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高跟鞋,發明這個的人更該死。」鍾蔚理一邊敏捷的攀爬上樹,一邊嘴裏恨聲連連的咒罵著。


    一襲純白的雪紡紗晚宴服拘束不了她利落的身手,三、兩下工夫,鍾蔚理已經安坐在這株粗壯老樹的第一根橫伸的枝椏上。


    她順手撩起裙擺,就這麽讓她白皙細致的兩隻小腿兒輕輕的晃啊晃。


    望著不遠處草坪上的人群,她想,雖然爺爺說這是他費心為她布置的舞會,但她不知道到底是為了慶祝她順利從醫學院畢業而舉辦,還是所謂的上流社會的交際借口?


    收迴了視線,鍾蔚理低頭看了看從剛剛就掛在手上的兩隻高跟鞋。


    唉!這雙鞋子就是讓她躲到這裏的元兇。


    從不穿超過三公分鞋跟的她,當腳上的l.v.斷了跟時,她再也無法忍耐的從現場開溜了。


    「爺爺,不要怪我,誰叫你準備了這麽高的鞋子給我!」


    她嘴角泛起一抹輕笑,想象著爺爺發現自己開溜後,那吹胡子瞪眼的不悅表情……他明知她是來自南美叢林的「女泰山」,女泰山穿高跟鞋不剉嗎?!


    「都是爺爺——」她那雙璀璨奪目的美眸,快速的掠過一道神往的光芒。


    鍾蔚理從小就跟隨父母至南美叢林行醫,終日生活在水流垂落的瀑布、碧綠如玉的溪池,各式熱帶花卉、蕨類及繁盛茂密、高聳入天的森林中,而陪伴她的除了印第安人外,還有許多可愛的動物。


    隨著人猿、猴子抓樹藤遊戲林間,她也練就了一身女泰山的好本領,可以在雨林裏喔伊喔的來來去去。


    叢林的生活一直是很快樂的,可是她長大了,爸媽奉爺爺想看兒孫之命,隻得將她送迴紐約和爺爺團聚。


    隻是她真的很不習慣這個鋼筋叢林,崇尚自然主義的她,寧願住樹屋也不願住進高樓大廈,不過,紐約這個掌控世界經濟動脈的「大蘋果」市,怎麽可能有樹屋呢?!


    她原本打算在這棵大樹上建個小樹屋的,但爺爺卻很堅決的說:「noway!」


    月光斜斜的灑了下來,鍾蔚理的思緒也隨著輕柔的夜風愈飄愈遠了,她開始想象自己就置身在南美的熱帶雨林中……這麽想著想著,咦?她的足踝怎麽癢癢的?


    她眉頭一皺,不對!這感覺好象是被一隻溫熱的手掌給輕輕的握住——手掌?!剎那間的驚愕,差點讓她由樹上掉了下來。


    她定下心神,將視線往下一溜。


    微光中,一對像是盯緊獵物般的銳利眼眸,正對著她的眼光,而他英挺剛毅的臉部線條,也令她立即想起了這號人物是誰。


    「你怎麽可以這樣一聲不響的握住人家的腳?」


    在幾秒鍾的詫異之後,鍾蔚理的心裏並無不悅,隻是總得問一下嘛!他這個大帥哥閑著沒事捉她腳幹麽?


    樹下的男人並沒有立即迴答,他凝望著她的眼神由銳利轉為柔和,臉上似乎還微微的泛起了笑容。


    同時,握住她足踝的手掌非但沒有放開,更過分的是,竟還緩緩的朝她的小腿溫柔的移動著。


    頓時,一陣從未有過的麻酥感在她心裏升了上來,這感覺並不討厭,但卻教人有點兒害怕,「喂!別太過分了,你別以為你是萬人迷,就可以這麽為所欲為!」鍾蔚理不客氣的瞪著他。


    「你認得我?」男人顯得有點詫異,不過,語氣中卻似乎透著些許高興。


    他的聲音很迷人,但握著她腳的大手卻半點也沒有放開的意思。


    她撇撇嘴角,「你剛剛是最後『進場』的,看那些女人隻差沒流口水的眼神與表情,也知道是怎麽一迴事。」


    「原來……算了。」男人似乎有點失望,頓了一下繼續道:「女主角偷偷開溜好象有點不禮貌吧,你是否該下來了?」


    「要我下來,你是不是該先放開我的腳?」鍾蔚理有點意外,這男人竟然知道她的身份?!


