「韓武。」


    郭雲琛和封展鵬麵麵相覷,封展鵬皺眉道:「這和沒有,有什麽區別?」


    郭雲琛思索片刻,卻道:「不,至少,他不會被和勝和控製!」


    宋浣溪點頭讚同,「而且,據說,他對我很有好感。」


    封展鵬大皺


    眉頭:「師妹——」


    宋浣溪笑了笑:「別誤會,我隻是想看看,能不能說服他。」


    她把一縷散落的碎發別到了耳後:「不試一試,怎麽知道結果呢?」


    說服兒子上庭,為殺死老子的兇手作證,證其清白?!


    郭雲琛和封展鵬再度對視一眼,均覺太過匪夷所思。


    宋浣溪見狀,也不再多言,轉而道:「還是來討論下第二套方案吧!」


    她先看向了封展鵬,「師兄,你上次說,你們有路子把人送到新馬?」


    封展鵬點了點頭,「不錯,不過,那並不是什麽好地方。」


    都是些在港城混不下去,或者犯了事兒的道上兄弟,才會選擇這條路。


    宋浣溪點頭道:「我知道,所以,我們的目標並不是新馬。」


    她又看向郭雲琛,「郭氏海運近期有船隊前往歐美嗎?」


    郭雲琛一怔,先是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沒有,不過,我可以安排。」


    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瞬間引得封展鵬側目,好家夥,郭家已經豪橫到了這個地步嗎?!


    跨洋船隊,說安排就安排!


    他卻不知道,這不過是因為郭雲琛臨時擁有了長輩們賦予的臨時開火權!


    更改船隊排期,損失或許不小,卻也在可承受範圍內。


    宋浣溪沉默片刻,郭雲琛對她太好,好的已經無法細數,幸好餘生漫漫,可以慢慢相伴。


    宋浣溪終於說出了自己的計劃:「庭審如果失敗,陸興邦會被從法院帶迴警所,你們一個出錢,一個出力,把人救下。」


    「然後,麻煩師兄把人帶出公海,表麵上前往新馬,實則暗渡陳倉,登上郭家的船隊,前往美洲!」


    郭雲琛和封展鵬同時眼睛一亮,妙啊,小漁船出海不引人注目,卻難以遠行。


    郭家又太引人注目,定然會被四麵八方的眼睛盯著,直接領人上船,必然被抓個正著!


    二人同時點頭,認可了這個方案。


    「那麽,」宋浣溪深深地吸了口氣,舉起麵前的白開水,「祝我們成功!」


    郭雲琛和封展鵬對視一眼,亦是舉起了麵前的玻璃杯:「祝成功!」


    三隻玻璃杯撞在半空,灑落一灘清水,仿佛預示著陸興邦的未來,已是星辰大海!


    翌日傍晚,韓家大宅不遠處。


    「四爺已死,這房子雖然抵押了出去,現在也沒人敢來收房。」


    封展鵬坐在司機位上,輕聲講述著。


    「韓長愚夫婦今天受邀參加一個重要晚宴,已經安排人會把他灌醉,他今天不會迴來。」


    四爺死了,還欠了一大筆債,在外的幾個子女自然不會傻的迴來,韓長愚卻跑不掉了。


    他也隻能努力鑽營人脈,力求東山再起。


    至於韓武——


    封展鵬濃眉一揚:「出事以後,那小子就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裏,每天醒了就把自己灌醉。」


    宋浣溪點了點頭,素手拉上了帽上的麵紗,她當初吐槽秀姨盲目跟風,學西洋人的打扮,今天自己,卻也穿了一身洋裝。


    細腰一紮,很是有些玲瓏。


    「走吧!」


    封展鵬自是不會讓她一個人進入韓宅,宋浣溪也不抗拒,韓武縱然醉生夢死,也是一個孔武有力的年輕男子,她並不會犯這種讓自己以後追悔莫及的錯誤。


    二人一前一後進入了韓宅中,大宅主人離去,整個宅邸都陷入了黑暗中,清冷的月光從窗中湧入,將能看清大廳中間孤零零的太師椅。


    也許隻有這把雕龍刻鳳的太師椅,還在


    訴說著主人曾經的風光。


    二人按著事先得來的情報上了樓,一重一輕兩個腳步在空宅中迴響,封展鵬抬起手撚了撚手指,搖了搖頭,轉頭提點了句宋浣溪:「別摸扶手,都是灰。」


    走廊盡頭,隔著密閉的門,依然能聽到裏麵傳來的鼾聲如雷,宋浣溪和封展鵬對視一眼,點了點頭,是這裏了。


    她握住門把手,輕輕一旋,門便被推開了,一股酒氣鋪天蓋地地襲來,熏得她唿吸一窒,半晌才緩過來。


    索性敞著門,慢慢向房裏走去。


    地上滿是滾落的酒瓶,一不小心就要被絆倒,宋浣溪仿佛走在吊橋之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終於到了床前,卻沒有人。


