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臉紅了。


    麥色麵龐染開一層薄緋,團著兩朵紅暈的顴骨部分尤其明顯。


    他的嗓聲和注視狠絕到令人不寒而栗,指勁大到教人想哭爹又喊娘,但那張峻厲嚴肅的麵龐紅了。


    卻是紅了呢……


    驀然間,加諸在雙肩上的疼痛也不是太難忍受。


    她笑咪咪。“將軍大人可真好聞啊,聞著聞著……就想吻了,實在管不住。唔……要不,咱讓您也搶個吻迴去,來個兩不相欠?”


    “你放肆!”


    “唔,我是放肆啊。”認同。


    “混帳!”


    “嗯,我確實是個混帳。”點點頭,再讚同不過。


    “那麽……將軍大人想搶我這個混帳的吻嗎?快快,您來搶,我等著。”無限期待地噘高紅唇。


    “你——”


    “儼帥!有軍情來報,有、有軍情來來……呃……”李冉收到屬下通報後快馬趕來,進宅門,過前院,疾步奔入正堂裏,緊急情報在見到羅漢榻上的一雙人兒後,整個僵在舌根處,吞吐不出。


    北境軍屯裏的這處大將軍宅第著實簡樸,說穿了就是座兩進的院子罷了,雖堅固實用,但灰撲撲的沒點亮色,跟位在帝京那座由皇上所賜的北定王府根本沒法比,聶行儼也僅是將此處當作睡覺場所,若遇軍務繁忙之際,則幹脆睡在前線的駐軍大營內,有時一整個月也不見他迴宅。


    即便他迴軍屯宅中,這座宅院等同駐軍帥帳,有任何軍情或緊要事務皆可直闖稟報,所以守門的仆役理所當然地放行李冉,李冉也理所當然地闖進永遠大門敞開的正堂廳內,然後……驚到都忘了作禮,呆若木雞。


    他心目中至高無上、浩氣凜然、威猛果決、冷峻剛毅的大將軍王爺,竟然……竟然想……這怎麽可能?!


    但,那明明就是強龍硬壓的勢態沒錯啊!


    但,怎麽可能?!


    聶行儼自然看出年輕副將把他想得非常之歪。


    咬牙忍氣,在鬆開對姑娘家的禁錮前,他不忘再補一記寒鋒凜冽的厲瞪,警告她別輕舉妄動。


    ……好吧,暫且不捋猛虎虎須,她乖些。


    那,隻動動嘴皮總行吧?


    於是夏舒陽探出粉嫩舌尖舔了舔唇瓣,嘴角猶然帶笑,臉上神情如貓兒偷了腥、卻還意猶未盡的饞樣兒。


    聶行儼覺得自己又被惹到,麵皮底下竄火,一火大,出手就推偏那張混蛋嬌顏,壓著不讓她轉過來。


    “喂!我的頸子,你唔……”嘴被塢了。唔……


    “說!”聶行儼迅速坐正,直視年輕副將。


    李冉被強而有力的單音命令震迴心神,作揖拜下,快聲道——


    “儼帥,前鋒哨站飛鴿來報,五戟嶺上數座烽火台盡燃,嶺外陀離大軍集結,欲取飛泉關。”


    被鐵掌壓住臉、搗了嘴的夏舒陽一聽,臉色驟變,不管不顧地掙紮起來。


    【第五章】


    軍情緊急,大將軍王爺沒空跟混蛋姑娘羅嗦,當下製得她不能動彈。


    他迅速下令,召軍中幾位大將前往駐軍大營議事,年輕副將遂銜命而去。正打算命人將姑娘圈禁在府,仔細看管,她卻乘機從他壓臉又搗嘴的魔掌底下掙脫開來。


    也不逃的,她就跪坐於榻,劈頭道——


    “請儼帥允我同去。”應是此次重遇以來,她頭一迴如此正經八百。


    “同去何處?”神情端凝的小臉令他微怔。


    “五戟嶺。”她抬眸,很快又道:“五戟嶺為北境第一道天險,儼帥定會利用地形優勢主動出擊,不是嗎?那一帶我熟,我能帶路。”


    “那一帶我亦熟,軍中更有負責勘察地形之人,不勞你費心。”


    “我一定要去。”她嗓聲不禁略揚,當真急了。“天養牧場的主牧場就在五戟嶺下,我幹爹幹娘、眾親朋好友都在那兒,還有牛馬羊駱駝那些活生生的家當也全在那兒。五戟嶺上的烽火台既已點著,情勢必定有危,萬一情況比預期的更糟,那、那也該與天養牧場同生共死,豈可在此安逸?”


    他瞪她。


    她瞪迴去,不怕他目光淩厲。


    “儼帥若硬將我囚下,我絕對會鬧個雞飛狗跳、魚死網破、天塌又地陷,反正我爬都要爬迴去!”


