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羽在十月七號的下午三點離開家去上班,然後在十月七號的晚上十一點,飛羽飯店門前的壩子上,走來了三個人。


    三個人,一男一女一男孩,都長得不是一般人。男的白衣如雪、俊美不似凡人;女的紅衣如火、美豔如天上仙人;小男孩粉雕玉琢、好似觀音座下的童子。


    就他們這個顏值,白天走在街上,是一定會被圍觀的。


    那男的名叫南宮清,乃是修仙界三大魔教之一的蘭亭軒的弟子,出身韶舞閣,善舞,氣質最是出塵。


    他是師兄,走在最前麵。他站在壩子上,仰頭望向黑暗中、飛羽飯店黯淡下去的店名,嘴角噙著一絲笑意,張嘴、出聲,說的是:“月黑風高啊!”


    月黑風高,殺人夜!


    這樣的話語,和他的氣質,配合得不是很好,平生一股邪異味道。


    “師兄……”


    但是,在他身後,盡管已經走到了這裏,那紅衣女子還是很擔憂,她出聲問道,“靈詩劍已經離開了嗎?她會不會突然迴來?”


    那天晚上,是她和旁邊這個長不大的師弟聯手壓製的靈詩劍,所以,她最是知道靈詩劍的修為、實力到底有多強了。


    是的,雖然是優勢,是三對一,她依舊擔憂。


    因為她和她師弟,兩個見心境修士全力出手,才勉強將靈詩劍壓製住,還是在埋伏、出其不意的情況下。


    而就算如此,他們也沒能對靈詩劍造成任何傷害,似乎反而讓她的心境變得圓滿了。


    或許現在的靈詩劍比起之前,還有所增強,她有種強烈的感覺,他們三個聯手,也不能穩勝靈詩劍。


    她相信,就算是在蜀山,靈詩劍也一定不是普通的弟子。


    南宮清對靈詩劍的情況有所了解,他聞言笑了笑,迴頭看了紅衣女子一眼,安撫道:“師妹不必太擔心。”


    他接著解釋,“都說,紅塵劫當在紅塵渡。那靈詩劍為了渡心劫,將自己匿於凡塵之中,真的變成了凡人,言行舉止已經與凡人別無二致了。


    “凡人吃飯,她也吃飯;凡人睡覺,她也睡覺;凡人放假,她也放假;凡人上班,她也上班。自囚於人間社會規則之中,不得超脫。


    “如今假期結束,所以她確實已經去上班了。”


    他又評價道,“愚蠢,卑微,可笑!”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是紅衣女子心裏惴惴,總感覺不安,她問道:“萬一……”


    “哪有什麽萬一?”都這麽解釋了,紅衣女子還出聲質疑,南宮清有些不悅了,他出聲打斷道,“他們是你看著離開的清平。上了高速,沒有迴來,確實是去了江州。”


    他又道,“何況,在他們的慣性思維下,我們殺了文蘭,肯定已經逃離了清平。絕不會想到我們還敢留在清平,做燈下黑。”


    “我承認那張子羽確實有幾分智商,但是很顯然,他的智商有限。他隻以為我們的目標是他,就算要找,也隻是找他。”他冷笑一聲,“可是,他不知道,他還黑化得不夠。


    “隻是殺文蘭,對他來說,還完全不夠,他還能接受,被愛的人總是有恃無恐,無意的男人總是最絕情。隻是死了一個不相關的女人罷了。


    “要讓他完全墜入黑暗,隻有斬斷他在世上的一切羈絆!”


    “朋友……親人……父母……”他笑道,“最好能把靈詩劍也一並殺了。想來,他一定會陷入絕對的瘋魔。到時,他將擁有最可口的黑暗靈魂。”


    “殺靈詩劍?”紅衣女子驚疑。


    “當然不是現在。”南宮清自負,“那靈詩劍雖然強,但到底不是無敵的,總有辦法殺了她。殺她的辦法很多。”


    紅衣女子張張嘴,想說點什麽,但懾於南宮清的淫威,沒敢說出來。


    南宮清瞥她一眼,懶得再費口舌,隻是說道:“現在,先殺了張子羽父母。再送他一份大禮。”


    說完,他當前走去了。


    紅衣女子在後麵憂心忡忡地看向小男孩,希望尋求一點支持,但小男孩與她一笑,並沒有說話,跟著南宮清走了。


    她隻好跟上。


    黑暗中,南宮清找到飛羽飯店右邊的樓梯,一步一步地往上走。


    三個見心境修士來殺一對四五十歲的中年夫婦,他一點也不急。


    淩晨的清平縣城很安靜,深秋夜裏的冷風吹來,吹得他雪白的衣服在黑暗中拂動,讓他像人世間絕世獨立的仙人。


    他的雲靴踩在水泥樓梯上發出“噠噠”的輕響,那聲音聽起來很清脆,在冷風聲中,像是弦樂中的鼓點。


    冷風聲是弦樂,腳步聲是鼓點。


    於是他的腳步變得更加優美了,有著節奏,像是某種舞蹈。


    音樂、舞蹈,是內心情緒的可視化。


    作為舞蹈領域的修士,他於舞蹈方麵的造詣是毋庸置疑的,說他是以術入道絲毫不為過。


    人間最好的舞蹈家也比不過他的舞蹈造詣。


    想到殺人、想到張子羽那憤怒仇恨的表情,他的心情就很愉悅,於是腳步也很輕快。


    他一邊上樓梯,身體一邊隨著腳步聲些微扭動,真是舞蹈。他心裏想,可以由此編一支舞,名字叫《深秋冷夜殺人曲》。


    而若有人看到他此時的舞,也會感覺開心,以為他是去約會,而不是去殺人。


    殺人是一種藝術,南宮清一向這麽認為,是一種舞蹈藝術。


    像靈詩劍那樣的劍修,像張子羽那樣的冷血,他都覺得粗魯,蠻人一般,不懂藝術。


    接下來,他要用舞蹈的方式殺了張子羽的父母,叫張子羽知道,人,不是那麽殺的。


    冷風中的腳步聲越來越快、越來越快,離二樓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當南宮清走到二樓樓梯盡頭的平台上時,腳步聲戛然而止。


    但這種停止不是舞蹈的終止,而是高潮前的寧靜。


    他放緩腳步,像絲綢滑過一般,輕悄地走過了走廊。


    “吱呀~”


    他擰開了客廳的門。


    寂靜的夜裏,開門聲也顯得很大聲。


    穿過客廳,來到張子羽父母的臥室的房門前,他的手,把到門把手上,他微微抬頭,閉上眼睛,輕輕唿吸,以享受接下來的藝術高潮。


    “哢!”


    安靜的黑暗中,門鎖聲像是節拍聲。


    他擰開房門。


    “吱……”


    他輕輕用力,房門緩緩打開。


    他向前看,臥室裏一片漆黑。


    但就在這時……


    “砰!!!”


    黑暗中,突然亮起一道火光。


    槍聲打破黑暗,震耳欲聾的聲音讓南宮清耳膜也發顫。


    生死之間,他看到,一顆猙獰的子彈唿嘯著向他撲來。


    “噗!”


    那顆子彈,從他胸腔穿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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