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赧王十五年。


    天下太平。


    就連一向都不對付的秦楚,也在武關進行會盟,又也許是諸雄剛剛進行過一場大戰,在各自舔著傷口,三晉燕齊,也俱相安無事。


    昨夜一場大雨,將整個臨淄城都浸透,至今日太陽升起,濕漉漉的到處都是晶瑩剔透,那座位於城外名為稷下的學宮,則更顯清新。


    咚咚咚~


    一通鼓過,殿中百來個學子齊聚一堂,上首坐著一位麵容清瘦,滿頭花白且身著儒服的先生,那一雙飽經風霜的眸子,依舊清亮,滿是皺紋的麵孔下,深藏著智慧。


    先生名孟軻,乃當今名士,以雄辯而聞名。


    他輕啟口,語速緩緩說道:“當今天下,列國刀兵,你死我活,實乃大爭之勢,前有五國攻秦,後有垂沙敗楚,可以說天下之戰有其五,在秦楚也。”


    “吾素有雄辯之名,然,雄辯之意,不在辯,乃在思,吾思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思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思人無廉恥,王法難治;更是思天下何時大治,我儒家何時大行其道。”


    “秦,自孝公變法以來,國力日盛,後取河西之地,打宜陽通道,巡遊於王畿之地,示威於九鼎天下,今武王雖薨,但餘威尚在;楚,自熊通越禮,以王而自居,後吞隨、鄂之國,威震華夏,至春秋禮樂崩壞之日,已然一霸。”


    “今吾以花甲之年,聚眾稷下,天下大才盡在於此,心中甚悅,今日之論,不如就論這秦楚爭霸,孰強孰弱?”


    孟軻其人,身姿魁梧,雖花甲之年,卻有壯年之姿,聲音雄渾,殿中之人俱是聽得清清楚楚。


    話落,眾學子見孟軻名士在麵,盡皆你看我,我看你,無一人雀躍,遲疑一陣後,才有一少年,從人群中站出來。


    少年名田巴,乃齊國貴族,在稷下學宮修學已有五年,為人才思敏捷,素有論戰之才。


    “孟子在上,學生田巴有禮了。”


    等孟軻頷首後,田巴才望向眾人。


    “不知諸位,誰願與我一論?”


    他口中雖是在說諸位,但眼神卻隻落在一個少年身上。


    仔細看,那少年約莫弱冠年歲,身材修長,麵色白淨,一張麵頰生的十分溫柔,上麵還銜著一對堅毅、且透著些許淩烈的眸子。


    少年名熊橫,是稷下學宮的學子,也是在齊國為質的楚國太子。


    熊橫略微思忖後,已然清楚,有天下名士孟軻在此,今日之論倘若他輸了,不日就會傳遍整個臨淄城。


    田巴這是想讓他出醜,一則是報私仇,二則是對楚國的敵意,誰讓他這個楚國太子善於鬥毆,將田巴狠狠揍了一頓呢。


    今年是周赧王十五年,也是公元前299年,秦楚兩國武關會盟,就是在今年發生。


    他那個叫熊槐的爹,這時候多半已經被秦國所扣押,之後他會在大夫昭雎的擁護下即位,成為楚國的王,也就是那個昏了頭的楚頃襄王。


    氣死了屈原。


    失去了上庸。


    被白起一把大火,燒了祖宗的陵墓。


    丟失了千裏的土地,讓楚國聲威一瀉千裏,從這之後,再難與秦分庭抗禮。


    與此同時,那個遠在鹹陽,名為嬴稷的少年崛起,為秦國一統天下,打下堅實的基礎。


    甚至可以說,楚國恥辱共一石,他楚頃襄王就占了五鬥。


    做為一個二十一世紀曆史係的大學生,怎麽都沒有想到,他會穿越成為楚頃襄王,抗秦這一杆大旗,就要落在他的身上了。


    不想躺平的熊橫,必須得站起來。


    殺神白起、最會騙人的女人宣太後、給力的舅舅魏冉、好弟弟加好叔叔樗裏疾、全能全才大司馬錯……當然,還有那超長待機且富有智慧的秦昭襄王。


    這些人,都將是他的對手,大楚一統天下的重任,今日就要落在他的身上了。


    熊橫起身,走到田巴對麵。


    今日孟軻在此,他不僅不能丟醜,還要大勝田巴,讓遠在楚國的朝臣們看到,他這個太子的才華。


    君子重名,名便是利。


    “楚國熊橫,見過孟子。”