    他笑了笑,深邃的黑眸直勾勾的看著她。


    「我警告你,再不放手,我就要你好看。」


    「是嗎?」男人的臉上又泛起了一絲微笑,「我倒想看看你要如何的給我好看。」


    男人的話才說完,鍾蔚理另一隻沒被握住的腳,已不顧一切的朝他的臉頰踢了過去。


    不過卻「凸槌」了!她不但沒有正中目標,反而自己還整個人摔了下來,正好落入他的懷裏。


    唉!原來人家早有防備,在她伸腳的同時,早已順勢把她拉下來了。


    「你真的讓我很『好看』啊!」他雙手抱著她,不懷好意的在她凹凸有致的身上來迴打量著。


    如此近的距離,讓鍾蔚理能很真切的看清楚他的臉,一身黑色西裝的他真的很好看,五官輪廓很有個性,帥俊挺拔,隱約中有些許湯姆克魯斯的味道,不過,他現在雖然笑著,但身上卻不自覺的散發出一股冷峻的氣質。


    令她不解的是,對這張俊臉,她怎麽會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由於心有疑惑,鍾蔚理竟不自覺的怔怔的看著他,一時也忘了抗議。


    「漢斯、蔚理,你們怎麽了?」一個蒼勁的老人聲音突地由背後傳來。


    關漢斯迴頭望了一眼,「鍾爺爺,沒什麽事,我找到蔚理了。」


    他轉過身來,放下鍾蔚理後,笑意由他的眼底一路漾開,略帶戲謔的神色在他的臉上泛濫著。


    此時,迴過神來的鍾蔚理雙腳甫一著地,便不假思索的揚起手,一巴掌就招唿上關漢斯的臉頰。


    「啪!」的一聲脆響過後,關漢斯的臉頰上已留下五指清晰的掌印。


    「蔚理,你做什麽?」鍾台正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了一跳,「你……別跑啊!」


    「這才叫『好看』!」她不等鍾台正說完話,拔腿就跑,而她得意的語音在夜風中飄蕩著,人早已跑得無影無蹤了。「漢斯,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年近六旬的鍾台正看著孫女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裏,隻好迴頭對另一位當事人尋求解答。


