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陳若蘭心中還有很多想要向周羽討教的內容,但既然正好趕上了大比開幕,這些朝政之事還是放到以後再說吧。


    說是開幕,實際上就是把參賽的廚師和受邀到來的嘉賓介紹一番。這種場麵,來的人身份紛繁複雜,王公貴族來了不奇怪,一般的小地主來了也正常。畢竟民以食為天,誰又能拒絕來嚐一嚐好吃的呢?


    雖然從理論上來說,普通老百姓來觀摩觀摩也是可以的。但場地的座位有限,能坐進去的不是頭頂烏紗,就是富貴之家。尋常的日子裏,沒錢的人路過東海樓連望都不會多望一眼。原因無他,囊中羞澀又何必自取其辱?但今天不同,樓中高朋滿座,門外人山人海。


    站在外麵的人吃肯定是吃不了,但聞聞香,開開眼總是可以的。往後跟人吹牛日白,又多了幾分談資。這些連門都進不去的人,指不定會在那些不明真相的夥伴麵前大肆炫耀一番,說自己曾經有幸參與過京城的廚神大比,再說說這菜的色澤哪般明豔,香味如何沁脾,而至於味道,就隻能撿撿大堂裏麵嚐過的人給出的評價。如此無中生有一番,好讓朋友覺得他是見過大世麵的人,盼望著對方能因此高看他一眼,亦或是滿足自己可憐的虛榮心。


    由上,盡管豫王陳進和公主陳若蘭雙雙現身,但仍然沒有引起現場的驚唿。一來大家都住在京城,平日裏王侯將相也見得不少;二來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陳進和陳若蘭又是微服出訪,大家行禮了便是。


    除了他們二人之外,能夠引起些騷動的大抵也就是鳴花樓的頭牌清倌人蘇雯了。周羽躲在後台,聽著主持人介紹蘇雯的身份,他的眼中蕩起微漾,但仍然沒有出去與她相見。


    介紹完了來賓,還得介紹各個廚師的來曆。


    當說道李二牛的時候,眾人的眼裏都含著一絲驚訝,但更多的是質疑。


    眼神的質疑很快轉換成了語言的攻擊。


    「這小子是誰啊?怎麽毛都沒長全就上來了?」


    「不會是哪家的關係戶吧?選也得選個大些的啊,怎麽讓個孩子來參與大比?」


    「要我說,估計是哪個有錢人家的外甥,花點錢來參賽,鍍鍍金罷了!」


    「你瞧他那手,還沒我的大呢,會做菜嗎……」


    李二牛橫眉冷對千夫指,隻因周羽在賽前告訴過他:「你隻需要做好菜就行了,別人怎麽說你你不用管。記住,他們質疑你的時候,就是你證明自己最好的時候!」


    不過,作為周羽的鐵哥們兒,陳進倒是幫李二牛紮起了場子。在開賽前,他曾向主持人提供了一份關於李二牛的介紹詞。


    「這位廚師名叫李二牛,別看他年紀小,但他可是洛州第一神廚的得意高徒,洛州聚仙樓的主廚!」主持人聲情並茂地說道。


    本來李二牛對於眾人的指指點點已經免疫,但主持人的詞屬實是讓他有些繃不住了,要不是周羽還在台下等著,他恨不得現在就逃離現場。


    與此同時,台下又開始議論紛紛。


    「聚仙樓,你聽過嗎?」


    「我又沒去過洛州,怎麽會知道那地方?老馬去過,問問他!」


    「你們還別說,上次我到洛州倒騰貨物,正好就在這聚仙樓吃了一頓,人家那菜做得……嘿,完全不輸給這東海樓!」


    「真的?那可有的比了,你們說東海樓不至於連那什麽聚仙樓都不如吧?」


    「誰知道呢?萬一人家真有你們沒見過的看家本領,出奇製勝也是有可能的!」


    「我還是更看好東海樓,幾十年的底蘊擺在那兒,一個毛頭小子就把東海樓的場子掀了,不太現實……」


    好在是陳進寫的話還是起到了一定的正麵作用,現場已經有些嘉


    賓開始對李二牛抱有期待。


    蘇雯聽了主持人的介紹,心中一驚。洛州聚仙樓是什麽地方?那不就是他開的嗎?聚仙樓的人來了,那是不是意味著他也到了京城?