    孟軻並未言語,隻是微微頷首,示意兩人可以開始。


    這邊熊橫不語,那邊田巴率先說道:“我以為,秦楚交戰,秦必勝耶,其言有五,容我一一道來。”


    論戰之事,乃各執一說,施展其才華、以及對天下大勢的分析。


    秦國自秦惠文王以來,屢次大勝於楚,明眼人都看得到,秦遠強於楚,田巴這是搶先占據優勢。


    不過,身為楚太子的熊橫,也隻能站楚。


    “田兄,請說!”


    見到熊橫如此彬彬有禮,田巴不由得有些異色。


    橫,人如其名,好武鬥,不好詩書,曾在秦為人質時,鬥毆打死秦國大夫,無奈逃迴楚國,之後短短數月,就又被送到齊國來。


    “當今天下,萬乘之國有其七,俱以變法而圖強。齊、楚、燕、韓、趙、魏、秦,我有桓公圖治,有鄒忌之變;姬職遠略,有樂毅之變;韓武大誌,有申不害之變,魏斯強國,有李悝之變,嬴渠梁隱忍,有商鞅之變,此乃力行變革,乃變法之國;唯有楚,變法未成,吳起身死,乃未變之國,試問,未變者如何抵大變者,此為一言。”


    田巴雖咄咄逼人,但也句句在理,做為後世人的熊橫,也情不自禁的點點頭,不管是結果,還是過程,都告訴他,楚國和秦國真沒法比。


    要想抗秦,任重而道遠啊!


    “人有十指,須齊心協力可用,而楚有十八族,俱是鍾鳴鼎沸,各執牛耳,各有所謀,致使國力不能統一,如此一來,何能握拳,此為二言。”


    不錯,這一點也有道理。


    與秦國相比較,楚國連郡縣製都不能夠徹底,貴族們的勢力依舊不小,楚懷王當年雖任用屈原變法了一陣,可到底還是失敗了。


    不顧熊橫如何想,田巴又繼續說起。


    “乃在兵,孫武有雲,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也;當今大爭之勢,一國要強,軍威必勝。秦國自變法以來,擊敗強魏,擊退合縱,垂沙一戰更是大勝楚國;而再看楚國,是既不敵諸國,也不敵強秦,一個是百戰之師,一個是百敗之師,孰強孰弱,一觀便知,此為三言。”


    這話一點都不誇張,楚軍的戰鬥力,隻有在吳起手上,厲害了一陣,之後就一直很拉胯,不似秦有銳士,魏有武卒,齊有技擊,連趙也在轟轟烈烈地變法——胡服騎射。


    對此,熊橫又是點了點頭。


    “田兄,那還有四言呢?”


    話到這裏,田巴以為至少能觸及到熊橫的靈魂,讓他知難而退,沒想到對方就像是沒事人一樣,依舊鎮定。


    今日之楚國太子,似變了一個人。


    “哼,自然還有四言了,正所謂一將無能,累死三軍,國君無能,國如何強乎,當今秦王,雖少年即位,但素有才能,又有其太後輔佐,魏冉、大司馬錯之流效力,國可安也。至於楚王,則捉摸不定,一會兒信齊,一會兒信秦,目光短淺,又輕信張儀之輩,兩相討好,是兩相不得啊!”


    他這是在說楚王昏庸,當年被張儀騙的撕毀與齊國的盟約,致使齊楚交惡,楚缺失一重要盟國。


    唉,攤子是有點爛啊!


    田巴分分析很有道理,要扛起抗秦的大旗,就必須得變法、強軍、收繳權力,打壓貴族,培養人才……


    一念至此,熊橫麵上盡顯憂愁。


    “哎呀,田兄所雲,俱無虛言,不知還有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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