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此一敘,心緒漸漸明朗。


    待盛青山離開,我秉燭書信,約見蕭景宸。今日之事,事關重大。自是要當麵與他說清楚才能放心。往後無論怎樣選擇,他並不是無依無靠。


    封上印泥,夜色已深。


    輾轉反側,曦光初露,天際漸漸泛起魚肚白,便再也躺不住了。


    索性起身做了清淡爽口的朝食。


    青萸伸著懶腰從房中出來時,我正陸續將小菜和山藥粥裝入食盒。


    “阿姊?”望見我的身影,青萸疑惑地走進廚房,“你在這做什麽呢?”目光掠過食盒,她眼中的疑惑更甚,“這都是你親手做的?”頓了頓,她又道,“給誰做的?”


    我輕輕睨她一眼,麵對她一連串的問題,勾起一抹淺笑,“你說呢?”


    “給我哥?”盛青萸惺忪的雙眼頓時閃閃發光,“你們和好了嗎?昨晚你們一唱一和,嚇得我什麽都招了。”


    我將食盒仔細蓋上,站定身形,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我與他有緣無分,你就莫要再提這些不可能的事了。難道普天之下,沒有旁的好男兒了?我就隻能盯著他這一棵歪脖子樹?”


    “什麽歪脖子樹,比我大哥好的可不多。”盛青萸不滿地撇了撇嘴,眼中閃過些許遺憾,但很快又伸長了脖子,望著豐盛的菜肴道,“那阿姊是要送給誰呢?讓我猜猜?昨日送我們迴來的長皇子?還是那個一肚子心眼兒的呂伯淵?”


    我挑了挑眉,對她的形容有些好笑,“為何猜他們?”


    “都寫在臉上呢。”盛青萸雙臂環胸,揚起下巴,傲嬌地說道,“長皇子入城的時候,又不是沒有見過。那雙眼睛冷得像冰刃,叫人心驚膽戰。渾身煞氣,江湖上都說,他腳踩萬千惡鬼,是地獄裏爬出來的閻羅。這樣的人,怎會無緣無故陪你在城門前等我,還送你迴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隻是巧合遇見。”我忍俊不禁,一邊將食盒交給舟嶼,讓她去備馬車,一邊牽著青萸往外走,“哪裏就像你說得那般誇張。”


    盛青萸輕哼一聲,“心裏喜歡一個人,是藏不住的。他看你的眼神,與大哥看你是一樣的,眼裏滿滿都是你。哪怕隻是一眼,也恨不得將你全看進去。”


    我默然,牽著她的手穿過小院,藥草英英,泛著清新的香氣。


    “但……阿姊也不想要他,對嗎?你在他身邊不自在。那個長皇子是挺嚇人的。”盛青萸湊近我的耳朵,得意地說道,“所以,阿姊的心上人,是那個白麵書生?我在茶樓裏聽過好多你們的故事呢,聽得我都要信了!要不是……還想和你成一家人,我倒是挺樂意你們成一對!你既是他的伯樂,亦是他的後盾。他還你樹蔭,為你撐起一片天地。你是不知道,那些說書人有多能扯,說你與他本是才子佳人,奈何地位懸殊,才被我哥橫刀奪愛……”


    正走到房門前,我駐足,又好氣又好笑地罵道:“這些說書人就該抓起來打板子,怎敢胡亂編排人。去莊上之前,我與他素不相識。”


    “哦。”盛青萸立在我身後,一邊看千越為我更衣,一邊憤憤地說道,“…果然是他吧。阿姊隻罵說書人呢。我就知道他一肚子壞水,故意受傷,騙你心疼!!明明誰也說不過他,在你麵前就裝可憐,一副受欺負的模樣!這些文官就是心眼多,慣會用手段。”


    言笑間,我望著銅鏡中的自己,一襲宛若夜空的星藍色交領長裙,露出白皙纖長的頸項,不同於大片的繡紋花樣,隻在領口、兩袖、裙擺用銀絲點綴些許卷草,精美而不繁複。千越年輕愛美,擅長挽發,一雙靈巧的手,在我發間穿梭,不過須臾,便編出一個我從未嚐試過的發髻,別致而簡雅。她又從匣中翻出我久未用過的銀質流蘇,輕輕綴於發間,如同點點星光落入凡塵,更添了幾分靈動。


    “阿姊瘦了,臉上也蒼白,一定是累的。”不知何時,盛青萸已悄然立於我身旁,親手執起胭脂,為我輕輕添上一抹緋紅,“今日去了,明日可不許去了。你得好生在家養著,還得在家陪我。那個…姓呂的,家裏沒有廚子嗎,阿姊莫要慣他!沒的吃,也沒見他餓著了?憑什麽賴著你?”


    我微微側身,目光含笑地睨她一眼,輕戳她的腦門,“想什麽呢,不是特意為他做的,是睡不著……”


    “想得睡不著?”盛青萸秀眉輕蹙,皺了皺鼻子,“除了腦袋靈光,也沒見他有何過人之處,長得好看有什麽用,到底是繡花枕頭,手不能提刀,肩不能扛!身子那麽薄,怕是連我也打不過,以後怎麽保護你?還有……”


    見她認真思索,還想繼續說下去,我忙不迭地打斷,笑著搶白道:“我覺得他很好。不能提刀,便不用去戰場。要保護一個人,也不是有力氣就行。再說,八字還沒一撇,等我今日去了才知道……”


    “什麽?”盛青萸聞言,愣在原地,“阿姊要幹什麽?難不成……”


    我緩緩起身,深吸一口氣,心中越發篤定,“迴來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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