    「沒事的,鍾爺爺。」關漢斯輕撫臉頰苦笑著,他長這麽大還沒被人賞過耳光,「我以為她認得我,是我太自以為是。」


    「真的沒事?」鍾台正一臉疑惑的道:「那我們迴去吧!我一定讓那丫頭跟你道歉。」


    「我真的沒事。」關漢斯指指臉頰笑著說:「不過,我這樣子是無法迴去席上了。」


    鍾台正看著他的臉頰,紅紅的掌印在月光下確實清楚可見,實在不好對人解釋。


    「這樣吧!改天我請你單獨聚聚,同時讓蔚理這孩子跟你道歉。」這個在商場上叱吒風雲大半生的老人,很快有了決定。


    關漢斯搖搖頭,「沒那麽嚴重,不用道歉的。」他再點點頭表示,「不過,我同意我們另外約個時間,單獨慶祝蔚理的畢業。」


    「那太好了!」


    關漢斯微微一笑,「那麽,我先走了。」


    鍾台正若有所思的望著關漢斯挺拔的背影,他的大腦並沒有因為關漢斯的離去而拋開剛剛所見的一切,慢慢的,一個笑容在他的臉上展開。


    自從蔚理迴紐約後,他就老想著要將兩人湊成堆,但不是一個忙著事業,就是一個忙著從宴會裏落跑,總是陰錯陽差的沒碰在一起,幸好,今晚總算有了交集。


    「現在也許真的沒事,但將來未必就一定沒事了。好!打鐵要趁熱,就這麽辦。」


    鍾台正喃喃自語的朝草坪走去。


    ???陽光穿過落地窗的薄紗窗簾,金色的燦光恣意的在屋內雀躍飛舞。


    鍾蔚理早在清晨的第一個啁啾鳥叫聲響起時便醒了,隻是,她一反常態的讓自己合著眼睛繼續窩在床上,直到此刻,都還沒有下床的意思。


    一想到昨天夜裏,爺爺竟然沒有將她捉迴宴會上去,她就很意外。


    本以為她還要費很多力氣,才能擺脫那種令她厭煩的場合呢!沒想到她這次竟這麽容易就過關了。


    想到這裏,她心裏倒是對爺爺有一絲歉意,畢竟昨天的宴會是為她舉辦的。


    驀地,昨夜那一雙動人心魄的深藍色眼眸,在她的心底浮升上來。


    弓起腳,鍾蔚理輕撫著被他握過的足踝,頓時一陣溫熱直透心底,彷佛他的手仍停留在自己的足踝上。


    她繼而想起被他抱住時,他迷人的臉龐是如此的貼近自己,突然一股燥熱沒來由的滿身亂竄。


    「無聊!發花癡了。」睜開眼睛,鍾蔚理輕聲的咒罵自己。


    原來他叫漢斯,這人的模樣與名字怎麽老讓她覺得似曾相識?但她想來想去,就是想不起來他是誰。


    不過,罵歸罵,她還是無法控製自己的思緒隨他起舞。


    他為何會認識自己?聽他和爺爺的對話,他們似乎非常熟稔,而且是爺爺要他來找她的。


    「叩叩叩!」伴著急促的敲門聲,一個熟悉的聲音隨即在門外響起,「鍾蔚理,不管你清醒了沒有,我可是要進來了。」


    話未說完,門已打開了,她知道進來的人是高潔,她迴到紐約後的同學兼室友,也是少數知道她身家背景的摯交。


    鍾蔚理從大三開始,就在外租屋,為的是不喜歡豪門交際,讓自己可以過得無拘無束些,而且她原本打算一畢業後就動身迴南美找父母,不過,州立醫院有一個半年的實習機會,所以,這時間是得延後了。


    「天要下紅雨了,早起的鳥兒改變習慣?!嗬!可叫我開了眼了。」嬌小玲瓏、有著一張娃娃臉的高潔一閃身已到床沿,嘴裏連珠炮的說著。


    「別吵,你知不知道自己像一隻聒噪的烏鴉?」鍾蔚理抱著薄被側轉身不理她。


    「唷!我還沒跟你算帳,你倒是先嫌起我來了。」高潔伸手作勢朝她的薄被抓去,「昨晚你竟敢放我鴿子,害我一個人在宴會裏晃來晃去的,現在看我怎麽收拾你。」


    鍾蔚理猛然坐了起來,瞪她一眼,「真是老套!女色狼,吃了我那麽多年的豆腐,你膩不膩啊!」


    「嘖,嘖!蔚理,你真迷人。」薄被還是讓高潔給扯開了,望著習慣裸睡的鍾蔚理,她怪聲怪氣的叫著,「前凸後翹、晶瑩剔透的,連我都會心動,怪不得那麽多學長、學弟要為你蠢蠢欲動。」


    「你有完沒完啊!」


    鍾蔚理翻身下床,隨手披上睡袍,她實在有點受不了高潔刻意做作的眼光與表情,同為室友這麽多年,兩人還有什麽沒看過的?而且她們都是女生啊,她有的,高潔也有;


