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楚府離開後,寧小桃還有些茫然。


    直到耳邊傳來少年的低歎,她才悠悠地轉過眸。


    紫眸中的茫然慢慢被後知後覺的詫異取代。


    她望著雲堯,語氣中透露著感慨:“沒想到楚夫人會退一步。”


    “她隻有楚暮澤一個兒子。”雲堯說的理所當然。


    縱然楚夫人再不願意接受方畫苒。


    可她更加接受不了與楚暮澤母子之間徹底決裂。


    所以從始至終,隻要楚暮澤堅定立場,一切就皆有可能。


    楚暮澤說完那些話之後,便第一次主動地牽起了方畫苒的手。


    這也是第一次。


    他發現方畫苒的手那麽柔軟,卻又冰冷。


    讓他也跟著心頭一陣陣發冷。


    方畫苒愣了一下,被他牽住的一瞬間,手指下意識蜷縮起來,但是這次,她沒有再主動收迴手,而是與楚暮澤對視了一眼。


    二人從彼此眼中看到的情緒,是所有底氣的來源。


    方畫苒深吸一口氣,她主動地走上前,脊背卻猶如一枝清竹:“楚夫人對我的意見我都明白了,我父親所做之事,我亦不會辯解什麽。”


    她想到從前的光景。


    唇邊也不禁微微翹起。


    “我確實與楚暮澤,不門當戶對。”


    “我不講究門當戶對。”楚暮澤握緊她的手,斬釘截鐵說,“拋去小侯爺這個身份,我還不如你。”


    方畫苒沒想到楚暮澤會這麽說。


    瞳孔深處閃過明顯的愕然。


    說完這句話,楚暮澤便靜靜地看著楚夫人。


    楚夫人的表情並不好看,她大概有些無言,過了好半晌,才眯起眼睛,打量起方畫苒。


    這種眼神讓方畫苒感覺自己像是個被審視的物品一般,十分不舒服。


    她萌生退意,眼睫才剛垂下來。


    卻看見了楚暮澤的手在微微顫抖。


    須臾間,方畫苒抿著紅唇,輕輕迴握住了他。


    她內心一片平靜。


    好似暴風雨過後的湖麵。


    兩個人的勇氣加在一起,總可以抵過千難萬險。


    楚夫人有一言不發,抬手人丫頭撤下去之後,眼神便在二人之間掃來掃去。


    麵上隻有一片的沉靜,讓人揣摩不出來她的心思。


    寧小桃在一旁看著,也是感動地吸了吸鼻子。


    眼眶都微微發紅。


    看上去,比他們二人還要更激動些。


    雲堯沉默片刻,步子一挪,用手揉了揉她的頭,語氣壓低到隻有他們才能聽到:“他說的很好,楚夫人已經動搖了。”


    聞言,寧小桃眨了眨眼睛,水潤的紫眸豁然亮了起來,忍不住咕噥道:“我還是第一次見蘿卜哥哥如此正經,畫畫姐姐沒看錯他。”


    楚暮澤的態度決定了一切。


    在一片沉默中,楚夫人忽然提步,走到了一旁坐下。


    抬起茶杯抿了口後,才緩慢開口:“你說的話有幾分對,幾分錯。”


    楚暮澤帶著方畫苒轉過身,不明所以地皺了皺眉:“母親想說什麽,但說無妨。”


    楚夫人似乎冷靜了許多。


    她用杯蓋沿著邊沿,輕輕轉著圈,水霧薄薄氤氳。


    “你們想成婚,現在還太早了。”


    她這句話,直接讓楚暮澤一片空白。


    實在是理解不了。


    愣了幾秒,他才猶疑不定地問道:“母親的意思是,同意我與方畫苒的事情了?”


    方畫苒自然也不相信。


    楚夫人之前咬著牙一點不肯鬆口,怎麽可能這麽快就同意了。


    她下意識去看寧小桃,卻得到了一個堅定的眼神。


    這才讓方畫苒恍惚相信,自己不是在夢中,這是真實發生的事情。


    “多謝楚夫人成全。”方畫苒連忙道。


    “先別急著謝。”楚夫人抬手,阻止了方畫苒鞠躬的動作,“我並非同意了你們。”


    她看著楚暮澤。


    “等到兩年後,你們還有如此決心,再來找我談婚事。”


    這件事就被楚夫人這樣潦草的定了下來。


    寧小桃想了想,認同地點了點頭:“不過楚夫人大概是覺得蘿卜哥哥隻是一時興起,所以定下兩年期限,想在期間慢慢的改變他的想法吧。”


    說罷,寧小桃又有些感慨。


    “蘿卜哥哥和畫畫姐姐又要等兩年了。”


    雲堯眸光暗沉,淡淡道:“兩年不短。”


    寧小桃點頭,無意識地噘了噘粉唇,嗓音充滿了感慨:“對呀,兩年在凡塵可是很長的了。”


    她有些小小的遺憾。


    也為楚暮澤和方畫苒感到失落。


    見狀,雲堯側眸望著她,眸色深邃黑幽:“如果要與心愛之人成婚,哪怕多一天,也是長了。”


    寧小桃卻沒聽出他的言外之意。


    摸著下巴認真思索了片刻。


    不知想到了什麽,她眼睫驀地眨了好幾下,眸中也陡然添上一抹慌亂。


    “唔……不知道五哥哥有沒有迴宮,要不要順路過去接一下他。”


    雲堯挑了挑眉:“我們與風府不順路。”


    寧小桃腳下一頓,無辜地眨了眨眼睛:“那我們就不順路的過去看一下嗎?”


    她轉移的太過生硬,雲堯薄唇抿出一抹淺笑:“方才不是說要去看顧沈羽?”


    寧小桃一下子就不知道怎麽說了。


    她垂下眼睫,舔了舔下唇。


    都怪自己剛剛不知道為什麽聽了雲堯哥哥的話之後,就想到了自己成婚的樣子。


    說起來,寧小桃也覺得有些想不通。


    坐上馬車之後,小姑娘還一直處於一個鬱悶的狀態,看上去都快要長蘑菇了似的。


    隻不過,她偶爾朝著雲堯看過去的眼神,無一例外,都落在了雲堯眼中。


    又一次寧小桃抬起眸的時候,少年的目光已經早早的等在了那裏。


    寧小桃怔愣住。


    雲堯薄唇一抿:“怎麽一直偷偷看我?”


    “我沒有。”寧小桃搖頭否認,隻是微微閃爍的目光,顯出了她此刻的情緒,“明明是雲堯哥哥在看我呀,要不然怎麽知道我在看你。”


    “嗯。”


    雲堯淡淡的一聲,讓寧小桃一時啞然。


    他卻覺得不夠,又強調了一句:“我是在看你。”


    寧小桃一愣。


    臉上更熱了。


    “有什麽好看……”


    她話還沒說完,雲堯便驟然地揚起眉:“很好看,你也可以看我,我很喜歡你看著我的樣子。”


    他說的倒是直白了,但是讓寧小桃本就迷糊的思緒亂成了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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