    宋浣溪下意識地向四周看去,很快注意到了床尾,有一個人蜷縮著,抱著床尾柱,不時低喃:「媽媽——」


    宋浣溪:「……」


    她迴頭喚過了封展鵬,二人合力,把醉鬼抬到了床上。


    見他一時還沒有醒來的跡像,宋浣溪環視左右,實在難以忍受這肮髒雜亂的環境,擼起袖子就準備動手收拾一番。


    封展鵬卻阻止了她,他搖了搖頭:「韓長愚精明的很,不要讓他察覺到異樣。」


    宋浣溪皺了皺眉,最後,還是打了盆溫水來,給醉鬼擦了擦臉和手。


    韓武本可以睡的更久,可惜,睡了幾個時辰後,便開始做夢,夢總是從那個男人帶他蕩秋千開始,到他捂住腹部倒下結束。xь.


    韓武便從夢中驚醒。


    今天醒來,卻和往日略有不同,臉上清爽許多,手也幹爽了。


    他下意識地向身邊摸去,口中嘟囔著:「酒,給我酒——」


    兜頭一塊冰涼的毛巾砸來,蓋了他滿臉,韓武瞬間清醒,他一把抓下毛巾,卻不由一怔——


    床邊的佳人一身黑色洋裝,頭上一個小巧的帽子,帽子上垂下的網紗擋住了她大半的臉,卻讓小巧的下巴上那雙紅唇越發誘人。


    「醒了?」


    紅唇輕啟,一口煙圈準確無誤地噴到了他臉上。


    韓武怔怔地看著眼前無數次在他夢裏出現過的佳人,若不是香煙過於嗆鼻,他定然以為自己還在做夢。


    宋浣溪輕彈煙灰,斜瞥了年輕男人一眼,對韓武,她很難說出自己的觀感——


    他喜歡她,卻喜歡到了偏執的地步,連累家人,害得父親慘死。


    或許,她隻是單純的討厭他的蠢吧!


    宋浣溪聲音有些沙啞地開了口:「大家都說,你喜歡我,你喜歡我什麽呢?」


    「不不,」她搖了搖頭,「你喜歡的不是我,你喜歡的,是屏幕上那個麵紗遮麵依然絕色的阿拉伯美人!」


    「你喜歡的,是那個愛憎分明,愛要他上天,恨要他立刻身亡的美人齊佩!」


    又一口煙圈徐徐噴出,宋浣溪淡然道:「那都不是我。」


    「你知我是個怎樣的人嗎?」


    宋浣溪突然低首,看向了韓武,後者始終不動,也不說話,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她。


    目光卻並不癡迷,也沒有半點情緒,就像去博物館,欣賞那一幅牆上的蒙娜麗莎,僅此而已。


    宋浣溪沉默片刻,淡淡道:「有一點,你和我一樣,我沒了父親,你也沒了。」


    韓武平靜無波的臉上終於有了變化,他的五官迅速皺在了一起,就像是有一個飽受折磨的靈魂想要衝出來,卻又被生生緊錮在了這具身體中!


    宋浣溪觀察著他的變化,雙眼微眯,仿佛陷入了往事之中:


    「我父親得了一場急病,隻要肯花錢買藥,或許就能轉危為安。」


    「我那年輕的繼母,卻不舍得花錢,我到現在,還記得她的嘴臉,‘病也治不好,還要花許多錢,裏裏外外還有三張嘴要喂!」


    「她沒殺我父,我父卻因她而亡!」


    宋浣溪敏感的注意到,韓武的五官再次劇烈的扭曲到了一起,她瞬間信心大增,森然道:」


    「她不是兇手?誰是兇手!」


    韓武抬起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臉上竟然漸漸平靜下來。


    宋浣溪突然迫近了他,紅唇輕啟,仿佛魔鬼在囈語:「你知道,我對她做了什麽嗎?」


    少女笑聲響起,卻讓人毛骨悚然,韓武竟還搖了搖頭!