    姑娘盡管正經八百,依舊十足的草莽氣魄。


    派出的斥候兵連連來報,探得陀離主力約三萬兵馬。


    與以往戰事相較,三萬兵馬這數目有些不上不下,以為是陀離先遣的軍力,後得知領兵之人是東迦部的老族長巴殷,聶行儼稍作推敲,便也看清。


    東迦部被陀離收歸後,年近六十的巴殷一直想打進陀離王廷中心,為得龍瑤公主青味,與其他歸附的部族族長們明爭暗鬥,野心是大,卻隻長年紀不怎麽長腦,這些年幹下來,也就領著一個普通將領之位。


    武將身上無戰功,欲加官晉爵是不可能,更別提想獲得攝政公主賞識。


    巴殷這三萬兵馬應是包括當年歸附所分得的陀離兵,再加上東迦部所有的戰力才勉強湊出。


    如此勉強亦要為之,就挑北境第一道天險下手,是覺天朝設在五戟嶺各處烽火台下的駐軍並不多,若能奇襲搶下嶺上的小關飛泉關,占據天險上的製高點,以利後進,怎麽說也是一記大功。


    這位東迦部的一族之長為巴結龍瑤公主,替自身鋪路,當真豁出去了。


    既是如此,這份突如其來的“大禮”,聶行儼隻好不客氣收下。


    北境軍將領們議事,半個時辰不到,主帥定下作戰主軸,分配各部戰略。


    僅安排一位行事沉穩的老將留守,聶行儼親率兩千輕騎先行,中軍在後,暫由一名久曆沙場的副將指揮,後軍則交由李冉以及另一名年輕副將共管。


    夏舒陽最終被丟進那兩千輕騎裏,隨主帥先行。


    她之所以能說服聶行儼,憑的絕非流氓心性,更非無賴修為,而是她最後信誓旦旦道——


    “你們對五戟嶺再熟,也絕對比不過我。若馬不停蹄,儼帥的兩千輕騎多久能趕到?至少需一天半吧?哼,信我不?我讓你們一日便至,且還神不知、鬼不覺,即便敵方的斥候傾巢而出也探不到絲毫動靜。


    “我說到做到,做不到,儼帥把我按軍法處置,盡管砍了這顆腦袋瓜便是。”聶行儼聽了這些話,一雙利目更加含威帶怒,都想在她臉上瞪出兩個窟窿似。但,他倒是信她了,願意一試。


    於是她得迴自個兒的白鬃黑馬,連被強行取走的韌鞭和鐵哨也都還迴。


    軍令一出,兩千輕騎迅速集結點清,出發往五戟嶺飛泉關。


    北境邊界綿延數百裏,聶行儼自十二歲始就策馬踏遍,至今為止,往第一道天險的路少說也跑過百來趟,豈有他不知的捷徑,隻是——未料——


    還真有他沒摸出的一條道!


    一條……暗道!


    往五戟嶺需穿過一片寸草不生的廣闊石林,這條暗道就開在石林底下,而作為入口的石洞掩飾得極巧妙,應是天然生成之後又作過修飾,有點“借陰陽五行之術,行奇門遁甲之法”的手筆。


    聶行儼對機關布置一向甚有興趣,若非需要急襲趕路,真會賴在入口處不走。等到兩千輕騎進入暗道,他雙目又一次泛亮。


    雖是暗道,卻頗為寬敞,能容五騎並列行進,且裏邊不靠燈火或燭光照明,四周石壁自然發出的薄光便足以照清前路。


    他不自覺想起當年他曾與某個小姑娘一起跌進的那個地底洞,洞中一座陰陽泉池,池畔與池底嵌藏許多礦物晶石,在漆黑中染開淺淺輝芒。


    正專心一致帶路兼趕路的夏舒陽本能地揉揉莫名有些灼燙的後腦勺,她倏地迴眸,正如所料,大將軍王爺又拿她的小腦袋瓜放眼刀。


    隻是那淩峻眼神不似作怒,倒有些深意潛藏,她看不出,心跳卻促了促。


    “這條暗道不曾一口氣進來這麽多人馬,雖有幾處天然小洞確保通氣流暢,還是得盡速趕往出口,以免有不適的狀況發生。”她故作鎮靜,順勢瞥了眼身後排作五列的騎兵,不由得輕勾唇角——


    “兩千人馬行速一致。北境軍軍紀嚴明、訓練有素,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暗道幽密,視線不佳,且人多獸多,兩千輕騎卻僅發出鐵蹄快踏的聲響,那蹄聲“噠噠噠噠——”踩得好生齊整,沒怎麽出拍。


    唔,唯一出拍的應該是她家的大黑吧……


    她撫了撫黑馬的白鬃想著,不打緊,咱們有自個兒熱情奔放的風格。


    身側,男人策著紅鬃駒拉近距離,淡涼出聲——


    “雖不曾一口氣進來這麽多人馬,但趕著數十匹駿馬應是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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