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嬤嬤一路引入花室,皇後顯然已在此等候多時。


    茶幾上放著喝了半盞的茶水。


    眉眼間隱隱透著焦躁。


    但一見著我來,那抹焦躁瞬間被喜悅所取代,立即起身相迎,“文君,你可來了。”她的笑容如窗外陽光一般明媚,讓滿室的鮮花都黯然失色。


    我受寵若驚,恭敬行禮,“臣婦給皇後娘娘請安。”


    皇後輕輕抬手,扶起我的手臂,語氣和藹親切,“快起來吧,你瞧瞧你,幾日不見,怎的清瘦這麽許多。可是被那樁案子的事兒嚇著了?”


    皇後今日穿著一身織金錦袍,色彩鮮豔而不失莊重,滿繡大朵盛開的牡丹,富貴而華麗。她的每一縷發絲都被細心地打理過,最終盤成一個複雜而精致的發髻,其上點綴金飾珠翠,處處透著雍容和尊貴。


    配著那一臉關懷之情,不免叫人心生怪異。


    我尷尬笑笑:“勞皇後娘娘掛念,已無事了。”


    皇後聞言,滿意地點了點頭,笑容更加親和,“那就好,那就好。”


    她一邊說,一邊拉著我在椅上落座。


    “本宮深居後宮,前些時候身體抱恙,不太問事。昨日太子被他父皇罰了,我才聽說外頭發生了諸多變故,讓你和呂相受了不少委屈。”她握著我的手,猶如慈愛的長輩,語重心長,“好在都過去了,這日子還得向前看,你說,是不是?”


    我陪著笑,笑意不達眼底:“娘娘說的是。”


    “本宮知道你委屈,剛生下孩子,就被帶走了丈夫,擱誰不揪心?那日子有多難熬,想也知道。瞧你這模樣,我心都跟著碎了,呂相愛極了你,見你如此這般,定是心疼壞了吧?”皇後自說自話,將自己感動得眼圈泛紅。


    提起呂伯淵,我心中寬慰,情不自禁揚起嘴角:“隻要他安好,我便也好。”


    皇後端詳著我的神情,眼中掠過一抹難以言喻的情緒,轉瞬即逝,很快就被更深的關切替代:“他是國之肱骨,你是巾幗楷模,你們都好,才是真好,才能替陛下分憂。”


    我垂眸,態度恭敬,“娘娘謬讚。”


    皇後向身旁的嬤嬤使了個眼色。


    那嬤嬤立刻會意,悄然退下,很快又領著一隊宮女,魚貫而入。


    每一個宮女的手上都捧著托盤,盤上都放著精美的木匣。


    一看便知內裏裝著珍稀的寶物。


    “這些是本宮的一點兒心意。”皇後不由分說地拉著我站起來,從宮女們麵前一一走過。


    從珍稀的藥材、深海的東珠到禦賜的首飾、宮外的豪宅,樣樣都價值不菲,令人目不暇接。


    我終於明白呂伯淵說今日是個好日子,是多大的好日子。


    然而用這些東西,換呂伯淵那一身的傷,梟記掌櫃、管事們的委屈,我實在不敢伸手。是以神色平平,躬身婉拒,“多謝娘娘厚愛,臣婦愧不敢當。”


    “呂夫人,皇後娘娘疼您,你便收著吧。莫要辜負娘娘的一片心意。”皇後畢竟是皇後,有身為皇後的尊嚴。嬤嬤適時插話道,“這東珠,娘娘自己都沒舍得鑲,是真心疼您呢。您幼時來宮中伴讀,娘娘便對您讚不絕口。後來若不是您父親攔著,叫您與宮裏疏遠了,您在娘娘跟前,絕不會比旁人差的。您迴想迴想,這麽些年,娘娘何時虧待過您呢?”


    我瞥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禮貌的弧度,“娘娘的心意,臣婦心領了。隻是這些東西太貴重,文君實在惶恐。”


    “也不隻是給你,你替呂相收著。”皇後接過話,語氣中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堅定,“太子此次行事魯莽,他父皇已訓誡過他了。鎮威軍出征在外,軍糧是重中之重,他是心急,想要盡快解決軍糧的問題,並非有意針對呂相。還請呂相切莫誤會了他。他若信不過呂相,又怎會一路提攜?他向來是最看重呂相的才能的。”


    我低眉順眼,恭敬答是。


    皇後見我表情淡淡,眉宇間閃過一絲不耐,但很快便又恢複了和煦的笑容,繼續說道:“嗐,瞧我這個腦子,真是糊塗了。”語畢,她吩咐身邊的侍女,“去將內務府新送來的那幾套首飾取來,叫呂夫人帶迴去。”


    我正要推辭,她再次握住我的手,“不是給你的,是給你那幾位小姊妹。聽說她們這次吃了不少苦頭,但我問過太子,那絕不是他的本意。那些做事的人,真是該死。太子隻是請她們去問話,他們竟將事情做成這樣,像是要屈打成招!你放心,我定叫太子去嚴懲那些自作主張的奴才,替你們出了這口氣!


    你們都是好樣的,叫男人們也瞧瞧我們女子的本事!你將首飾帶迴去,全當本宮給她們留的念想,以後誰若再欺負她們,叫她們來找我。”


    既是給連枝、仙玉她們的,我自然不好再推。神色稍微鬆快,不無感激地說道:“多謝娘娘牽掛,文君替她們謝過皇後娘娘。”


    皇後聞言,似乎也鬆了一口氣。想了想,又叫人將自己的首飾匣子拿來,從裏頭挑出一塊通體潔白無瑕的軟玉,“對,就是這個。”


    嬤嬤見狀,連忙提醒:“娘娘,那可是先皇賜您的……”


    “住口。本宮的事情,還用你來說?”皇後佯裝惱怒地打斷她,又向著我道,“這玉鎖,是先皇在我百日宴上賜予我的禮物,成婚前,一直貼身戴著。你與呂相的孩子即將百日,怎也不見有請帖送來?莫不是,與我見外?不肯讓我去沾這喜氣?罷了,你且先將禮物替孩子收下。待你有空,帶他來宮裏,與我解解悶。”


    我推辭不過,隻得小心收在懷中。


    皇後似是找到了讓我無法拒絕的辦法,連著雲洲、雨眠,師父、師兄,都帶了賞賜迴去。


    有道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軟。


    我生怕這樣下去,會給呂伯淵帶來麻煩,猶豫著想要告辭。


    “喲,姐姐這裏有客人?”韓貴妃忽然出現在門口,目光犀利地射向我,眼神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不悅,“還是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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