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申翊做數據分析的時候,就像是陷入了一種旁若無人的境界。


    裴鬱隻能看到他的指尖點在鍵盤上,而後又拿起一邊的筆記在寫寫畫畫。


    看到某個隊員觸動到他的操作時,顧申翊還會倒迴去重新再看一遍,眼睛都是亮晶晶,好像根本不知道疲倦。


    裴鬱坐在客廳的沙發等了不知多久之後,抬手按亮了手機,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這個時間說早不早,說晚也不晚,隻是再出去吃飯顯然是來不及了。


    裴鬱無聲地歎口氣,看了一眼完全沉浸在數據分析中的人,抬腿邁向廚房。


    顧申翊的家不僅裝修風格簡單,甚至餐具和食材也簡單的過分,廚房裏可見的佐料甚至都沒有開封,可見主人並不下廚,這些東西應該也是因為裴鬱的到來臨時去買的。


    裴鬱從冰箱裏拿出一袋掛麵和一袋湯包,在水煮開了之後又打了幾個雞蛋進去。


    係統看著那坐在島台前自己吃飯的裴鬱嘖嘖兩聲[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麽嗎?]


    裴鬱吸著麵條懶得搭理係統。


    係統中肯點評[很像丈夫說好了吃燭光晚餐,結果臨時加班放鴿子的深閨怨婦。]


    裴鬱吃完最後一口麵條,嗬一聲[你知道你像什麽嗎?]


    係統[?]


    裴鬱[一直在實習從未轉正的實習生。]


    係統[……]它沒有的心髒都在痛。


    係統炸毛了[我轉不了正賴我嗎?還不是你跟反派搞在一起了,導致我業績都扣了!]


    裴鬱[你又沒說怎麽救。]


    係統[……]


    裴鬱把吃完的碗筷放在水龍頭下衝洗幹淨[而且你不也知道了嗎,我就是為了反派來的。]


    言外之意就是——要不是裴鬱故意吃藥,它也沒有綁定的機會。


    係統[……]好氣哦。


    裴鬱端著還冒著熱氣的麵條走迴客廳,把湯麵放好之後顧申翊仍然沒有迴神的意思。


    待顧申翊感覺到肚子在叫著餓的時候已經是十一點多了,而後他抬眼就看到了擱在一旁茶幾上的湯麵。


    湯麵碗貼心地用保溫罩扣上了,香氣濃鬱地彌漫在客廳。


    顧申翊擱在鍵盤上的手指停頓下來,隨即便反應過來這碗湯麵是誰做的。


    他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樓上,二樓的燈關著,一片漆黑。


    裴鬱做的?


    顧申翊把筆記本放在一邊,傾身過去把湯麵碗端到自己眼前。


    他試探性地夾了一筷子放在嘴邊,味道就是普通的家裏做的湯麵的味兒,不過煮麵的人很細心,還在裏麵打了個雞蛋。


    顧申翊低頭看著那碗湯麵,陷入了沉思。


    "所以你的意思是,裴釋那奇葩媽的兒子,也就是他的那個奇葩弟弟,昨天中午從飛機上下來以後,你因為沉浸於數據分析沒有帶他去吃飯,結果這小子不僅沒胡攪蠻纏,還給你做了一碗麵?而且還加了個蛋?!"


    神翼戰隊的法師位隊員,生的白白淨淨,臉上戴著黑框眼鏡的王成瑞聽到顧申翊這話瞪大了眼睛,驚唿出聲。


    顧申翊懶洋洋地坐在電競椅上,聞言眉頭皺了一下:"注意一下措辭,她再怎麽樣也是裴釋的媽媽……而且裴鬱跟他媽不一樣。"


    王成瑞:"……不是吧隊長,你就被一碗水煮掛麵征服了?那小子來之前你不還說要是他還那麽混賬,你就要把他扔到酒店的嗎?"


    顧申翊眼皮子一跳,補充道:"加雞蛋了。"


    王成瑞:"?"


    王成瑞深吸一口氣,覺得顧申翊腦瓜子進水了:"這是重點嗎?重點是……那小子居然沒胡攪蠻纏?"


    "可能是我之前跟你們描述的有問題……"顧申翊抬手捏了捏鼻梁覺得有些頭疼,但又不知道從哪裏開始解釋。


    王成瑞嗤了一聲,打斷了顧申翊:"有什麽問題?沒有任何問題!他對你態度好點那是應該的,他們家這麽多年在你身上撈了多少你忘了?"


    顧申翊沉默下來,沒有反駁。


    畢竟在沒有見到裴鬱之前,他也無法對裴釋那個瘋魔一樣的母親教養出的兒子有什麽好印象。


    但昨天這麽一見麵之後,顧申翊卻倏地想起了裴鬱最開始在裴釋嘴裏的樣子,似乎跟現在沒什麽太大的區別。


    裴釋和裴鬱這兄弟二人長得其實很像,隻是裴鬱的五官要更加出眾一些,隻是一眼就讓人覺得好看的不像話的那種。


    也因為如此,裴釋還活著的時候總是會跟他炫耀自己的弟弟長得跟漂亮的瓷娃娃似的,沒事兒還會跟顧申翊展示裴鬱的照片。


    那是個氣質很好的少年,生的更像是書香門第出身的孩子,不笑的時候眉眼就顯得更加冷冽些,笑起來就像是筆墨濃淡相宜的水墨畫。


    起碼在裴釋還在時,顧申翊對他那個家裏唯一印象還算好的就是裴鬱。


    直到裴釋出了意外……


    他替裴釋收拾遺物的時候在現實裏見到了裴鬱。


    那是裴釋死去的三個月後,那時候的裴鬱跟照片裏的完全不一樣。


    化著誇張的煙熏妝,染著亂七八糟的頭發,穿著難看且不得體的衣服。


    歇斯底裏地朝著他的母親怒吼,還會砸東西。


    那時候顧申翊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又有著難以言喻的暢快。


    大概就是,那樣神經病的一個家,活該是這個下場。


    隻是昨天他見到裴鬱的時候,突然就有幾分恍惚。


    生在那樣一個家庭裏,是他的錯嗎?他就應該活該承受嗎?


    顧申翊說不清楚,因為他自己想不清楚。


    他更不明白,他自己這麽多年,為什麽要承受這莫名其妙的爛事兒。


    甚至於現在,那吸血鬼一樣的一家人,仍在換著方式地敲骨吸髓。


    顧申翊臉色冷下來,換了話題:"去讓其他人進來,我們進行數據分析。"


    "不是在說裴釋他弟嗎?"


    王成瑞愣了下,隨後對上顧申翊那冷若寒冰的眸子。


    王成瑞抿了抿唇,點頭:"好的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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