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城中,早有黔首得知楚王所來,站於街道兩側相迎,十分地熱鬧。


    熊橫立在戰車之上,手中拄著長劍,自人群中穿行。


    至於宮中,郡守鍾離早已令人準備好了歌姬舞樂,以為楚王接風洗塵,長沙群臣盡皆於此,一直到夜半,楚王才是睡去。


    第二日清晨,熊橫抱著青雉還在被窩裏時,郡守鍾離早已等候在宮外,邀請楚王出城狩獵三日,獵得一白熊而歸。


    楚王大喜,令司禮左丘寫下一篇祭文,火速發往郢都,想必等楚王走到徐州之時,已能傳遍楚國。


    長沙之行,熊橫大喜。


    有黔中郡守鍾離,可是開了一個好頭。


    郎中鄭懷率領著二十個劍士,盡皆布衣騎馬,擁這一輛馬車從長沙宮中而出。


    車中衣衫不整的熊橫正抹著頭上的汗珠,旁邊是香汗淋漓、麵色潮紅,且同樣是衣衫不整的青雉,此刻的她神情說不出的嫵媚嬌羞,抽身的力氣似乎都被熊橫所抽幹,正柔柔地躺在他的大腿上。


    “原先不知道,大王是個這樣的好色之徒!”


    勻了一會兒氣後,青雉方才說道。


    熊橫的手在他身上捏了一把:“胡說,孔夫子有雲,食色性也,何況寡人此舉,還不是希望你早日為我楚國留下個子嗣。”


    青雉白了一眼,知道說是說不過他了。


    “車駕在城中轉了已有半天了,大王該知道去哪裏了吧?”


    一聽之後,熊橫狠拍一腦門。


    “都怪你,寡人連正事都忘了,隻顧在城中轉圈了!”


    車廂外的劍士們,知道楚王忙碌,就沒敢打攪,隻在這車中轉圈圈,等得楚王忙完。


    “哎呀,疼疼疼,鬆手!”


    熊橫一陣怪叫,原來是青雉正掐著他腰間的嫩肉。


    “哼,看你還敢說我!”


    青雉嬌嗔道。


    熊橫又在她臉蛋上蹭了一下後,將頭探出去說道:“去戶籍司。”


    “遵令。”


    算著時日,他本該出發了,可依舊留在長沙城,為的就是去戶籍司看一看,不知這些國事府各司離開了郢都,到底是能很好的執行王詔,還是流於表麵呢。


    長沙城不大,卻也算得熱鬧。


    正午時分,往來的商人百姓皆是不少,不一會兒間,馬車就再度停住,聽的鄭懷在外說道:“大王,戶籍司到了。”


    熊橫揭開簾子一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塊牌匾,上書編戶齊民四字,以此四字做為牌匾,便是熊橫的主意,為的是讓戶籍司的官吏們都記住,戶籍司所設立的初衷。


    此刻,大門開著,兩邊各有兩個門人,見到楚王如此派頭,立即上來行禮道:“敢問是哪裏來的貴客?”


    熊橫笑著跳下車:“去告訴樊宮,就說熊橫來矣!”


    熊……橫!


    門人一陣驚訝。


    這一日長沙城中何人不知,何人不曉,楚王就在城中,熊橫可不就是楚王的名字。


    “遵令。”


    一陣快跑,進入當中。


    馬車中青雉下來,依舊如一位奴婢,緊隨在楚王身後。


    過不久,就有一年輕男子,從裏麵喘著粗氣一路跑來。


    仔細看他,穿一身黑衣,足下是一雙皮靴,衣衫處與皮靴上,各有兩處補丁,頭上一根黑木簪子,顯得十分樸素,身上唯一值錢的,就是腰間那一塊玉佩了。


    相貌約在而立之年,身形偏瘦,身高不低,透著些許的弱不禁風。


    熊橫打量他一眼,見他穿戴整齊,長發一絲不亂,像是方才在府中辦公,聽到他的召見立即跑來。


    到楚王身前,樊宮立即躬身行禮:“臣拜見大王!”


    依稀可見,手中還沾著墨水,熊橫更加確定了方才的猜想。


    他往前三步,將樊宮扶起來:“大澤河畔寡人見戶籍長時,戶籍長可不這一身的衣衫?”


    熊橫笑著說道。


    望著身上不定,樊宮露出些許羞赧、一絲擔憂:“還請大王恕罪,臣知大王來,倉促迎接,無顧其衣衫破舊!”


    熊橫記得很清楚,那日見到的樊宮,可是著一襲新衣,就是那種剛剛穿上身的。


    “非也,衣衫破舊又豈能掩戶籍長之才!”


    “臣謝大王開恩,臣家境貧寒,因而隻做了一件新衣,若非遇盛典,則極少上身。”


    “寡人一思,便是此裏,今觀戶籍長,真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也!”