    宋浣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知她愛摸牌,就為她選了個好搭子。」


    「看上去是個有錢的鰥夫,隻是老了一點,其實錢都在他兒子手裏,他兒子又摳的要死,菲傭都不肯請——」


    少女再度笑了起來,雙眼閃著狡黠的光:「很有趣是吧?她以為嫁到有錢人家做了太太,其實是去做了傭人!」


    「等老頭子死了,一定更有趣。」


    這一次,韓武輕輕地嗯了一聲。


    宋浣溪卻話鋒一轉:「但是我後悔了,很後悔,非常後悔——」


    韓武仰起頭看她,臉上滿是疑惑,竟還帶了些孩子樣的天真。


    「我應該親手報仇的。」


    宋浣溪輕言輕語地道:「我應該讓她也生一場大病,讓她看著我把藥丸撒在她床前,再用腳踩碎,絕望的咽下最後一口氣。」


    用最溫柔的語氣說著最狠毒的話,看著眼前的少女,韓武沉默了。


    宋浣溪緩緩起身,最後看了眼韓武,微微一笑:「希望你以後,不會像我一樣後悔。」


    話罷,她轉身出了房間。


    靠在門口吸煙的封展鵬,立刻跟了上去,路上二人都沒有說話。


    直到上了車,封展鵬終於忍不住問道:「秀,師母再嫁,真是你的設計?」


    宋浣溪揚了揚眉:「你覺得呢?」


    「我覺得不是!」


    斬釘截鐵地說完,封展鵬立刻發動起車子,說是不是,頭皮卻一陣發涼。


    他不停地告訴自己,師妹隻是有點小調皮,她不是壞人——


    好吧!


    宋浣溪她幹得出來!


    宋浣溪心中卻平靜如水,剛剛,她演了一出有生以來最精彩的大戲,連她自己都要信以為真了。


    關於秀姨,半真半假,真的是陷阱非她所設,秀姨卻蠢的一腳踏入,給人家當老媽子,也是咎由自取。


    假的是秀姨就算被掃地出門,也不會淪落街頭,她自然不會管這位繼母。


    可別忘了,秀姨,還有一雙親生子女呢!


