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唿嘯。


    吹起地麵的枯萎殘枝,蕩起一圈圈粉塵。


    耳邊迴響的是易水裏流淌的聲音,直惹的人的心頭亦不由的隨之爬上一種蕭瑟之感。


    荊軻抱劍站在原地,安靜的聽著高漸離的話,時不時的眉頭微皺,顯然對方話中泄露出來的東西,讓他一時間也覺得頗為意外。


    “道門天宗和墨家的人都被掃蕩了?”


    荊軻聽了這結果,並沒有太大的意外,要知道鹹陽可是秦國國都,那裏自是戒備森嚴。出現這樣的狀況是可以想象的,並不是讓人覺得非常的詫異。


    不過有一點讓荊軻在意的是在那裏的人是全軍覆沒,被徹底掃蕩一空。


    “陰陽家有這麽厲害?若是配合秦軍倒是有可能。”


    荊軻晃了晃頭,道出了自己的疑惑,要知道在以往,他並沒有發現陰陽家有多少的厲害,反倒是遍布七國的陰陽家門人,在數年前開始朝秦國匯聚。


    當然。


    這樣的事情對荊軻來說並不怎麽認真麵對。


    “是啊,配合秦軍是可以做到。”


    高漸離劍眉一揚,接過荊軻的話頭,說道:“但問題是秦軍沒有任何的動作,整個鹹陽安靜一片。”


    ?


    “……”


    荊軻聞言不由的吸了一口涼氣,錯愕道:“陰陽家有這麽厲害?”


    “就有這麽厲害。”


    高漸離迎著荊軻的目光,狠狠的點了點頭。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荊軻摩挲了半晌,這才嘀咕道:“那看起來陰陽家一直以來都讓我們小覷了啊。搞不好道家的天宗人宗之鬥,還會加上一個陰陽家。”


    說到這裏,荊軻的語氣已經讓高漸離莫名的聽出了一種幸災樂禍。


    未等高漸離說些什麽,荊軻已經轉移了話題,自言自語道:“這樣一說。我現在倒是對陰陽家現任的最高統領有些興趣了。”說到這裏,荊軻的語氣一頓,摩挲著下巴的右手放了下來,繼續環抱胸前,盯著高漸離說道:“不過這應該不是你的來意吧?我們兄弟之間,不應該遮遮掩掩。”


    荊軻尋常時候看起來多喜歡玩鬧,但他並不是一個傻子。


    高漸離來這裏,顯然是有著一樣讓他不好出口的事情請求自己。之所以這樣接連的說了其他的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甚至還帶來了燕國皇宮裏麵的好酒,顯而易見的是對方有求自己。


    確切的說是別人有求自己。這個求自己的人並不是高漸離。


    “……”


    聽了這話,高漸離嘴唇張了張,在最後卻是又閉上了,沒有言語,保持著沉默。他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荊軻見狀咧嘴笑了笑,一手抓著懷中劍,一手拿著那酒壺在高漸離的眼前晃了晃,裏麵已經沒有了任何的酒水,全部被他喝幹了。還殘留著些許酒香,笑道:“雖然你沒說,但你用這壺酒告訴了我答案。”


    高漸離哪怕是墨家之人,但在明麵上的身份亦不過是比較有名氣的一介琴師。雖有名氣。可他從哪裏來的宮廷進貢的美酒?


    “是燕王?還是太子丹要見我?”


    拿起酒壺,嗅了嗅那殘存的酒香,荊軻用一種陶醉的表情感受了一番後,這便隨手將手中的酒壺丟入了易水之中。這才轉頭問道。而且有句話沒有出口的是荊軻很想知道對方究竟是以什麽樣的理由見他?


    “太子丹。”


    眨了眨眼,高漸離被荊軻的眼神瞧的扭開了頭,避開了荊軻的目光。道出了想要見荊軻的真正的人。


    “哈哈!”


    荊軻一手擱在了高漸離的肩膀上,笑了,麵色欣喜的說道:“那好啊,話說我還沒怎麽去仔細的看過皇宮是什麽樣的了。高漸離你熟,帶路吧。”


    “……”


    聽著荊軻的這些話,高漸離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但卻被荊軻用眼神阻止了下來,無奈之下,他隻能轉身帶著荊軻向目的地走去,同時說道:“那讓你失望了,太子丹是親自前來拜訪的。”


    這話讓荊軻的腳步不由的一頓,嗓子眼兒裏差點冒出了一句髒話,看來自己想見識下宮廷美人玉酒的想法又是無法達成了啊。


    搖搖頭。


    荊軻失笑中跟了上去。


    對這燕國的太子,荊軻其實也蠻有興趣的,確切的說是對對方隱藏的來曆。


    一座草亭。


    一張石桌。


    一個火爐。


    一壺熱酒。


    燕太子丹一個人跪坐在那裏,時不時的對這麵前擱在石桌上的火爐添加一些竹炭。在他的身後,則是沒有帶領任何一個侍衛與侍女,似乎就是獨自一人前來。對那遍布六國的秦國黑冰台的威脅視而不見。