    君臣二人一邊寒暄,一邊往裏麵走。


    此間府邸,盡有三進,當中雖稱不上奢華,但也是雅致整潔,就猶如那府邸大門,雖不寬闊,卻能掌握著一郡之地的百姓。


    由樊宮引著,進到一處大殿,舉目望去,四下裏盡皆竹簡,一張長案之上,正有一卷鋪開,旁邊的硯上的,正有未幹的墨跡,看來樊宮剛才就是在這裏辦公。


    “大王請坐。”


    樊宮引著楚王落座,自己則立於下首,在等到楚王的示意後,方才落座。


    望著裏麵的一切,熊橫是頗有感慨,誰能想到這隨意一看,卻是發現了一位實幹之臣。


    “不知戶籍長乃何方人士?”


    見楚王有問,樊宮躬身道:“啟稟大王,臣就是這長沙人士,五年前曾往郢都求學,其後在東方學宮,學習縱橫治國之策,又精通於算數,大王詔令,我新開戶籍司後,臣受了舉薦,做了這黔中戶籍長。”


    就熊橫所知,戶籍司中這樣的臣子有很多。


    他們多是在郢都求學求官,在設立戶籍司後,直接在郢都被招募,其後在學習了一段時日後,才被派遣至楚國各郡各縣令。


    每一郡設立戶籍長一名,掌管此郡戶籍之事,至於每一縣都派遣三名戶籍官,整日所做的事就是行走與各個鄉裏,為楚國的百姓們登記造冊,樊宮能成為戶籍長,那必然是當中的佼佼者。


    “可是在戶籍令門下求學?”


    戶籍令公孫段者,在東方學宮中頗有名望,麾下聚集了一大批精通於數術的士子,因此楚國戶籍司中絕大多數的官吏,都是從此中而來。


    “迴大王戶籍令正是臣之師,如今臣之所用楚王象數,便是由他傳授於臣。大王有所不知,戶籍之事,一則在於登記,二則在於統計。”


    “這登記倒是好說,無外乎就是手累一點,眼睛累一點,可這統計卻是麻煩了,若是少有出錯,則全部都要重來,如今有了這楚王象數之後,何止是容易了一點,大王英明之思,臣等莫測也!”


    方見楚王時,還是十分的拘謹,連說話都有些緊張,現在倒是拍起馬屁來了。


    “哈哈,寡人今日所來,可不是來聽戶籍令恭維之話,寡人是想知道,我國事府戶籍司行與諸郡縣,可有遇到何難處?”


    “臣啟稟大王,臣在黔中之郡,郡守鍾離多有配合,令下達諸縣,乃有其縣尉輔佐於臣行事,編戶之事,臣未遇到任何難處。”


    聽樊宮說完,熊橫再度大笑起來。


    “寡人初看你時,隻覺得你為人樸素,卻頗有誌向,其後在看,雖有拘謹但卻也兢兢業業,至於現在嘛,才發覺戶籍令實則內秀之人,你如此為鍾離說好話,可是受了他的好處,須知你要升官,還需得靠國事府戶籍令呢?”


    雖是玩笑之語,卻是將樊宮著實一驚,立即起身道:“臣迴大王,臣句句屬實,決計不敢有虛假,大王且看,臣之編戶之事,也的確是進行頗順!”


    說話間,就將長案旁一封竹簡遞過來。


    熊橫打開,當先一行就寫著:溪山縣邱鄉上水亭戶一、彭,地一百一十畝,家中妻妾二、子三、女二、老二合十……


    卷軸之後,盡是此種格式,以戶為單位,家中幾口人幾畝地俱是記載的清清楚楚,這樣做的目的是便於將來的稅收和徭役。


    楚國行郡縣製度,以百戶為一裏,是最小的單位,設裏長一名,等到戶籍編輯好之後,乃由各縣戶籍司掌管,每年征稅之時,就是以此為單位。


    看過這一卷後,熊橫再翻開一卷,也盡是如此。


    “大王,臣之居郡府,行監察之權,此盡是由溪山縣戶籍官送來。”


    樊宮又解釋了一番後,熊橫才是點點頭。


    “戶籍令說的不錯,編寫戶籍之事在我黔中一郡,的確是進行的不錯,想我楚國擁郡縣之名已經幾十載,方到今日,才能有這郡縣之實也,此事戶籍長做得很不錯!”


    楚王的嘉獎,無疑也是對戶籍司的肯定。


    樊宮立即謝禮道:“臣多謝大王。”


    熊橫起身,走至樊宮身前,拍拍他肩膀後,將自己腰間玉佩遞給他:“戶籍長而立之年,就能執掌我楚國一郡之戶籍,足見其才,將此玉贈與戶籍長,望我楚國再出戶籍大才!”


    樊宮思付片刻後,終究沒有推脫,而是雙手接過。


    戶籍司的工作如此有效率,那到今年收稅之時,國府稅賦必然可以增加。


    次日,長沙城中群臣盡出,為楚王送行。


    熊橫又至大江之上,繼續乘船南下,途徑壽春之地,又到了許久,路上邊走邊看,到江東郡時,已然六月。


    見過了江東郡守,也見過了東越國君越無肆,往後北上去往齊國徐州。


    再次踏上這一條路,熊橫感觸頗多,一路上更是受到了齊國君臣的禮遇,終於是在七月初六這一日,進入徐州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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