    弟妹管不管,她就管不了了。


    今夜是一個月以來,宋浣溪睡的最踏實的一天。


    她已盡了最大努力,成與不成,且靠天意了。


    天氣也格外晴朗,碧空萬裏無雲,宋浣溪願意相信,這是一個好兆頭。


    封展鵬和郭雲琛都忙於備用方案,也不方便出庭,宋浣溪今日定了出租,準時到了法庭外。


    經過一個月的發酵,黑道大佬為女明星爭風吃醋火拚一死一入獄的新聞,已經是人盡皆知。


    一眼望去,人山人海。


    宋浣溪懷疑,全港的新聞記者隻怕都來了。


    阿東和阿強兩個一左一右,為她開路。


    宋浣溪悶頭往前走,毫不理會身旁的長槍短炮。


    很快,進了審議庭中,陸興邦這邊沒什麽親人,一幫小


    弟也都進了局子,孤伶伶地隻坐了她一個。


    宋浣溪看了眼旁邊,快速收迴視線,隻能說和勝和有心了,把一群喪失了行動能力的幫派成員,全都帶來了。


    圍坐在韓大公子身邊,頗有受害者成團的架勢。


    沒見到韓武。


    宋浣溪不動聲色地收迴視線。


    庭審很快開始,沒有有利的人證,郭雲琛天價聘來的超豪華律師團,就圍繞著兇器做起了文章。


    「眾所周知,陸興邦用的是刀,而這把匕首,為韓四所有。」


    說著,律師舉起被塑料袋封著的匕首,到了陪審席前,讓陪審員看清上麵的韓字。


    「韓四持匕行兇,卻不敵我的委托人,二人打鬥中,我的委托人誤傷了對方,我方認為,這隻是一起防衛過當的案件。」


    辯方律師也不是吃素的,立刻站起來反駁,「被害人年事已高,爭搶過人高馬大的陸興邦?」


    說著,他舉起一張紙,上麵羅列了二人身高體重對比。


    嗯,如果說陸興邦是一頭牛,那韓四,就是一隻鬥牛犬了。


    「分明是陸興邦奪走匕首又加害韓四!」


    辯護律師掃了眼庭下,意味深長:「我們可是有十三位目擊證人呢!」


    被告律師似乎收到了新的消息,瞬間麵露喜色,看他表情,若不是法庭之上,怕是要直接大笑三聲。


    他第一時間舉起了手:「不,不是十三位目擊證人,而是十四位!」


    「法官大人,我申請讓第十四位證人,韓武先生,出庭作證!」


    法庭內外,瞬間嘩然。


    尤其韓長愚,斯文的臉上滿是震驚。


    「韓武先生,請問,你親眼目睹了陸興邦殺了你的父親,也就是韓四先生嗎?」


    韓武沉默片刻:「不,不是他殺的。」


    「那請問韓四先生,是如何死的?」


    這一次,韓武沉默更久,半晌,他雙眼空洞地道:「他反握匕首,把匕首插入了自己的腹中——」


    全場一片嘩然,若非韓武這個親生兒子開口,誰會想到,韓四爺,竟是自殺!


    宋浣溪:「……」


    怪不得陸興邦始終不肯說出實情,說了,又有誰會信!


    現在證實了,反倒合情合理——四爺走投無路,唯一死方能解脫,嫁禍陸興邦,順利轉移眾人注意力,和勝和,就不會為難他的兒子。


    那麽,和勝和的大佬們,知道真相嗎?


    宋浣溪微微出神,隨即輕笑著搖了搖頭,算了,不重要。


    庭審在一片混亂中結束,韓長愚瘋狂的罵著弟弟,韓武則在迴答完雙方律師提問後,異常沉默,最後,他對著陸興邦比了一個割喉的動作——


    大概隻有宋浣溪懂他:父親的仇,他要親手來報。


    韓武心中,宋浣溪已給了他答案:陸興邦沒有殺四爺,四爺卻因他而死,他不是兇手,誰是兇手?!


    至於另外十三起傷害案,四爺案被宣判無罪的陸興邦,迅速在場外和受害者們達成了賠償協議,最後罰款了事。


    陸興邦喜氣洋洋地舉起手,任由警員把他的手拷打開——


    當庭釋放哈哈!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會是當庭釋放!


    「……四爺竟是自尋死路,陸興邦被判無罪,當庭釋放!」


    少女抑揚頓挫的聲音在雲吞麵店裏迴蕩,又一份報紙讀完,食客們立刻看向了角落裏的陸興邦,大聲喊了起來:


    「恭喜陸爺!」


    「恭喜恭喜!」


    陸興邦來者不拒,亦是歡喜,抱拳


    逐一還禮:「同喜同喜!」


    食客們再度看向麵館中央的少女,大聲要求:「再讀一份!阿浣!」


    宋浣溪抿嘴淺笑,這兩天,全港的報紙都登著同一條新聞,內容也是大同小異,偏偏這幫食客怎麽都聽不膩,央著她讀了一份又一份。


    幸好,她也很愛讀呢!


    「近日,港城發生了一樁奇案,故事的主角,乃是同一個大幫派中的兩位大佬——」


    而角落的小圓桌上,兩個身材同樣高大的年輕人,已經開始了輕聲交談:


    「陸先生,冤曲已洗,還要執意出海嗎?」


    陸興邦笑著搖了搖頭,喝了口咖啡,感慨道:「港城已經容不下我了。」


    他不殺伯夷,伯夷卻因他而死,四爺故舊眾多,誰知道哪天一把冷刀子就***來了!