    女孩兒的心思是複雜的,連蘇雯自己也搞不清楚現在應該怎麽辦才好。但既然他沒現身,或許是相見的時機未到吧。況且就算見了麵,該問候些什麽聊些什麽,她心中也沒個準數。


    就怕是二人都會陷入無邊的尷尬中。


    蘇雯在走神,但主持人的介紹還在繼續。沒多久,所有參賽者都已經介紹完畢,但大家心目中最有希望成為優勝者的,仍然是東海樓的廚師。


    可猜想不能直接轉化為現實,究竟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才知道。


    隨著主持人宣布比賽開始,各位選手拿起自己的廚具各顯神通。


    大家擅長的菜的類型不同,做法自然會有差別,但動作最顯眼的還是當屬李二牛。主要是他那糖醋裏脊偶爾會顛一下勺,說是顛勺,實際上得連鍋一起顛。


    這麽大幅度的動作,除了他之外再無第二個人使用。


    眾人雖然有些疑惑,但也沒有說什麽,畢竟可能這是人家特別的烹飪形式。但陳若蘭卻注意到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最大的疑點在於李二牛用的鍋。第一,他的鍋顏色和別人的不同;第二,他的鍋質地似乎比別人的更硬一些,鍋鏟與鍋壁的碰撞聲不絕於耳,哪怕是銅鍋也不可能這麽做菜。


    「小進,李二牛的鍋是不是有什麽玄機?」陳若蘭問坐在身邊的陳進道。


    「嘿嘿,這都被你看出來了。實不相瞞,二牛的鍋並非銅鍋,而是鐵鍋!我悄悄告訴你,你可別說出去,他那鐵就是上次我從洺州的鐵礦中買下來的!」陳進小聲地說道。


    「鐵鍋?我知道軍中使用鐵鍋烹飪,但也不過是煮些大鍋燴,不曾見過這樣的做法。」陳若蘭仍是疑惑不已。


    「你當然沒見過咯,這鍋從選鐵和鑄造都是由周羽親自操作的,那工序連我都看不明白。你別說,還真讓他鼓搗出來了!」陳進得意地說道,畢竟這鐵鍋能問世還是有他的一份功勞在裏麵。


    「你的意思是,周羽還懂得冶煉和範鑄?」


    「沒錯,這小子會的東西真不少,不僅僅是範鑄,其他好多你想不到的他都會!」陳進補充道。


    這個消息可就有些驚人了,如今文國正是處在需要改進冶鐵技術的時期,能有一個範鑄大師指點工作,對於文***事及其他方麵都有著巨大的幫助。


    「如今工部正是用人之際,他既然有這才能,等這比賽過後,我便向父皇舉薦他到工部任職!」作為文國公主,陳若蘭也是一心為了文國發展出謀劃策。


    「我勸你還是提前跟他商量商量,他這人眼高於頂,區區工部恐怕還入不得他的眼。不過讓他去教教範鑄坊的那群人應該還是可以的。」熟悉周羽的陳進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啊?由一介布衣直接晉升為正六品的工部官員,這在我文國史上可沒有幾個人能做到啊!他連這都看不上,那他想要做什麽官兒?」陳進的話讓陳若蘭更加摸不清周羽的想法了。


    想到周羽曾經告訴過他想要做文國丞相的話,陳進忍不住笑出了聲,但最終還是沒有告訴陳若蘭這件事,隻是敷衍的說:「反正這種小官他肯定是不喜歡的,他還指望靠著票號和鏢局大賺一筆呢!你這時候讓他入朝為官,我想他肯定是不太願意。再說,你不是也打算在那票號和鏢局裏入一股嗎?」


    「這票號和鏢局都是惠及民生的行業,我大力支持也是應該的。不過入朝為官同樣也是為了造福百姓,他既然有這個能力,得其位謀其政又有什麽錯呢?」陳若蘭還是想把周羽拉進工部。


    「我覺得你說的沒什麽毛病,但我勸你再多多觀察觀察,這小子身上的秘密挺多,說不定哪天你又會發現他適合到兵部去任職了,結論不要下的這麽武斷!」陳進提醒道。


    陳若蘭點了點頭,腦子裏卻還是在思考著周羽究竟有什麽樣的能耐。


    話語間,各個廚師的拿手菜都已經準備完畢了。做菜講究色香味俱全,每一位廚師也都很注意這些問題。卻唯有一道菜清湯寡水,看著就平平無奇。


    「這是什麽東西,一棵白菜?讓我們刮油來了?」


    「喲,人家擔心你整天大魚大肉吃膩了,專門為你做了一份白菜湯,你就偷著樂吧!」


    「巧了,我這人喜歡吃素,這白菜我確實吃不慣……」


    不了解其中內情的嘉賓們還在對李二牛下功夫最多的「開水白菜」指指點點,但隻要他們認真看看各個評委的神情就不會這麽說了。


    禦膳房來的人一眼就看到了這道別出心裁的菜肴,多年的烹飪經驗告訴他這絕對不是簡簡單單的白菜。


    果然在品其香,嚐其味之後,所有評委一致認為這是本次大賽最有潛力的一道菜,頗有大羹不和的意思在裏麵。


    「這菜喚作何名?」陳若蘭僅僅嚐了一勺湯,就雙眼發光,迫不及待地問道。


    「開水白菜!」陳進報出了那個樸實無華的名字,與它令人驚歎的味道形成了強烈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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