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日一直下雪,天還沒有亮,或許,已經亮了。


    下雪天,就隻能亮成這樣。


    我睡眼惺忪,分辨不清。


    似是因為噩夢的關係,我看那天色灰蒙蒙陰沉沉的,像要塌了。


    情不自禁往溫暖的懷抱裏拱。


    呂伯淵輕撫我的後背,聲音低沉而溫柔,“再睡會兒吧,時辰尚早,再睡一會兒。”


    自肚子一天天隆起來,他睡得比我還輕,生怕有任何風吹草動驚擾了我。


    我確實還有些犯困,但也心疼他被我驚醒,下意識去攬他的腰;卻因為隆起肚子,不能像以前那樣親密。


    突如其來的覺得傷心,鼻子一酸,眼淚就落下來。


    呂伯淵頓時不知所措,又拍又哄,親了又親,語氣溫柔得像絨毛落在心尖上,“怎麽了?嚇著了?夢都是反的,藍鳳秋逃不出那個地方。”說著,他摟緊我的肩膀,細心地將錦被掖了掖,“就算皇帝不想讓她死,也不會繼續供著她做神女。他不過是榨幹她最後的價值罷了。”


    我又往他懷中蹭了蹭,他似是明白了我的用意,臂彎加重了一些力道,又探出一截身子將我環住,聲音便從我頭頂悠悠地飄落,“兩年了,該交代的,她早已都交代。已很久沒有新的消息傳出。”


    我漸漸清醒,將臉埋在他頸窩,“你知道她在哪兒?”頓了頓,我又問,“你去見過她嗎?”


    “嗯。”呂伯淵用下巴輕輕摩挲我的頭頂,“若非親眼所見,怎能放心?盛家那樣的事,絕不會再發生。”


    既是他親眼所見,我漸漸放下心來,卻又忍不住埋怨,“你為什麽沒有告訴我?你早些告訴我,我就不會做噩夢了。”明知這是胡攪蠻纏,可我已被他嬌慣壞了,無理也能贏他三分。


    他輕笑一聲,無奈道:“我怕你噩夢,才沒有說。”他長長舒了一口氣,語氣變得平靜而冷冽,“盛青山和蕭景宸皆是軍中主將,對於如何審訊,比我更加熟稔。為防藍鳳秋逃脫,她早已被斷了手腳,鎖住了琵琶骨。”


    我有些訝異,“我原因為……”就算被關押在地牢中,她也會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畢竟,皇帝還沒有死心。


    呂伯淵低頭望了我一眼,言辭中滿是深意,“身為帝王,他或許有所求,但不會哀求。當一頭猛獸習慣了征服,他對待一切的方式都是如此。同理,所有阻礙他做這件事的人,都是他的敵人。藍鳳秋越反抗,失去的隻會越多。”


    “那我算不算他的敵人?”我隻是隨口一問,並未真的認為皇帝會和我這麽一個小女子過不去。我隻是阻止藍鳳秋成為神女罷了。


    呂伯淵卻沒有迴答我。


    他的沉默,這讓我對從未懷疑過的事產生了懷疑。


    “他還在記恨我?”我微微蹙眉,心中泛起一絲漣漪。


    他似是察覺到我的不安,輕輕撫摸我的頭,“那不是記恨。”看得出來,他有盡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鬆些,“你有三府令牌,還生下了皇家的血脈。算上你商會、梟記那些,你若是他,會怎樣思量?”


    我怔了怔。即便我有三府令牌,可我既然嫁入相府,便不可能動用將軍府和齊王府的牌子。何正武早已變成前塵往事,雲洲的身世亦會隨他埋葬。我……從未想過,想也不敢想。


    “懷璧其罪。”呂伯淵語氣依然平靜,“無論藍鳳秋是不是神女,她有異世之能,便不可能再見天日。能夠為他所用,自然很好。但若不能,寧可舍棄,也決不會讓他人得到。”


    “那我呢……”我將令牌還迴去,他就能放過我嗎?世人皆知,我與盛青山、蕭景宸之間的聯係,即便沒有令牌,他們也絕不會見死不救。雲洲是我的骨肉,總不能為了投誠將他送進宮去。


    我後知後覺,倍感茫然。我以為自己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卻是走上一條死路。皇帝若忌憚我,又怎會放過他們?


    “我害了你嗎?”我聲音哽咽,又想哭了。不知是因為懷孕,還是他越來越嬌慣我,一丁點小事也能哭出來。


    呂伯淵眉梢顫動,溫柔地為我抹去眼角的淚珠,“莫哭,傷眼睛。”他深深地望著我,“我答應過什麽也不瞞你,才告訴你。我既然求娶你,自會為你籌謀後路,不會讓他打擾你我的生活。他們既都將令牌給你,自是想到會有這天,願意護你周全。隻是在你覺悟之前,做了選擇。”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下堂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陸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陸丙並收藏下堂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