    她沒有的,高潔自然也沒有。


    「當然沒完,你哪時候學會賴床的?」這下換高潔占領床鋪,舒服的躺了上去。


    鍾蔚理迴頭瞅她一眼,「你這個賴床鬼才叫我驚訝呢,這會兒都還沒日上三竿,怎麽你會這麽早清醒?」


    她滿足的枕著羽毛薄被,「也沒什麽好奇怪的,你昨晚失蹤後,鍾爺爺大發慈悲的收留我,這會兒我會在這裏出現,自然也沒什麽好奇怪的了。」


    她明白的點點頭,高潔會賴床,但也會認床,肯定是賴不下去才隻好起床了,她邊想邊轉身走進浴室。


    「你昨晚到底怎麽了?」高潔好奇的叫問著。


    「沒怎麽,隻是鞋跟斷了,我當然退場嘍!」她從浴室裏探出頭來。


    「你說得倒輕鬆,知不知道全世界的人差點都動員起來找你了?」高潔不悅的送她一記大白眼。


    「沒那麽誇張吧?」她瞥了她一眼,再度走進浴室裏梳洗。


    「什麽沒有?!」高潔撐起上半身,「你知不知道所有的士紳名流整晚在幹麽?」


    「幹麽?」她邊刷牙邊迴道。


    「找樹、看樹,你爺爺這占地千坪的豪華別墅的大小樹全找了!」


    聞言,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牙膏沫也噴到鏡子上了,「你在開玩笑?」


    「才怪!」高潔幹脆坐起身來,「大家都知道你是怪胎,睡不慣軟綿綿的床,寧願掛在樹上睡覺!」


    難怪……她忍俊不住的大笑出聲,「我還在想昨晚怎麽都沒人來吵我?」


    高潔好奇的繼續問道:「你哪時開竅的?不當原始人?」


    她不假思索的迴答,「還不是怕有人又閑閑沒事的待在樹下拉我的——」她倏地住了口,腦海中再次出現關漢斯那張俊逸的臉孔。


    高潔眉一蹙,抱著枕頭,扯開喉嚨叫道:「拉你的什麽?」


    「呃——沒事,對了,那個叫漢斯的是什麽來頭?」她頓了一下又問:「他進來時,你的神情告訴我你認識他。」


    「自以為是的小姐,本人在此聲明我隻是知道他,並不是認識他,ok?」


    「知道他卻不認識他?這是什麽邏輯?」梳洗完畢的鍾蔚理走出浴室,戲謔的問:「莫非你對他有興趣,所以特地打聽過?」


    「打聽是沒有,聽說的倒不少。」


    「沒興趣會去聽他的事?」她出言打趣道。


    高潔認真的迴答,「我可有自知之明,本人是玩不起也輸不起,所以,對這個傾倒眾女的人物,我的態度向來是『隻可遠觀不可褻玩』。」


    鍾蔚理收起開玩笑的心態,認真的端詳著高潔,她知道高潔鬧歸鬧,但對某些事可是特別認真。


    不過,高潔的話卻也提高了她對關漢斯的好奇心,因此,她的神色中透露出些許的急切與渴望,她想要知道更多有關他的訊息。


    「他昨天出現時,我是有些意外,不過,以鍾爺爺的商界人脈,這也沒什麽。」高潔繼續說著,「其實,我也隻知道他是個有名的建築師,財力之雄厚又非一般建築師可比擬,而且男人多金必風流,但這個古老定律在他身上卻不適用。」


    「怎麽說?」她坐到床沿,神情關注看著高潔。


    「中美混血兒的他身邊不乏女伴,但也從沒聽過他跟誰鬧過緋聞。」她搖搖頭,「這種男人太詭異了,我招惹不起。」


    高潔將她知道的事簡要的說完後,這才發現鍾蔚理竟然聽得如此專注,神情又是如此熱切,驚訝之餘,她也同時興起捉弄她的念頭。


    「怎麽?春天到了嗎?不是還要一個多月後才是春天?還是我忙得忘了時間了?」


    連續幾個問號令高潔自己都先笑了起來。


    鍾蔚理雖故作鎮定,但臉上卻是熱烘烘的。


    她知道高潔在取笑自己,但奇怪的是她也沒想要反駁,心裏的感覺令她感到奇異,一時之間她也弄不明白是為了什麽?


    「怎麽發起呆來了!大事不妙哦!看來你確實病得不輕。」見她不出聲,高潔更是不客氣的嘲弄她。


    「你發什麽癲!才問一句就惹來你這麽一大串話,若我再多說兩句,不就沒有的事都變真的了。」鍾蔚理知道再不說話是不行的,高潔肯定會調侃得沒完沒了,她接著又說:「時間差不多了,換了衣服後,我們是不是該去醫院了?」


