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愣,認真地點頭,“當真。”


    話音甫落,呂伯淵幾乎立刻蹙起了眉頭,“疼。”聲音裏夾雜著難以言喻的隱忍與痛楚。


    ……


    倒也不用這般見效。


    應是真的,但看著又像假的。


    我輕瞟他一眼,將他壓在身下的衣角小心抽出來,多少有些無奈,“門外可叫誰進來?我需要一個助手,要仔細,還要能見血的。你用了麻服散,一時半會兒恐怕無法清醒,還要能守在你身邊。”


    “林生。”呂伯淵念出一個名字。


    門外立刻應了,“在。”


    聽聲音,我認出是那位攔住季善安的侍衛。


    “聽神醫吩咐。”呂伯淵望著我,表情又恢複了幾分往日的冷靜與從容。


    “是。”叫林生的侍衛似乎沒有進來的意思,“請神醫差遣。”


    救人要緊,時間緊迫。我無暇多想,迅速開門交代了一些需要的東西,比如大量的熱水、棉布、幹淨的衣物、備用的藥品等等。


    “速去速迴。”我一邊催促,一邊返迴屋內。


    盡管我用銀針封住了呂伯淵的穴位,盡量減輕他的痛苦,但因失血,他的神情逐漸變得虛弱而迷離,“當年是我怠慢無禮,一直想要與你解釋,卻沒有機會。”


    “……這不是你現在該想的事。”我故意岔開話題,一本正經,“你做這樣的事,可考慮過後果?倘若這條腿壞了,豈不是自毀前途?做做樣子罷了,何至於此?”


    “若不做到這種程度,他們不會信……”呂伯淵聲音含混不清,低不可聞。


    他們?我在夢中對他生活並沒有過多關注,並不知道他差點與公主有過婚約,更不知道他曾經摔過腿。想來夢中也未曾聽說他瘸了腿,此次應該會有驚無險。


    思緒紛飛,未及深想。


    林生很快帶著我需要的東西迴來,我將他留下,便開始著手處理傷口。


    然而哪怕有麻服散的作用,斷骨之痛豈是常人能夠忍受的。


    這場折磨從正午延續到傍晚,無論是對他還是對我,都是一場煎熬。


    ……包紮完最後一圈。


    “神醫,”林生望著昏迷不醒的呂伯淵,充滿擔憂道,“大人何時會醒?”


    我搖了搖頭,沿著床沿緩緩坐到地上,強忍著渾身酸痛。長時間的全神貫注,讓我此時精神渙散,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兩眼空洞地望著虛空。


    “神醫?”林生終於將目光投向我,上下打量我的神色,快步上前,“我扶您起來。”


    我仍是搖頭,一動也不想動,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氣若遊絲,“勞煩幫我尋些吃的來,越快越好,若有粥、麵一類更好。”我自從午間就滴水未進,方才精神鬆懈,頓時虛弱脫力。此時想要站起來都覺困難。


    林生聞言,連忙點頭應允,轉身欲行,卻又似想起了什麽,停下腳步迴首道:“還請神醫在此看顧一二,我馬上就迴。”言罷,他匆匆離去,好像擔心我會對呂伯淵不管不顧自己逃跑似的。


    門外天色暗沉,暮色四合。


    床榻上的呂伯淵雙眼緊閉,唿吸平穩。一陣清風,帶著花香,拂進屋內。


    我將腦袋搭在床沿,有氣無力。


    也不知過了多久,隻覺得等待無比漫長,令我眼皮沉重。


    “莫要這樣睡了。”呂伯淵的聲音幽幽地自頭頂飄來,一時分不出我與他誰更虛弱一些,見我紋絲不動,語氣中才又夾雜著一絲焦急,“文君?醒醒……”


    我不是不想動彈,亦或是不想理他,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隻期盼著林生趕緊帶著食物迴來。


    麻服散的效用未退,他亦動彈不得,我依稀感覺到頭頂有指尖拂過。


    虛弱地,溫柔地,憐惜地,分不太清。


    驀然。“我若不摔斷這條腿……”他話說一半,沒有繼續。


    猶如一顆石子,投入湖心。


    而我像是那身不由己被他激蕩起的層層漣漪。


    飄搖跌宕,不知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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