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卉早對這個婆子不滿,毫不猶豫一氣兒就扇了七八個耳光。


    連枝萬萬沒有想到我才剛下車,沒有等她解釋,就開始動手打人。她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眼睛裏充滿了驚恐,連跪帶爬地撲到我麵前,“別打別打,別打了小姐,饒了她吧!她是袁郎的母親啊,她是我婆婆……”


    “婆婆?”我如鯁在喉,痛心地看著她,“你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未經三書六禮拜堂成親,哪裏來的婆婆?”


    靈卉見連枝在求饒,不由得住了手。那婆子捂著臉嗚嗚哀嚎,聽了這話像長了誌氣一般,高聲嚷道:“小姐不知,連枝已經懷了我兒子的種,雖說還沒有過門,但確實已經是我袁家的人。”


    眾目睽睽之下,她絲毫不顧連枝的名節隨口嚷嚷,全沒有將她當做自家人。


    我恨恨地瞪向她,怒火熊熊燃燒,厲聲喝道:“放肆!我與她說話,豈有你插嘴的份?”言畢,我看向靈卉,“再打!打到她明事理、懂規矩為止!”


    “啊?!”袁婆子看著靈卉高高舉起的巴掌哀嚎一聲,“你不能打我!我是連枝的婆婆!是她的長輩!”她不甘心地嚷道,”你們情同姐妹,你打我,就是打她的臉!”她兩眼看著靈卉,話分明是喊給我聽。


    如袁婆子所言,靈卉本是有顧忌的。連枝已經有了身孕,無論怎樣,這親事都逃不脫。未來到底要叫這人一聲婆婆。若真是打出好歹,日後不好相與。免不了還要吃她的虧,受她的報複。但她這樣一喊,靈卉豈會聽不出其要挾我的意思。


    靈卉眼神一冷,瞪著她的眼睛微微眯起,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是連枝的婆婆如何,難道能大過我們姑娘?就是連枝跪在這裏,也輪不到她撒野!她若是有這般糊塗心思,她也該打!”緊接著又是幾記幹脆的耳光。


    “小姐!小姐!別打了,都是我的錯,您要打就打我吧!”連枝抱著我的腿,淚流滿麵,“真的不能打了!若是打出好歹,我怎麽向袁郎交代!您大人大量,放過她吧!我馬上將房間收拾出來……”


    我深吸一口氣,看她如今身懷有孕,不想與她計較,以免傷了身體。低聲吩咐一旁看熱鬧的婆子,“將她扶起來。”


    那婆子顯然沒見過從府裏出來的主子,險些膝蓋一軟就跪下去。直到觸及我不悅的目光,才陡然迴過神,將連枝從地上扯起來。


    “架起火把。拿張椅子來。”這些事本不需要說,有眼力的自然知道去做。但這酒莊原主是一戶商販,自產自銷。男人們在莊子裏釀酒,女人們就做幫傭。有分工,但沒什麽規矩。與其他莊子上的人手相比,明顯粗魯愚笨一些。眼見院子裏的人越聚越多,連枝跪著,就沒有一個動彈的。就知道這些日子,連枝雖住在這裏,卻也沒有將人收服。恐怕因為袁婆子,還要生出嫌隙。


    架上火把以後,院子裏亮起來。我在院中坐下,慢條斯理地對袁婆子說道:“現在可想好怎麽張嘴了嗎?”我管了五年的大將軍府,刁鑽狡猾的下人不知打發了多少。那些見不得人的髒事兒,早已經見怪不怪。四方院牆之內,誰家不是一地雞毛。偏她以為我出了兩府,就隻是個軟弱可欺的膿包。


    袁婆子被扇得兩頰紅腫,鼻孔淌血,不停地用袖子去抹。抹得一臉都是,模樣越發唬人。聽見我的問話,跪伏在地上,戰戰兢兢地說道:“老奴錯了,老奴有眼無珠冒犯了姑娘。我真不是賊,是連枝請我來住的。方才沒有出來迎接,不是躲著不見姑娘,隻是院子裏喊的是莊裏的下人,我算不得是這莊子裏的,所以才沒出來。”


    我挑了挑眉梢,這是在怪我打錯了人?我勾起嘴角,還未說話,身旁的連枝作勢又要跪下,嘴裏不住解釋:“小姐莫怪,是我請她來的,真的是我請她來的。您知道的,她之前有疾在身,我接來照顧……”


    到這時候她還看不清。我氣得額角生疼,盯著她輕飄飄地說道:“你是覺得你做的對了,我不會罰你?我讓你起來,是給你體麵。你若非要跪下,我不會再讓你起來,你的身子受不受得住,都陪著她一起受罰。”


    連枝愣住了,連眼淚都凝固在眼眶裏。我從未對她說過這樣的重話。


    就在她怔愣的功夫,我在人群中指出一個看上去手頭有勁兒的婆子,“你來。讓靈卉歇歇。”


    連枝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誰能不怕疼呢。她在這樣的驚懼裏漸漸冷靜下來。似乎終於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她背著我做下的這些事,我今日打死她也夠了。


    見連枝不再鬧了。我垂眸撚了撚指尖的灰塵,悠悠說道:“看來這位嬤嬤的腦子還是不夠清醒。”我嘴角噙著笑意,對她身旁的婆子說道,“你仔細聽好。我說她對了,你就歇著。我說她錯了,一句話一個巴掌,絕不含糊。”


    那婆子木訥地點點頭,看著我的眼神既拘謹又畏懼。


    “你說是連枝請你來的。”晚風輕拂,我幽幽開口,“那我問你,她在這裏是什麽身份?”


    袁婆子沒想到我會與她較真,頓時又長了底氣:“連枝是姑娘的心腹,這莊子裏的管事。她與姑娘在相府一起長大,六歲就侍奉在小姐身邊……”


    我微笑頷首,打斷她的話道,“你看,你這不是很清楚嗎?她是我的貼身丫鬟,是這莊子上的管事,說穿了還是奴才。”我特意加重了最後兩個字,“且不說她有沒有這個權利帶你來這裏。就算進來了,憑你配住進正房嗎?她年輕不懂事,莫非嬤嬤你也不懂事?不懂得什麽叫上下尊卑?你怎麽敢的呢?”


    袁婆子愣住了。她仗著我與連枝親厚,便以長輩自居。但我此時隻認連枝是奴才。奴才的長輩也大不過尊卑。


    見她明白了我的意思,我笑笑,“所以,我叫沒叫你出來,你就不用出來嗎?擅自霸占主家的房間,我說你是賊,你有什麽不服的呢?”


    “可是!那也是她!也是她讓我住的!”袁婆子反應過來,指著連枝喊道,“你要說我是賊,那她也是!是她請我來,是她允許我住!”


    一盆又一盆的髒水潑向連枝,她在風中晃了一晃,像個沒有靈魂的風箏。


    “錯。”我冷冷開口。又是一聲脆響。


    袁婆子的捂著臉,驚詫地看著我。


    “嬤嬤沒聽說過客隨主便嗎?我的莊子有我的規矩,我不問,你最好少張嘴,免得受罪。”我嚴肅道,“我說得已經很清楚了,你沒有資格住在主家的房間。隻要不是我讓你住,誰許你也不算數。我說你是賊,你就是賊。至於連枝,我自會問她,用不著外人來指點我怎麽管教我的人。尤其是,來路不明的外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下堂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陸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陸丙並收藏下堂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