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時節拾迴來的大糞還得再晾曬幾日,春季時候嘛,羊糞蛋子還行,幹得快,但牛大糞就濕潤了些,可不像冬天時候隨便就凍得幹巴巴又硬邦邦。所以你別動,一動肯定遭殃,要蹭得滿頭滿身的。”


    ……牛大糞!


    鑽進鼻中的就是這個氣味!


    北境放牧的牛隻多食草物,拉出的大糞並不腐臭,而是有淡淡草腥味。這氣味於他而言並不陌生,畢竟也在北境軍中多年,牛羊馬拉的糞多少都嗅過。


    但如此刻四仰八叉平躺在晾曬的牛糞上,還是頭一遭。


    已非“怒火衝天”簡單四字可形容,他當真張口無言了,捜腸刮肚、絞盡腦汁都找不到話對付她。


    “掀你下馬那是萬不得已,總不好讓你傷著,野馬群恰經過這曬牛糞的小坑,拿來墊墊果然不錯……哇啊!”


    忍無可忍便無須再忍,聶行儼一把將她拽下,翻身壓製。


    即便要遭殃,沒道理她能幹幹淨淨全身而退,拿他墊底。


    夏舒陽驚叫了聲,動作亦快,兩腿立即圈住他的腰,雙臂緊摟他硬頸,拚命靠上,免得後腦勺和背部全貼上牛糞。


    雖說春季的牛糞濕潤了些,但既能從草原上一塊塊拾迴,其實也晾得夠幹,隻是不像冬日時候凍得像石頭般能砸傷人。


    此時兩人滾在一攤幹牛糞上,蹭得滿頭滿身是沒的,不過發間、衣上要沾點幹牛糞屑屑兒也是避無可避啊避無可避。


    聶行儼冷笑,抓著纏在頸上的細胳臂試圖拔開,以其人之道還治彼身——


    “別動。聽我一言,乖乖躺下別動,你……幹什麽?唔唔……”結果都拉開她的臂膀了,豈料她兩手分別揪住他雙耳,唇跟著堵上來。


    這是她的地方。頭上頂的天、身下躺的地全由天養牧場照應,想要她夏舒陽安分,她豈能令他安生?


    別的不提,光是四周圍觀的大畜小畜們,她這小主人不拿出點氣魄跟漢子鬥到底,以後如何服眾,是吧?


    所以,嗬嗬,既然退不開,總得揩些油水滋潤滋潤……


    這是個極放肆又充滿肉欲的吻。


    女子綿軟小舌一下子鑽進來,聶行儼隻覺口中無比潮濕暖熱,舌不管怎麽避,皆逃不過她的糾纏撩撥。


    唇舌遭吸吮,力道好大,他頭一遭領略到自己的嘴是軟的、嫩的,她小小的貝齒或重或輕地啃咬刮磨,竟令他整個腔內熱麻生疼,舌尖顫顫,而舌根則僵得幾無法作用,僅能任她侵占摧殘。


    下身很快變得滾燙堅硬,女體緊緊抵著他,一雙玉腿環腰鎖住。


    幾層衣褲布料下,他勃發的肉身仍清楚感覺到那幼嫩之處。


    他悍然突出的,她細致柔嫩,男與女兩具身軀之契合,在心間點燃狂火,他硬熱的劍渴望插鞘。


    隻是意誌受撼,惱恨與不甘亦隨之大起,他扣住她下顎,另一手揪著她的發,從這一團迷亂中掙開。


    她肯定被他弄痛了,卻仍笑出聲,紅唇再次抵近。


    他擰眉撇開臉,欲起身,圏緊健腰的一雙腿環得更緊,像黏在他身上似,他若執意要起來,可以,且將她一塊兒抱起。


    “夏舒陽,你鬧夠沒?放開!”他冷厲語氣能讓底下最驍勇善戰的將士俯首聽命,可惜惹上他的這一個不是他的兵,他的軍令如山起不了作用。


    她笑帶歎息,仿佛縱容著他的冷麵和壞脾氣,讓他唿吸吐納都不順暢了。


    他正要再罵,串鈴響叮當、叮當響,伴隨馬蹄聲由遠至近,來的不僅一個。


    共有四騎,皆是高頭大馬。


    此時四騎正停馬在坑邊上,係在鞍前的串鈴子輕動,一名身材嬌小,約十五、六模樣的小姑娘從馬頸後頭探出圓潤臉蛋,笑得眉眼彎彎——


    “陽姊你可迴來啦,咱們跟著野馬群跑,想瞧瞧那群野馬能聚來多少夥伴,遠遠就覺聽到大黑的叫聲,果然不錯。”好奇眨巴大眼。“噢……姊姊逮到什麽好的?都跌牛糞坑了還不放開!”


