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城乃是瀚雲大陸第一城,花燈表演會持續七日,在這期間,天都城不實行宵禁,達官顯貴和往來白丁,都可在這段時間享受天都城的夜景。


    天都城的花燈表演本就遠近聞名,在承明帝登基後的大力推崇下,如今更是熱鬧非凡。


    "娘!我要這個!"


    粉色紗裙的小女孩指著自己眼前的兔子花燈,軟聲軟氣地對著自己身後的娘親說話。


    女孩的娘親便笑眯眯地從懷裏掏出銀錠遞給商販,將女孩要的兔子花燈交到她的手裏。


    母女二人的身影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華燈初上,將人影拉的很長。


    永寧公主淺色的瞳仁中倒映著眼前景象,隨後撂手放下麵簾。


    九皇子裴閔一入長街便不知跑去了哪裏,而方才一行人遇到了武藝表演,那癡迷於武學的二皇子也是說什麽都不肯離開,非要看完那台上持長槍者一套完整的槍法,才肯同行。


    "公主,可是喜歡這個?"裴卿折扇輕晃,淺笑道。


    永寧便略微垂眸同其對視,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天都城的花燈工藝極好,故而多看了幾眼。"


    裴卿道:"那便請公主稍等片刻。"


    永寧公主不急不緩地點頭,注視著裴卿穿過人群,去商販那兒說了幾句,而後指著那盞最漂亮的同老板商談。


    這種討女兒家歡心的行為,四皇子裴卿確實做的得心應手。


    永寧輕笑一下,他方才不過是看了一眼,就被四皇子注意了去。


    這樣一位細心觀察的主,可不隻像是外界傳言中溫潤如玉的公子。


    四皇子對他如此的原因如何,永寧暫且不知,隻是這份努力,絕對不是因為"喜歡"。


    四皇子裴卿的師傅是安遠大將軍,那可是位在江湖之中,耳目頗多的人物。


    想來,四皇子裴卿師從安遠大將軍,所學的東西,不隻是武義啊。


    風聲拂過永寧的耳邊,也隨著一陣細微的咳嗽聲一同傳來。


    那一襲青色長袍的男子一手掩唇,正把頭側到一旁悶聲咳著,因為實在痛苦,那消瘦到有些可憐的背影在永寧公主眼前輕輕顫抖,似被風吹打的蒲公英,稍縱即逝。


    永寧公主秀眉微蹙,對跟在身後的淺雲吩咐:"將我的披風給七皇子。"


    淺雲愣了:"公主?"


    "去。"永寧眸色微轉,語氣平靜。


    淺雲應聲,走過去將披風遞給裴鬱。


    裴鬱正咳著,眼前便多了一件淺粉色的披風。


    裴鬱抬眸看向永寧公主,委婉拒絕:"公主初到天都,與我等同遊,披風贈我,亂了禮數。"


    永寧道:"夜間風起,易感風寒,本宮見七皇子咳嗽不止,故將披風相贈,亦是恐陛下為七皇子的身體擔憂,若有人聽信風言風語,那便是不體恤陛下疼愛皇子之心,乃是心中無仁義之輩。"


    他的聲音平緩,卻擲地有聲,不曾聲調高揚,亦然可以震懾有心之人。


    晚風吹起永寧公主的麵簾,露出他略施粉黛的麵龐,眉眼之間英氣分明,清麗非常。


    "那便,多謝公主相贈。"裴鬱的笑意綻放在花燈夜景之中。


    永寧於廣袖下的手指捏緊,心想著這人還是不能太好看。


    好看到一定程度,就真容易讓別人上頭。


    淺雲在不遠處注視著,心裏總覺得自家公主對七皇子態度太好了點兒。


    ……不過七皇子容貌確實是卓越。


    也不知這七皇子怎麽長得,其餘幾位皇子雖然容色出眾,但也是因著常年習武,遊走民間江湖和朝堂之上積累下的氣質加成使然。


    隻有七皇子裴鬱,隻是站在那兒咳嗽幾聲,眼睛一抬,波光流轉間就叫人心軟得一塌糊塗,恨不得將他身上的病痛都通通抽走。


    永寧心中所想同淺雲不謀而合,隻是在這其中……他總覺得七皇子裴鬱,有演的成分在。


    白日裏,裴鬱那暗中和自己手下那小太監一個豎拇指,一個擠眉弄眼的互動,全落在了他的眼睛裏。


    裴鬱感受到永寧若有若無的視線,神態自若地抬起袖口掩住口唇,那披風之上的熏香隨著裴鬱的動作進入鼻腔。


    是宮廷之中的熏香,隻是這其中,多了一絲不易讓人察覺的藥味兒。


    原身一直在喝各種湯藥,這藥味兒裴鬱再熟悉不過。


    是江湖中人用來滋補重傷導致的內力受損,武力跌境的藥物。


    這樣留存於衣物之上的藥味兒,可見主人是長期服用這類藥物。


    披風的主人是永寧公主,這服用藥物的人,也就不言而喻了。


    裴鬱心中輕歎一聲。


    係統不明所以[人家給你披風,你還歎什麽氣?]


    裴鬱[他在試探我。]


    係統迷茫[怎麽看出來的?]


    裴鬱[披風上的藥味兒,和我喝的一樣。]


    係統[……你倆,都中毒了啊??]


    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一個兩個,都挺慘。


    係統[所以你歎什麽氣?]


    裴鬱[終於不用喝那些藥了,開心。]


    係統[……]


    它默默地給永寧公主插上一根電子香。


    "公主!"


    裴卿的聲音打斷了這段微妙的氛圍,他拎著花燈從遠處走過來,遞給永寧公主。


    永寧公主接過花燈,道:"多謝四皇子。"


    裴卿道:"公主喜歡就好。"


    "淺雲。"


    "奴婢在。"


    "拿好。"


    下一刻,那花燈便被永寧公主交給了淺雲。


    淺雲眼睛亮晶晶的:"哇!好漂亮啊!"


    小姑娘拎著花燈愛不釋手,喜歡的不行。


    裴卿臉上的笑意剛浮現,便看到裴鬱披著的披風。


    裴卿:"……"


    他盯著裴鬱身上的披風覺得有些眼熟,而後倏地想起這披風是永寧公主的。


    意識到這件事後,裴卿的臉都綠了。


    但是很快,裴卿的臉色就恢複如初,隨後看向永寧公主的眼神多了些什麽。


    裴鬱將裴卿的表情變化都看在眼裏,眸色深處彌漫著淡淡的諷刺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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