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微熏。


    雖是時節已入夏,但在嶽緣房間中的於人豪卻是感受到了一股來自冬天的寒冷氣息。


    雖然眼前的翩翩公子的聲音聽起來溫厚如玉,模樣也是俊雅,但是在先前那類似幻覺的一幕後,於人豪總覺得眼前這喝著酒,吃著花生的男子身上帶有一絲詭異的氣息。


    “你師傅餘滄海餘觀主也來呢?”


    目光落在於人豪的身上,嶽緣對於這個被令狐衝稱為青城四獸之一的於人豪還是有些興趣的。為了從林家得到辟邪劍譜,可以說青城派完全是準備了很長的時間。


    不僅是官府上做了打點,而且其他的門派……估計也有生吞了福威鏢局的心思。


    不說辟邪劍譜,單單就福威鏢局眼下的財力,生意,就足以吸引一些人的注意力了。


    福威鏢局在沒有相應的保護能力的時候,懷抱著金磚和秘笈的他們就是狐狸與狼眼前的肥肉,任誰都想咬上一口的。而且,哪怕是在林家被滅門後,作為林平之外公的洛陽金刀王家卻也是不敢正麵出手,隻是說了在洛陽境內徹底保林平之的安慰。這其中的意義已經可想而知。


    對於王家來說,嫁出去的女兒等於潑出去的水,在麵對複雜的情況的時候,自然會退縮了。


    想來,王家也知道林家被滅門不是想象的那麽簡單,其中牽扯了數個門派,以金刀門的實力自然是擔待不起,不敢也不想成為福威鏢局第二。


    “……”


    於人豪沒有迴答,隻是用沉默以迴應嶽緣的話。


    不過沉默便就是答案。


    在白天的時候,嶽緣也去檢查過福威鏢局那些死人的屍體,他們外表毫無傷勢,但是心髒卻是被內力強行震碎。其傷勢情況,讓嶽緣一時想起了一名極為出名的武學來。


    那便是九yin真經中記載的兩門外功——一門是九yin白骨爪,而另外一門則是摧心掌了。而眼下屍體的傷勢,則是摧心掌所造成。


    而且嶽緣也問過林震南夫婦,得知青城派有一門武功的名字正是叫摧心掌。


    隻是這摧心掌究竟是本來屬於青城派的,還是出自那九yin真經的?


    對此,嶽緣著實意外了。


    開口叫了已經趕過來的林平之,在點了於人豪穴道,去了手中武器後,嶽緣將受傷的於人豪交給了林平之,示意他帶上去,給自己的父母審訊。而嶽緣則是一個人在房間中沉思起來。


    大廳。


    林震南夫婦對於突然發生在嶽緣房間中的巨響也聽到了,當林平之趕過去不一會兒後,夫婦兩人便見自己兒子拽著一名受傷的男子從房間中走了出來。


    詢問了一番,這便發現對方正是青城**於人豪,正是昨天與夫妻倆交手之人。


    而眼下對方僅僅是被嶽緣隨手一擊,便成為了俘虜。


    這份能耐再度讓夫妻二人感歎起嶽緣的能耐來。


    不過在弄明白後,夫妻二人心中頗為驚怒,對於青城派的做法非常的憤怒。


    一旁的林平之同樣如此。


    不過一會兒,林平之便去了旁邊拿出一柄長劍出來,來到了於人豪的麵前。正當林震南夫妻二人以為自己兒子是要將對方刺死時,卻發現林平之根本沒有這個想法。


    在於人豪一陣擔心與驚愕的目光中,林平之用那長劍硬生生的將於人豪的一頭長發給剃了個亂七八糟。


    因為是首次,再加上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於人豪的頭發剃的那是青一塊,白一塊的,恍一看去,還以為是一個花斑西瓜。


    林震南夫妻二人瞧著自己那不知發了什麽瘋的兒子,一時之間驚愕莫名。


    房間中,嶽緣自然不知曉大廳裏發生的事情。


    “嗯?”


    抬頭,目光落在那頭頂破洞處,嶽緣手中折扇一收,卻是恍若清風扶雲而上,徑直從破洞處上了房頂,朝聲音來源處飛奔而去。


    房頂。


    藏身在角落的嶽緣很是意外的看著遠處一道黑sè人影正在與另外一人交鋒,一人以道袍做裝扮,另外一人卻是以夜行人作掩護。也不知道是怎麽的,還是yin差陽錯的撞在了一起,兩人卻是交手了。


    身穿道袍之人的身軀並不高,看其身手卻也是高手,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青城派的餘滄海。至於與餘滄海交手之人,嶽緣掃了一眼,便眼sè變得稍稍意外了,對方正是那晚與自己交手之人。


    兩者都是高手。


    而且兩人在這屋頂上的打鬥都沒有使用其他的武器,而是憑借著雙掌互相攻擊著。


    餘滄海雖然沒有使用劍法,但是掌上的功夫並不差,一手極為狠辣與殘酷的摧心掌招招都向對方黑衣人的身上招唿著,掌風撲麵,更是帶上了一絲慘烈的氣息。


    相反。


    黑衣人的掌法卻沒有餘滄海的那般慘烈,而是雙掌輕柔,動作舒緩,掌上帶上了絲絲奇特的香味。那出招的姿態,更像是女兒身溫柔**情郎一般的深情動作。


    “毒!”