    是膽大還是信任高漸離的能耐,又或者是有著足夠的自信。


    當荊軻隨著高漸離踏足高坡的時候,便已經遠遠的見到了這座建築在路上的草亭,以及端坐在裏麵的年輕人。


    燕,太子丹。


    抬頭。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相遇,彼此頷首一笑,算是給對方提前打了一聲招唿。


    “到了。”


    高漸離來到草亭外,還有十來丈的距離的時候,便停了下來。他沒有進去,因為接下來的事情便是荊軻與太子丹的事情,他因為其他的緣故無法插手其中。


    荊軻聞言瞅了高漸離一眼,心中的那份疑惑越發的濃厚了。笑了笑,也沒有說什麽,隻是將頭頂上的鬥笠摘了下來,然後隨手戴在了高漸離的頭上。


    頓時。


    高漸離的這一身孤高氣質,便被這個鬥笠破壞的一幹二淨。


    彈了彈衣擺上的灰塵後,荊軻毫不客氣的踏入草亭之中,然後在那專門為自己準備的坐位上跪坐了下來,同時手中的長劍也輕輕的擱在了一邊。隨後,荊軻很是熟稔的拿起那擱在石桌上的玉杯,為自己添了一杯熱酒,一口飲盡。驅逐了一身的寒氣,讚道:“果真是好酒。”


    “你喜歡就好。”


    太子丹溫和而笑,似是對自己作品很滿意,手上動作絲毫不停,提著酒壺在為荊軻添滿酒水,同時也為自己的酒杯倒了一杯。


    兩人端起酒杯,輕輕一碰,又淺飲了一小口。


    空氣中仍然是寒意飄蕩,但在草亭中彌漫的酒香以及那熱氣則是驅散了這股子寒意。


    放下酒杯,兩人對視。


    半晌。


    荊軻摩挲著手中的酒杯。說道:“太子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了。”


    “嗯。”


    太子丹點頭表示讚同,補充著意見,“七國太子都不是簡單人物。”


    叮的一聲,酒杯被荊軻放迴了桌麵,目光一動不動的盯著眼前的太子丹,荊軻認真的說道:“太子當知道我說的意思。”


    “……”


    太子丹麵對荊軻那銳利的好似要穿透人的視線,一時之間沉默了。


    高漸離是誰?


    墨家中頂尖高手,也是統領之一。


    而這樣的一個人,在這一刻被對方指使帶話。更是不能步入草亭之中,那麽唯一的一個可能便是眼前的太子丹也不是普通的太子,對方不是與墨家有著極大的關係,便是手上有著巨子留下的令牌。又或者對方本身就是墨家之人。


    迴望荊軻,太子丹掃了一眼對方那認真的臉色。沒有說話,隻是雙手下垂,從袖子裏滑出了兩樣東西。


    一樣令牌。


    一柄劍。


    目光移動。荊軻的目光先是在令牌上停留了些許,隨後便滑向了那劍上。


    利劍無鋒。


    似劍非劍。


    這是一柄無鋒之劍。


    嘴唇微動,沒有發出聲。但跪坐在對麵的太子丹也從荊軻的口型上看出了其中的含義——墨眉。


    正當荊軻準備出聲詢問的時候,卻見太子丹搖了搖頭,用手指在杯中殘存的酒水沾了沾,然後在石桌上寫下了兩個字——家師。這其中代表的含義,在這一刻顯而易見。


    這就是墨家巨子。


    也許是未來的,也許現在就是。但唯一肯定的是,墨家巨子的傳承已經定下。能使得前任墨家巨子下這麽大的決心,而眼下新任的巨子太子丹更是親自尋自己,隻怕事情比想象中的更為嚴重。


    這也解釋了高漸離為什麽能夠被太子丹支使。


    “看來事情比我預想的還要厲害啊。”


    荊軻目光自墨眉上收迴,搖搖頭,笑了起來,言語中帶上了無比的鄭重,直接點明了其中關鍵:“能這般鄭重,隻有一個可能,巨子是想殺秦王?”


    “或許吧。”


    太子丹雙手自桌上一拂而過,留在上麵的令牌和墨眉全都消失不見,同時說道:“在墨家,隻有三個人能夠有這樣的能為。”


    “家師。”


    “我,兩代巨子。”


    “以及身為天下第一刺客的你。”


    墨家的最為頂尖的三位高手,但實際上卻隻能出兩位。


    太子丹的身份讓他無法做出自己想要的選擇,所以真正能出手的唯有六指黑俠與荊軻。這樣的事情在腦海裏稍微一轉,荊軻便想明白了過來。高漸離哪怕亦是頂尖高手,但他也不是好的選擇。


    “什麽時候動手?”


    荊軻又提起酒壺往自己的酒杯裏添滿了酒水,隨意迴道。


    “等道家天宗掌門帶迴消息的時候。”


    太子丹這樣迴答道。


    ……


    與此同時。


    秦國。


    鹹陽。


    嶽緣再度迴到了自己的居所。


    月神、星魂與少司命都被派了出去,眼下這房間完全是空無一人。


    不過隻餘一會兒,一道腳步聲便已經在身後響起。


    彎腰。


    行禮。


    一雙血色的雙手輕放腹部,凹凸有致的身材彰顯無遺。


    “大司命,拜見東皇閣下。”(未完待續……)i1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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