    「何況,」陸興邦似笑非笑地瞄了眼同桌,「郭先生使了這麽大力氣,花了這麽多錢,不就是要我走,越遠越好麽?」


    郭雲琛但笑不語,沒有否認。


    半晌,郭雲琛再次開口道:「港督要為紅塵一笑先生,舉辦授勳晚宴,你不見一笑先生一麵真容再走?」


    陸興邦明顯意動,最後,他還是搖了搖頭,「不了,吃過雞蛋,還非要看看雞長得什麽樣嗎?」


    郭雲琛挑了挑眉,意味深長地笑道:「如果一笑先生,就是阿浣呢?」


    「什麽?!」


    陸興邦直接失聲,正在讀報的宋浣溪聲音一頓,詢問地看來,和她四目相交,宋浣溪淺淺一笑,陸興邦越發失神。


    半晌,他一口喝光杯中咖啡,仿佛悶頭喝了一盅烈酒,喃喃道:「郭雲琛,你知道嗎,我後悔了。」


    郭雲琛哈哈大笑,大力拍了拍陸興邦的後背,視線卻不由自主落在了桌麵的明報上。


    明報頭版,亦是黑道大佬奇案,副版頭條,卻是榮昌裴氏再次誕下雙黃蛋,同時上映《寶蓮燈》,裴氏不敵榮昌,從劇情到角色,全部被輾壓,一敗塗地。


    而另一篇報道則稱,榮昌版《寶蓮燈》陰晦提及了黑道大佬案,引得好奇市民紛紛湧入影院,票房激增,已突破百萬隘口,成為全港第二部票房破百萬的影片。


    有趣的是,同時參演了這兩部影片的,唯有宋浣溪小姐,所以,宋小姐如今,也被稱為百萬小姐!


    郭雲琛看著報上宋浣溪巧笑倩兮的照片,心中喜悅滿的溢了出來——


    事業愛情兩豐收,他才是全港最大贏家!


    送走陸興邦,看著他乘坐的小渡輪消失在了茫茫海麵上,郭雲琛忍不住看向身側的宋浣溪,「聽說韓武也走了,去了歐洲,你就不擔心他們日後狹路相逢嗎?」


    宋浣溪搖了搖頭,郭雲琛說的不對,他們並非狹路相逢。


    雖然陸興邦去了美洲,韓武去了歐洲,這兩人都不是池中物,化龍以後,定會去尋找對方!.Ь.


    她輕聲道:「擔心又有何用?那是他們自己選擇的路。」


    也是他們的命!


    命中注定二虎相爭,必有一傷!


    郭雲琛把披在宋浣溪肩頭的西裝又緊了緊,「走吧!港督那邊,可還等著你這個主角呢!」


    宋浣溪輕嗬一聲:「叫他等好了!」


    郭雲琛知道,宋浣溪惱怒港督兩次取消授勳晚宴,隻肯錦上添花,不願雪中送炭。


    不然港督若提前授予她勳章,何必郭家出麵,才換來庭審延期?


    她一個女王勳章獲得者,誰不賣三分薄麵?


    話雖這樣說,宋浣溪還是上了車。


    半個小時後,車子穩穩停在了港督府前。


    郭雲


    琛笑道:「我晚點下車,就不搶一笑先生的風頭了。」


    宋浣溪掩唇輕笑,把身上西裝還給了郭雲琛,露出了裏麵的星空藍禮服。


    和上次總督就職晚宴,總督姍姍來遲不同,這一次,柏立基總督,攜夫人親自守在了門邊。


    兩旁是港城的各位大佬,郭家的四位伯伯,赫連也在。


    再旁邊,是各大報刊的記者們,人不多,裝備卻很全。


    當宋浣溪出現在眾人視野中時,眾人先是一陣失望——等紅塵一笑太久,肚子都餓了!


    旋即又是陣陣興奮——這可是港城最灸手可熱的女明星了!


    尤其是她憑一己之力,為陸興邦翻案的經過,從為換取路費,而接受明報采訪的韓武口中流出後,立成傳奇!


    眾人皆激動地看著她,盤算著,一會用什麽話題,和這位大美人打開關係,是黑道奇案,還是《寶蓮燈》?


    正琢磨著,就見柏立基總督熱情喊道:「紅塵先生!」


    紅塵先生?


    眾人下意識地朝宋浣溪身後看去,宋浣溪亦是隨著眾人轉身,向身後看去——


    空無一人。


    片刻後,宋浣溪轉過身來,調皮地眨了眨眼,一攤雙手,「怎麽,我就不能是紅塵一笑嗎?」


    紅紅紅紅塵一笑!


    眾人皆傻眼,眼睜睜地看著柏立基總督親自迎了上去,親切地行了吻手禮,才如夢初醒——


    宋浣溪,真的是紅塵一笑!


    天啊,簡直太炸裂了!


    這位演技一流的當紅女星,竟然還是一位暢銷作家!


    很多人覺得要當場暈過去了,簡直比黑道奇案還要傳奇!


