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窗欞被敲響的聲音將秦申翊從沉思之中喚醒。


    秦申翊收斂了眸色,邁步向聲音響起的方向走過去。


    他將手指搭在窗邊,低聲道:"誰?"


    "秦哥,是我,小螞蚱。"


    還有些稚嫩的童聲在窗外響起。


    秦申翊聽見這聲音後,抬手拉開了窗戶。


    窗戶外是一個穿著粗布衣的十一二歲左右的少年,一頭營養不良導致發黃的頭發跟馬蜂窩一樣亂糟糟的,偏偏腦後還墜著一條小辮子。


    自稱是小螞蚱的少年眼睛亮晶晶地看著秦申翊:"秦哥!我好想你啊!"


    秦申翊胡嚕兩下他亂糟糟的頭發,問:"糖豆呢?"


    "她說她一個女孩子來這裏太明顯了,就不過來了。我沒事兒,我可以裝成小混混進來蹭吃蹭喝。"小螞蚱道。


    秦申翊挑眉:"你還挺機靈。"


    小螞蚱自信地挺了挺胸脯:"那當然,我可是雄霸一方,威名遠揚的螞蚱爺!"


    "好好好,螞蚱爺……來,這是你的獎勵。"


    秦申翊在口袋裏抓出一把糖果放在小螞蚱手裏。


    糖果被少年用小小的手托著,他盯著那一把糖看了一會兒,末了吞了吞口水,把糖果放在自己懷裏。


    秦申翊疑惑:"怎麽不吃?"


    "……"


    小螞蚱猶豫了一會兒,道:"我聽外麵的人都說秦哥你要結婚了,還是跟裴七爺……那你就不在李家園了,也就不能給我糖了……更不能……"


    後麵的話被他咽迴喉嚨裏。


    秦申翊注視著他那小心翼翼的表情,過了一會兒,輕笑一下。


    "不會,裴七爺是個不錯的人,我之後還可以給你帶糖。"


    "可是秦哥,你喜歡他嗎?"


    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有無盡的話要說。


    秦申翊反問:"你這麽大點兒一個,知道什麽是喜歡嗎?"


    小螞蚱點頭:"當然知道了……我喜歡秦哥,糖豆也喜歡秦哥,我也喜歡糖豆,還喜歡大家……"


    秦申翊靜靜地聽著他的話。


    小螞蚱又道:"外麵都說,裴七爺為了你不惜花了重金,甚至得罪了巡捕房,還要讓整個司令部迎親呢……這不是喜歡嗎?"


    秦申翊沉默一瞬,拍了拍小螞蚱的腦袋。


    "建立在欺騙之上的,不叫喜歡。"


    小螞蚱瞪大了眼,震驚得說不出話。


    這個年紀的小孩子對事情的分辨能力還不夠。


    他無法理解秦申翊口中的"欺騙"二字有多沉重。


    他隻知道從表象來看結果。


    可秦申翊清楚地知道這一切都若鏡花水月。


    不可觸碰,更不能捕捉。


    前廳響起戲曲聲,秦申翊告別了小螞蚱後,轉身走出了房門。


    李家園的人都知道如今的秦申翊和裴七爺頗有牽扯,自然對秦申翊的態度都恭敬了許多。


    倏地,秦申翊的視線停留在了一道人影上。


    那人影穿著戲服從遠處款款而來,步履輕盈,身形曼妙。


    隻是驚鴻一瞥就知道長相非凡。


    這樣一號人物,秦申翊卻不能在李家園內找到任何一張合適的麵孔來對應。


    秦申翊眸色微暗,意識到了不對勁之處。


    他四下掃視了一圈後,邁步跟在那抹人影身後。


    然而這個時間後院的人穿梭不停,嘈雜錯亂,秦申翊隻跟了沒一會兒,就在轉彎處再也找不到那人影了。


    秦申翊站在原地望著遠處。


    下一瞬,他眼底閃過一抹寒芒。


    秦申翊垂下的袖口中劃出匕首落在手心,隨即他猛然轉身向身後揮去。


    唰——!


    那人抬手抓住了秦申翊的手腕,袖口被秦申翊這揮刀的一下劃出一道口子,絲絲縷縷的血液熏染開來。


    秦申翊就這樣對上一雙熟悉的眉眼。


    秦申翊一愣:"七爺……"


    "秦先生警惕性真不錯。"裴鬱瞥向自己的手腕,道。


    秦申翊握著匕首的那隻手手指微蜷,呐呐道:"抱歉,我以為是梁三兒那樣的賊子。"


    裴鬱收迴手道:"沒事。"


    在裴鬱垂下手後,那血珠子就滲透著滾落在裴鬱的手背上形成一條條血痕。


    秦申翊瞧見了瞳仁微縮,小聲道:"七爺,到我房裏吧,我房裏有包紮的東西。"


    "好。"


    裴鬱銜著笑意道。


    秦申翊方才那一刀,動作迅速,下手的力度也足。


    裴鬱對這個世界秦申翊的身手沒有準確的認知,如此來看,秦申翊是經過專業訓練的。


    在近身搏鬥的情況下,秦申翊基本是可以跟原身五五開的。


    隻是秦申翊更擅長的是速戰速決的刺殺。


    秦申翊並不知道方才在自己背後的是裴鬱,待反應過來之後那動作已經來不及收迴了。


    房中晃動的燭影下,裴鬱坐在長板凳的一側,秦申翊坐在另一側。


    秦申翊小心翼翼地拉開裴鬱的袖口,露出裴鬱受傷的胳膊。


    還好裴鬱反應夠快,這刀子也隻是劃破了皮肉,沒有傷到筋骨。


    但裴鬱膚色太白,那鮮血淋漓的傷口就襯得有些過於猙獰。


    秦申翊看著沉默不語,拿來藥箱給裴鬱包紮。


    裴鬱把手遞到秦申翊那邊,腦袋枕在另一條胳膊上。


    他側目注視著秦申翊的動作,在秦申翊給他傷口消毒的時候,小幅度地扯了扯自己的胳膊。


    秦申翊握住他的手說:"別動。"


    裴鬱歎道:"疼。"


    他這聲很輕,倒是令秦申翊愣了一下。


    秦申翊抬眸看過去,就看到坐在自己對麵的裴鬱此刻正把腦袋放在胳膊上,下巴頦都沒在衣服裏麵,隻露出昳麗的眉眼。


    縱橫江城的裴七爺生了一張好麵孔,若俗世謫仙,眉眼若水墨畫勾勒。


    燈下看美人,自有不同之處。


    此刻裴鬱和秦申翊坐的很近,一條長凳太窄,承載著兩個人。


    裴鬱側目看過來時,叫秦申翊心口都漏了一拍。


    秦申翊不自覺就把聲音放輕,動作也溫柔下來。


    "那我輕點兒。"


    裴鬱眉眼染著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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