    一聲低沉的川中方言從嘴中發出,餘滄海很是惱怒的說道:“好一個藏頭露尾卑鄙之人,竟然用毒!”說完,卻已經閉上了唿吸,免得受到那奇特香味的影響。


    “……”


    黑衣人沒有說話,仍然是用雙掌與對方對攻,根本沒有理會餘滄海的嘲諷。


    摧心掌!


    一聲悶哼,餘滄海左手架過對方的攻擊,右掌催動一身功力直接朝對方的胸前印去,卻是準備以受傷的代價直接斃掉眼前黑衣人。


    “哼!”


    冷哼聲中,黑衣人同樣是一掌迎向了攻向自己的摧心掌。


    嘭!


    空氣一陣悶響,兩人同時腳下一錯。


    隨即腳下方圓三丈內的瓦片開始不規則的震動起來,片片瓦片的碎裂聲接連不斷的響起。


    兩聲悶哼同時從嘴中響起。


    兩人卻是分了開來,而那三丈方圓內的瓦片已然是全部化為了碎屑。


    餘滄海接連後退了五步,這才停了下來,臉上閃過一絲紅暈,隨即又是一陣青一陣白,赫然是中毒了。而在對麵,黑衣人不過是退了兩步便停了下來。


    “送你一句忠告!”


    黑衣人那僅僅暴露在外麵的一雙眼睛無比厭惡的盯著餘滄海,一陣明顯用內力變了聲的男聲響起:“不是你的東西,可不要亂拿,否則的話……小心招來大禍!”


    說完,黑衣人卻是頭也不迴的運起輕功,落向了遠處的房屋,然後一陣青煙似的走了。


    該死!


    運功壓製傷勢的餘滄海麵sè蒼白的望著黑衣人離去的背影,怒目而視。


    好半晌。


    餘滄海才長唿了一口白氣,但是身上傷勢仍然不小,不過自己傷勢不輕,但是對方也不會好到哪裏去,畢竟摧心掌可不是那麽好硬接的。隻是,對比起摧心掌,眼下餘滄海身上的毒傷這才是讓人惱怒。


    另外,讓餘滄海無比憤怒的便是黑衣人走前的那句話了。


    龜兒子喲,什麽叫做不是你的東西不要亂拿?難不成那林家的辟邪劍譜還是你家的?


    在餘滄海的眼中,林家既然保不住那辟邪劍譜,那麽就是有實力之人居之。但是今晚這麽一弄,卻是讓餘滄海對自己的行動有些擔憂了。


    針對福威鏢局,在暗中其實他青城派乃是打頭陣之人,而後麵究竟藏著有多少準備坐收漁翁之利的狐狸,誰也不知道。


    不過餘滄海唯一肯定的便是有著嵩山之人,至於其他的就不清楚了。而眼下這林家還尋了一個名叫嶽緣的陌生人做幫手,這讓局麵更加的複雜起來。


    立於屋頂運了一會兒功,強壓**上的傷勢後,餘滄海做了一個口哨聲,發了消息後,便運起輕功躍下了樓頂,消失無蹤。


    ……


    許久。


    嶽緣從藏身的角落裏站了出來,一個縱身躍到旁邊的一棵大樹樹頂,立於其上靜靜的望著下麵。


    目光從餘滄海消失的方向收迴,視線這才再度落在了先前黑衣人消失的方向,遙遙注目。


    頭頂。


    銀sè彎月掛在天空,四周則是繁星點點。


    看上去,恍若一個人已經笑得揚起來的嘴角,此刻無聲的用一種嘲諷的笑容打量著這片被夜sè籠罩的大地。


    “五毒……不,赤練神掌!”


    好半晌,嶽緣的嘴角終於咬出了這句話,手中折扇此時已經沒有了搖的xing質,嶽緣隻是用那白玉折扇輕輕的敲打著自個兒的額頭,一下又一下的敲著。


    “我的仙子啊!”


    “我的無雙啊!”


    “還有那尹兄弟啊!”


    又好氣又好笑的歎息聲中,心中複雜無比的嶽緣攤開雙手,迎著那漫天的月輝,呢喃道:“你們當真給我留下了一個不怎麽好的江湖啊!”


    佳人芳蹤已飄渺,而江湖上卻是她們留下來的傳說。


    而自己卻也在這片世界中徹底的烙下了痕跡。


    清風吹過,隨著風嶽緣從樹頂躍了下來,落在了地麵上。


    折扇打開,嶽緣單手負背,一手搖著折扇,一步三搖的緩緩的朝福威鏢局的方向而去,一邊走一邊呢喃道:“我該說……這笑傲江湖當是我嶽緣作下的孽麽?”


    “嗬嗬……哈哈哈!”


    夜空下,一陣大笑突然響起,聲音中飽含著其他的情緒。


    是嘲諷?


    是好笑?


    又或者是感歎?


    還是帶著一種慶幸?


    嶽緣不知道,在確定了心中的猜測後,嶽緣隻覺得自己的心情變得怪異之極。沒有憤怒,沒有疑惑,沒有後悔,卻也沒有意外,有的隻是一種淡淡的無奈。


    突然。


    嶽緣發現自己想劃扁舟,想喝酒,想看雨,想與仙子說著貼心話,想聽美人撫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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