    唯有郭家四位大佬湊到了一起,竊竊私語:「哎呀,阿浣竟然還是紅塵一笑,聘禮那就不夠了啊,兄弟們要不還是一起湊一湊吧?!」


    作為當日焦點,宋浣溪卻不喜應酬,同郭雲琛匯合後,郭雲琛去給她取些吃的,她則借機偷懶,躲到了露台上。


    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原來你就是紅塵一笑,給榮昌先後寫了《梁祝》和《寶蓮燈》那位。」


    裴遠洋自陰影處緩緩走出,神情複雜,今日,他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麽。


    「裴老板是不是以為,《寶蓮燈》若是讓裴氏來拍,一樣會破百萬?」


    葛嵐手持紅酒,出現在了二人麵前,這位影後穿著香檳色的晚禮服,周身散發著成熟的風韻,她輕笑道:


    「那也要看六老板用的什麽演員了!」


    話音未落,她立刻察覺不對——裴遠洋和宋浣溪,竟同時向她身後看去!


    葛嵐緩緩轉身,對上了林鈺滿是淒風苦雨,盈滿了淚水的雙眼,她開口便是陣陣哀怨:「我知道,我老了,不配演少女了,是我毀了《寶蓮燈》,嗚——」


    葛嵐瞬間頭大,那個目中無人老娘就是女王的林影後,哪裏去了!


    快把這個哭哭啼啼的假貨帶走!


    裴遠洋亦是沉默,他心中確實怨怪林鈺,若不是她自殺一場,裴氏《寶蓮燈》的女主角,可是宋浣溪!


    到時候和榮昌,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隻有宋浣溪,柔柔的聲音響了起來:「林影後,那你為什麽不嚐試一下其他的角色呢?」


    她對葛嵐使了個眼色,葛嵐立刻道:「對啊,你看我這次演的三聖母,多有趣的一個角色啊!我有信心,憑此拿到一個最佳女配角!」


    林鈺緩緩抬起淚眼,聲音悶悶地求證道:「我可以嗎?」


    葛嵐生怕她再哭,上前挽住了她的手臂,「可以的呀,叫阿浣,咳,也就是紅塵一笑先生


    ,給咱倆寫個劇本好了,你演一個女配,我演一個女配,到時候咱倆競爭最佳女配!」


    好像哪裏不對?


    等等,她什麽時候淪落到要競爭最佳女配了?還是和林鈺一起!


    下一秒,她的視線落到了宋浣溪身上,剛剛升起的雄心壯誌瞬間煙消雲散,算了,女配就女配——


    裴遠讀懂了葛嵐的潛台詞,頗為讚同地點頭道:「阿浣憑這部《寶蓮燈》,的確可以問鼎影後了。」


    阿浣——


    在旁安靜聽了半晌的郭雲琛終於忍不住,端著一托盤食物,大步走了進來,強調道:「阿浣當然能拿下影後!」


    兩個同樣高大的男人讓這小小的露台瞬間顯得擁擠起來。


    二人四目相對,炮管子都要燒起來了。


    耳邊卻響起了一陣輕笑,少女輕脆悅耳仿佛林間小溪的聲音旋即響起:


    「裴大老板,郭大老板,我為什麽非要去外麵拿個影後呢?!」


    「港城,就不能有自己的電影獎項嗎?」


    裴遠洋和郭雲琛同時陷入了思索中,片刻後,裴遠洋率先抬起頭:「可行!」


    郭雲琛隨即點了點頭,輕笑道:「聽上去不錯,不妨一試。」


    宋浣溪又看向兩位影後:「林影後,葛影後,你們要不要來和我爭一爭,港城自己的第一位影後?」


    她頓了下,眨了眨眼:「你們再不爭,可就沒有機會了哦!」


    宋浣溪驕傲地揚起頭:「因為我,隻會越來越強!」


    林鈺和葛嵐對視一眼,鬥誌均熊熊燃起,林鈺忍不住補充:「那你不可以自己寫劇本來演!」


    這次的《寶蓮燈》,固然有她的問題,劇本又何嚐及得上榮昌半分呢!


    葛嵐緊隨其後,得寸進尺:「你還要給我們量身打造兩個好劇本!」


    裴遠洋和郭雲琛對視一眼,默默地退到了三尺之外——


    女人不講理起來,真是不可理喻。


    沒人注意到,在露台下方,另有一個略顯孤獨的身影,正仰頭羨慕地看著他們——


    三大影後!


    兩大電影公司老板!


    他什麽時候,才能加入其中呢?


    這一刻,野心如蔓延的野火般,在鄒文桓心中熊熊燃燒!


    或許有一天,他也能請紅塵一笑來寫劇本,再請宋影後來主演!


    鄒文桓一口飲盡杯中酒,突然就有了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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