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京,日頭西斜,鄭家府邸。


    就在鄭森準備邁出鄭府大門的時候,一名守門的侍衛突然伸手將他攔下,恭敬地說道:“公子請留步,老爺有令,此刻公子還不能外出。”


    鄭森身邊的貼身護衛見狀,頓時怒不可遏,大罵道:“大膽,竟敢阻攔公子”


    而鄭森也是滿臉怒氣,怒斥道:“本公子想去哪裏便去哪裏,給我讓開!”


    那名侍衛被嚇得臉色蒼白,渾身發抖,結結巴巴地解釋道:“公……公子息怒,屬下的隻是奉命行事,實在不敢違抗老爺的命令,府中正在收拾行囊,準備撤往安平老宅,是老爺的命令,請公子莫要為難屬下”說罷,他偷偷抬眼瞄了一眼鄭森,眼神中充滿了畏懼和無奈。


    鄭森看著門口的侍衛,咬咬牙,轉身迴屋,隨即在桌案上極速的寫下一封信,吩咐心腹陳永華,盡快奔赴延平,將書信獻於陛下,待陳永華走後,鄭森看著書桌,腦中迴想起在南京時的時光。


    那是崇禎十七年的時候,距今不過兩三年的時光,卻恍如隔世般,鄭森被父親鄭芝龍送往南京求學,進入南京國子監,鄭芝龍為兒子聘請教師,師從江浙名儒錢謙益,鄭成功兒時名福鬆,錢謙益即給他起名森,寓深沉整肅,叢眾茂盛之意。錢謙益為了勉勵鄭森乃替他起大木之表字。


    而弘光政權覆滅後,鄭森隨即逃離南京,迴到福州,當時鄭芝龍手握重兵,在弘光帝被俘後,當既擁立隆武帝,而隆武帝登基後,主要軍事力量皆是鄭家為主,形同傀儡。


    隆武政權成立後,鄭芝龍將鄭森引薦給隆武帝,隆武帝非常讚賞鄭成功的才華及容貌,天子歎息道:“惜無一女配卿,卿當忠吾家,勿相忘也!”為了表示對鄭森的寵愛,天子隨即賜朱姓給鄭森,並將原名森改為成功。從這時起,鄭森的名字就成了朱成功。自是,朝廷內外都稱朱成功為國姓,普通百姓尊稱他為國姓爺。


    此時的朱成功年不過二三,正是風華正茂,鬥誌昂揚的年紀,他對隆武帝的隆寵深為感恩,朱成功心中極不情願父親棄天子而降清,奈何父親並不願意相信他的話,此時朱成功心中隻有一個想法,希望天子能早些撤離延平,福建沒希望了,若是天子撤往廣東,尚有可為。


    而此時的黃道周憑一腔忠義,自己出錢,加上朋友資助,僅帶萬餘兩白銀,攜數名弟子招募義軍,可由於隆武帝無錢無糧,錢糧軍械皆在鄭芝龍掌握之中,隆武帝隻能給這位老忠臣一百道空白委任狀,沒能拔給他一兩軍餉和一個士兵。


    而清軍進入仙霞關的消息如同飛鳥般傳向福建各地,仍然在四處募兵的黃道周憤而泣罵道:“鄭賊壞我天下也”


    隨即黃道周高舉義旗,誓師出征,八閩父老紛紛送子弟前來參加義軍。誓師後,黃道周率門生蔡春容,賴繼謹,趙士超等一路招募誌士,籌措糧餉。由於抗清事業深得民心,他在延平募得誌士陳雄飛,應士鍈等人,至建寧募得誌士高萬榮,應天祥等人。漳州張天維,莆田興化林堯佐等人,這些人皆頗有勇力,在各鄉土上皆是有些威望之人物。


    這些義士先後帶領各自所招募的士兵趕來參加。沿途許多農民聽到黃道周出師抗清,紛紛“荷鋤從之”。他們沒有武器,就拿著農具,木棍,參加隊伍,時人所謂“扁擔兵”,這些所招募的隊伍匯合起來,一時竟成為高達兩萬人的抗清大軍,軍聲為之一振,這些義軍朝著博洛所在之方向浩浩蕩蕩而進。


    隨著越來越多的壞消息傳至延平隆武處帝處,隆武帝夙夜憂歎,雖名義上禦駕親征,可隨從之眾不過兩千餘人,無錢無糧,如何能阻博洛,身旁李元胤此刻勸道:“陛下,此地不宜久留,當脫離鄭氏桎梏,江西亦不可往,唯有入廣東,方有一線生機”


    隆武帝聞言沉默不語,倉皇而逃之天下,他不想擔負這樣的罵名。


    這李元胤自從脫離李成棟投奔隆武帝,隆武帝聞之大悅,當即加封錦衣衛指揮僉事,隨護身側。


    而於收到朱成功書信之時,隆武帝不禁沉歎一聲,繼而望向陳永華,緩言曰:“朕即位以來,未興土木之役,亦未沉湎於奢華淫逸,凡事皆以儉樸為宜,心係收複兩京之重任,國公何以離我而去?”


    陳永華無言以對,一時間場麵陷入了沉默之中。


    平心而論當今天子,廣開言路,虛心納諫,賞罰分明,愛民如子,從行為上而言是個好皇帝,有抱負心的皇帝,可無奈缺陷太多,特別是在亂世之中,名分,軍事,財政上的這些缺陷都是致命的,名份隆武帝疏宗登基,各地重臣麵服心不服,軍事隆武帝幾乎沒有軍事力量可言,財政亦然,在福京時,吃穿用度皆是受鄭氏所控,這些缺陷導致其空有一番抱負,卻迴天無力。


    片刻後,陳永華勸道:“陛下,此處已至危地,不可久留,鑾駕可巡廣東,以圖後效”


    隆武聞言,搖頭道:“今首輔募集義師,以抗虜軍,值此時機,朕怎能倉皇而退呢”


    陳永華聞言,直言道:“首輔大人無糧無餉,僅憑一腔熱血,所募義師軍械甲胄啟缺,如何能擋八旗勁旅”說完頓了一下,接著開口道:“自北京淪陷以來,短短兩年時光,大明已失一帝,魯王監國也已軍政崩潰,若是陛下有不忍言之事,則大廈將傾,陛下當為天下而慮”


    隨著陳永華離去,隆武帝內心依然是一片焦灼之情,而次日,巡撫都禦史張肯堂及一眾文臣力勸隆武帝撤離,最後隆武帝決議撤至廣東。


    而隨著天子準備撤離延平,城中百姓皆是心中戚戚,更有甚者,攔住天子儀駕,哭泣道:“韃軍將至,天子欲棄百姓唿”


    隆武帝聞言淚灑衣襟,半晌不能言,而李元胤隨即上前,推開攔路之百姓,怒道:“今韃軍將至,天子身側無大軍隨護,若有失,天崩也,汝等欲壞天下事嗎?”


    周圍百姓聞言,紛紛讓開道路,隻是不發一言,盡管現場一片沉默,卻能感受到一股無盡的悲傷正從這些人心中湧出,化作行行清淚順著臉頰滑落。那無聲的哭泣,比任何哭聲都更令人心碎。


    有些人緊咬嘴唇,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有些人則雙手抱胸,身體微微顫抖著。然而,更多的人隻是靜靜的任憑淚水模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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