    聶行儼微眯峻目。


    他俯臥,旁人高坐大馬,這種被居高臨下探看的滋味實在……很不是滋味。騎在栗馬背上的富態大嬸探身看得兩眼發亮,很有那麽迴事地頷首,道——“喲,大陽逮到的漢子肩寬胸厚、腰窄臀翹,臉還挺俊俏,好馬!”


    騎棕灰馬的矮壯大叔麵無表情,語調平淡道:“路遙知馬力,是不是好馬,大陽得騎過才知。”


    尚未發話的是花馬背上滿臉皺紋的精瘦老頭兒,趁其他人佇馬說話,老人家掏出插在腰後的菸杆子,抽了兩口。


    幾雙眼睛最後望過來,似等他結論,老人敲敲菸杆,嗬嗬笑——


    “舒爺不是總嚷著要幫大陽招個媳婦兒,眼前這個俊俏帶把,肯定就是啦。”夏舒陽臉蛋紅撲撲,哈哈大笑。“果多老伯,您這眼力勁兒,犀利!”


    聶行儼臉蛋也紅,氣到發紅!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一家子到底都什麽人?!


    圓臉大眸的小姑娘是天養牧場主人夫婦的獨生親閨女,名叫舒小賢。


    矮壯大叔和富態大嬸是成對的,皆是牧場主人的得力幫手,人稱黎叔、黎嬸。精瘦小老兒名叫果多,是牧族耆老,與舒大濤是忘年之交,隔三差五就上天養牧場尋他的酒中知己。


    待摸清這些人的底細,聶行儼的底細也被摸清……呃,其實並沒有,天養牧場的人壓根兒沒想摸清他的底細,那些人唯一感興趣的是——他是個“帶把媳婦兒”,是大陽的。


    被領迴去天養牧場不過半個時辰,他的事已傳遍牧場地界。


    “估計,明日,草原上的牧民朋友們都要聽聞此事,陽姊歡喜不?”樂天開朗的小姑娘性情跟她親爹一般模樣。


    “歡喜什麽?”


    “歡喜婚事啊。”陣中充滿期待,亮晶晶。“草原各方的牧民朋友們一得消息,準要趕來幫姊姊籌辦婚禮,那場子少說也得開上三天三夜,肯定比今晚迎客的篝火宴要熱鬧好幾分,陽姊不喜歡嗎?”


    她喜歡嗎?歡喜嗎?


    被小賢妹妹這般問起,夏舒陽心微微發麻、微微澀。


    踏進自家牧場的地盤,她表現得更張狂,有些製不住本能似,因身邊的人是他,不是手握幾萬鐵騎的大將軍,也非高高在上的天朝王爺,就是他而已,像她選定他的那時,隻有她與他兩個,再沒有誰。


    作狂到連自個兒亦心驚,但在那意緒滂沛又癲狂之際,她是無法多思多想的。似乎在那一年醒來,雖張開眼,某一個的她依然在渾沌黑川漂流。


    而她任由這樣,因那個在黑川漂流的她是她棄下的,那個她已不是她,盡管保有所有的記憶、所有的痛與情,如今的她是夏舒陽,隻是一個旁觀之人。


    今晚牧場的篝火會是主人家特意為“帶把媳婦兒”辦的。


    烤叫化子雞、烤全羊、滾肉湯、烙鑲餅子、拉奶茶等等,能置辦出的美食全出籠,牧場的男男女女拉著初次到訪的人兒,圍在篝火邊開吃開喝、開唱開舞。


    他是她的。


    牧場裏的大夥兒全這麽想。


    他辯也難辯,因為在這座牧場裏,沒人會理會他的否認,也沒人在乎他的辯駁,而他像老早心知肚明,根本懶得多說,當真就任眾人誤解,隻是臉色一直不太好就是了,但別人敬他酒、往他大碗裏布置食物,他還是會忍著脾氣作禮。


    她偷偷覷著,心發軟,嘴角亦是,禁不住要笑。


    是很好的人啊,很好很好的,位高權重卻無半點驕氣,明明可以靠著承爵一輩子安樂,他卻寧可長駐北境,與一幹北境軍同戰袍。


    這樣的他,要弄死一個惹他厭惡惱怒的她,根本是手起手落的事罷了,可他卻縱容,任她囂張胡來……


    總覺得自己太壞。


    不能那樣待他,內心是知道的,但每每遇事,她就是製不住那股衝動,想試他底線似,一次又一次加重力道。


    是衝動,更是渴望。她仍渴望親近他……無比。


    夜深,篝火將熄未熄,火點仍在燒成灰白的木頭裏小竄,隻是當木頭散成灰燼,那星星點點的紅苗子也要滅的。


    牧場的大叔和老爹們酒酣耳熱、滿口胡話,說得都口齒不清了,倒在溫暖的火邊睡得直打唿,嬸子和大娘們過來尋人迴去,見自個兒家裏的根本叫不醒,邊碎念邊捏打,最後還是拎來氈子替家裏那口子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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