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府內,本臥床休息的楚夫人聽到下人通報,便立刻坐起了身子。


    楚暮澤才進門,楚夫人連頭都不轉一下,冷淡地開口:“舍得迴來了?”


    楚暮澤腳下微頓。


    眸光閃爍不定。


    他開口,語氣沉沉:“母親,我先前說的話,你都聽明白了嗎。”


    楚夫人一愣,豁然轉過身:“你說什麽?”


    她平靜的麵容下,是極力遏製的氣憤。


    “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楚暮澤盡量放緩語氣,眸光定定望著楚夫人,“我楚暮澤,此生隻願一生一世一雙人。”


    楚暮澤平日裏慣是個散漫的性子。


    如此認真起來,倒有模有樣的,讓楚夫人都怔愣了許久。


    過了半晌,楚夫人直接掀開被子,欲要站起身。


    丫鬟連忙上前攙住她,頭垂的很低,恨不得埋在胸前一般。


    楚暮澤深吸一口氣,望著楚夫人,一字一句強調道:“母親,婚姻之事不可兒戲。”


    “你既懂這個道理,為何不聽我的?!”楚夫人實在沒想到,楚暮澤消失了這段時日,還是沒有打消這個念頭。


    她氣上心心:“我為你尋得一門好親事,你不要,非得娶罪臣之女,你這孩子是不是存心氣我?”


    “母親!”楚暮澤嗓音驟然冷下來。


    少年平日裏帶著笑意的臉板了起來,隱隱克製著怒意。


    語氣透著十足不解與失望。


    “方畫苒是個好姑娘,她父親做的事情,與她何幹?”


    “且不說方大人已經受了因果下地獄去了,連陛下都不追究方畫苒,你為何一直糾著此事不放?”


    他現在無比慶幸,自己方才讓方畫苒在門外等等他。


    若是被她聽到這些話,她會怎麽想。


    楚暮澤不敢想象。


    他隻是覺得心寒。


    他以前從未覺得母親會如此刁難一個人,好像她渾身上下隻有錯誤一般。


    “你為了她與我吵了多少迴了!”


    楚夫人臉色沉了下來,不容置喙地開口,“眼下湘怡已經到了京城,斷然沒有再讓她迴去的道理,你上次那般失禮,這次一定要好好照顧她。”


    楚暮澤直接擰起眉。


    正要開口時。


    身後卻驀地傳來一陣動靜。


    唐湘怡與方畫苒一前一後地走進門。


    楚夫人看到唐湘怡,愣了一下:“湘怡,你何時過來的?”


    “姨母。”唐湘怡淡淡一笑,對待楚夫人的態度疏離了許多,“我今日前來,是要與姨母道別的。”


    楚暮澤聞言,也是忍不住抿了抿唇。


    眸光卻怔愣著,落在了一旁的方畫苒身上。


    這時,方畫苒正笑望著他,杏眸好似一灣柔軟的湖水。


    像極了他們初見時的模樣,方畫苒雖然溫柔,卻一直很堅強。


    至少,在楚暮澤的記憶中,她一直是這樣的。


    是個很愛笑的姑娘。


    朦朧的記憶在此刻漸漸清晰起來,楚暮澤猶記得,他許久沒見過方畫苒這樣的笑容了。


    一股衝動襲上他的心頭。


    他想要守護住她的笑容。


    “道別?!”楚夫人略有刺耳的嗓音打斷了楚暮澤的思緒。


    唐湘怡點了點頭,認真道:“我已經寄了書信迴家,同父親母親說清楚了退婚事宜。”


    聞言,楚夫人臉上豁然一白。


    身子也跟著搖了一下。


    唐湘怡連忙扶住她,於心不忍,歎了口氣道:“姨母,你就別為難表哥了。”


    “他與方姑娘是兩情相悅,姨母又何必棒打鴛鴦。”


    “你……”楚夫人深吸一口氣,轉眸看著唐湘怡,難掩語氣中的驚訝,“是不是她同你說了什麽?”


    唐湘怡一驚,連連搖頭:“不是,這是我的意思,姨母可千萬別多想。”


    自從她們進門之後。


    楚夫人的視線甚至都沒有看方畫苒一眼。


    即使被這般忽視,方畫苒表情也沒有變,隻是淡然地站在那裏,宛如一株清透的雪蓮,淡雅到了極致。


    唐湘怡真的楚夫人會過於為難二人,還仔細解釋了一番,是自己不願意嫁,且她父母都很尊重她的意思。


    所以希望這件事到此為止。


    寧小桃和雲堯走過來時,恰好碰到了迎麵走來的唐湘怡。


    看到她時,唐湘怡揚起一個笑容,快步走上前,腳步比之前都輕快了許多:“樂寧公主,你們來了。”


    寧小桃看著她,若有所感地笑了笑:“你要迴家了嗎?”


    “這都能看出來嗎?”


    唐湘怡掩唇表示驚訝,語氣卻是說不出的輕鬆與愉悅,她點頭直白道:“我已經同姨母說清楚了,正打算離開京城。”


    寧小桃當即有些佩服唐湘怡。


    卻不曾想,唐湘怡見到她的表情,笑得更加開懷:“這次我也沒白來,至少見到了表哥的心上人。”


    她當真覺得方畫苒是個好姑娘。


    自己第一眼時都喜歡她了,楚暮澤會被她打動,也是很正常的。


    今日之事若是放在從前,唐湘怡可能還會不服氣,鬧一鬧。


    可現在不會再有這個想法了。


    想通之後,她微抬下頜:“那我先走了。”


    看見唐湘怡獨自遠走的背影,寧小桃也不禁歎了口氣,紫眸深沉閃著細碎的光。


    旁人看不見的地方,一道白色的光芒,自唐湘怡頭上轉了一圈,而後下降,沒入了她體內。


    空氣中仿佛傳來一道清脆的叮鈴聲。


    雲堯側眸。


    隻換來寧小桃無辜地一笑。


    她踮起腳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她會遇到自己喜歡的,也特別喜歡她的人。”


    雲堯沒說話,眸色沉沉地望著寧小桃。


    光暈打在她的側臉上,一層一層漾著波澤,顯得她愈發遙不可及。


    少年頷首,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唐湘怡有成人之美。


    也是功德一件。


    送別了唐湘怡,寧小桃便朝著楚夫人的院落走去,結果穿過長廊,才走到門前,一個茶杯便從空中,直直地往寧小桃這邊砸了過來。


    方畫苒轉身看到這幕,瞳孔地震,連忙跑了起來。


    “小心!”


    一陣兵荒馬亂中,雲堯牽著寧小桃,站在了她身前,抬手接住了那茶杯。


    少年烏黑沉冷的眼眸中,翻覆起了濃濃森寒。


    楚暮澤愣住了,看到雲堯接住之後,心才落了下來:“你們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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