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察院查了一個月。


    呂伯淵既無家族又無黨羽,不貪財不好色,遞交給皇帝的結果,堪比讚歌。盛青山除了“私德”,亦無可指摘。畢竟他少年成名,已是當朝一品驃騎大將軍,有什麽理由做那些雞鳴狗盜之事。


    兩人之間更是除了此次軍糧,甚少來往。


    其中緣由,不言而喻。


    呈報的官員束手而立,不敢抬頭。


    監察院,有監察百官之職。


    他當然知道皇帝此時想要查出點什麽,才能出了天機台、登聞鼓的惡氣,給太子撐腰。


    太子再糊塗,那也是培養了多年的儲君。


    可他們掘地三尺,除了些模棱兩可的罪狀,確實沒有什麽可稟報的。連太子都沒能贏,他們又豈敢隨意給呂伯淵和盛青山安上罪名。隻怕會惹火上身。


    皇帝麵對結果,沉默良久,有道是此時無聲勝有聲。


    軍糧之事,孰是孰非,昭然若揭。


    大殿之上,氣氛凝重,另有幾分微妙緩緩流動。


    蕭景辰卻好似渾然不覺,打破沉默道:“啟稟父皇,盛青山既無過錯,便該由他繼續帶領鎮威軍進攻蕨地,乘勝追擊。依今日軍報,鎮威軍此時已挺入蕨地,攻下了第三座城池。眼下他們勢如破竹,百戰百勝,攻破皇城指日可待。但若要繼續進攻,是時候增派援軍,運送補給。以免挫敗士氣,耽誤戰機。”


    話音未落,戶部侍郎立刻站了出來,“齊王殿下,此言差矣,上個月不是才劃出去五成軍糧?”


    蕭景辰冷冷睨著他,“劃給誰?那不是還債用的嗎?與前線何幹?”


    “幾萬人的補給豈是說給就給的?”那侍郎臉色鐵青,“即便要給,也得早說,這一時半會兒,從哪裏去有?”


    “那本來就是早已兌現的軍糧,難道晚了一些就要算做兩迴?籌糧之事,是你們戶部的職責,你是今日才知有戰事?籌措不齊,為何不早些稟報?”蕭景辰目光如刀,冷聲道,“若是斷了供給,鎮威軍後繼無力,又孤立無援,這一戰,豈不前功盡棄?”


    “這!這確實沒有人說啊!”戶部侍郎梗著脖子,“如今青黃不接,就算籌糧也不是一時半會兒。”


    “既知戰事,便該未雨綢繆,你們戶部是做什麽吃的?”蕭景辰咄咄逼人道,“你是戶部侍郎,還要誰來與你說?”


    “殿下息怒,此事我看也不是沒有辦法……”另有一人站了出來。


    “什麽辦法?”蕭景辰麵色沉凝,目光銳利,提及戰事,這些年內斂的殺氣不由自主地釋放開來,仿佛無形的威壓。


    “這糧食,之前能借,如今也能借得……”


    立刻有人反駁,“不可!傳出去豈不遭人恥笑。”


    “是前線將士們的性命重要還是麵子重要?”殿上的武將何止蕭景辰,連何老將軍也聽不下去,“這打仗,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你們懂得什麽?難道打敗了敵人,還要被你們絆住手腳,讓鎮威軍現在班師迴朝嗎?”


    雙方吵吵嚷嚷,立刻亂成一團,說什麽的都有。


    皇帝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看著太子的眼神也越來越失望。


    那借據的戲碼,他豈能看不明白?


    太子想要掣肘齊王是意料之中,授意呂伯淵盤剝軍糧的事,他都看在眼裏;太子想要借軍糧拿捏盛青山,無可厚非。太子就是太子,這些武將猶如野馬,學會將韁繩握在自己手中,不算壞事。


    誰知太子失於周密,讓盛青山用梟記鑽了空子。既成事實,太子不懂及時止損亡羊補牢,反而破罐子破摔。不僅與蕭景辰等人徹底結仇,還將自己的親信也推了出去。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梟記的軍資是捐還是借,明眼人誰看不出來?無風不起浪,若真是借,盛青山絕不會讓捐糧的話傳出來,讓梟記居中為難;若手中一早有借據,豈會白白讓呂伯淵和梟記的人蒙冤入獄。太子是把兔子也逼急了。


    身為太子,善不足以成德,惡又不能成事。實在蠢鈍。


    如今不僅將到嘴的鴨子飛了,還搭上了國庫。


    讓整個朝廷都陷入了被動。


    皇帝望著殿上不怒自威的蕭景宸,第一次動了別樣的心思。


    一棵懸崖峭壁上長成的鬆柏,適應了絕處逢生,如此堅韌,或許更適合挑起重擔。


    爭吵間,有人恍然憶起,呂相因傷在府中靜養了月餘時光,已許久沒有見到他的身影。


    立刻有人附議,言語中帶著幾分期待:“國庫空虛,朝廷正值用人之際,呂相素有經營之才,若能康複歸來,定能為朝廷分憂解難。”


    此言一出,大殿內眾人紛紛抬首,期待地望著皇帝。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下堂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陸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陸丙並收藏下堂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