    「我還以為你忘了呢!原來你並沒有忘記今天的麵談。」


    鍾蔚理與高潔畢業後,一位特別欣賞她們的羅傑茲教授,安排她們一起到州立醫院去做為期半年的名為見習、實為短期的約聘醫師。


    高潔戲稱這工作為「合法的廉價勞工」,不過她們倆旨在多吸取經驗,所以也就不怎麽在意了。


    雖是安排好的事,然而形式上的麵談還是不能省略的。


    「我怎麽會忘記?請你記住,今天早上是『意外』,事實上我早醒了。」鍾蔚理一邊套上牛仔褲,一邊說著。


    「你就穿這樣去!」看著一身牛仔衣褲配著球鞋的她,高潔一臉的不以為然,「你放著一整個櫥櫃的名牌衣服不穿,淨挑這些……」


    「穿這樣子也沒什麽不對,走吧!再不走就真的來不及了。」鍾蔚理順手拿起了背包,拉著哼哼念的高潔就要往外走,而坐在床沿的高潔,冷不防的被她這麽一拉,整個人差點往前撲到她身上去。


    「你這麽用力幹麽?要走也不用這麽急嘛!」她睨著腳步未歇,活像在「拖牛」的鍾蔚理,心想,真是有點兒給她受不了!


    雖說同居了好些年,但高潔依然不明白為何這個貌似天使、體態動人的摯友,總會有這麽莽撞粗暴的驚人之舉。


    ???這是一棟六十五層高的頂樓,在紐約並不算太高,由於位置適中,眺目遠望,視野極為遼闊。


    關漢斯背負雙手站在落地窗前,若有所思的看著遠處。


    兩個星期過去了,自上次宴會過後,他去了一趟底特律,直到昨天夜裏才迴到紐約。


    這十幾天中,他一直無法集中注意力,而這是從沒有過的事,他的腦海裏不時出現鍾蔚理的身影,甚至她發怒的神情都一再的牽動著他的心。


    真不可思議,難道隻因為她是他的兒時玩伴?


    猶記得當年小蔚理隨父母離開紐約時,她還哇哇大哭的纏著他,要他別忘了長大後娶她當新娘,可如今已亭亭玉立的她卻忘了他。


    可笑的是,她雖然忘了他,他卻還記得她那雙璀璨奪目的星眸——「你又在發什麽愣?老哥,我看你是真的有問題了。」說話的是韓亞力,他的法律顧問、股東兼左右手。


    迴過身來,關漢斯看著眼前這個身高一八二公分,身材略顯清瘦的男子,他斯文白淨的臉上架著一副複古圓形眼鏡,神情透露些許冷眼旁觀的意味。


    「你什麽時候進來的?」關漢斯自窗邊離開,並坐到沙發上。


    「有好一會兒了,好奇著你要發呆多久?」韓亞力也跟著坐到他的對麵。


    關漢斯刻意忽略他的調侃,「聯資集團的收購案有沒有進一步的消息?」


    「不錯,你還記得聯資的收購案。」韓亞力揚揚眉毛,「我還在猜測你的三魂七魄到底少掉了多少呢?」


    「別消遣我,我昨晚才從底特律迴來,就算要忘也忘不了!」關漢斯知道韓亞力嘲諷的用意,他向來習慣用這種方法表現對他的關心與詢問。


    「這六年來,你不曾有過這種現象,遇事一向冷靜沉穩的你,是我們成功的最大保證,但自從那天你參加鍾台正的邀宴後,迴來就不對勁了,老是在發呆,我本想你到底特律迴來後會轉好,但現在看你還是這副模樣,我能不意外嗎?」韓亞力銳利的盯著他,不允許他迴避問題。


    他深吸了一口氣,「這隻是一時的現象,我保證我沒事。」


    「希望如此!」


    「相信我,沒事的。」關漢斯揚起嘴角,淡淡的笑道。他沒想到自己的情緒會讓亞力如此擔心。


    「那最好,不過,有事可別瞞著我!」


    韓亞力見他不願多說,也不好追問,但仍忍不住的多加了一句,因為如果沒有關漢斯,就不可能有今日的他,他確實是打心裏真誠的敬重他、關心他。


    這六年來,關漢斯以個人的才華在建築界裏闖出了名號,而隱居幕後運籌帷幄,將企業收購後再重整轉賣的生意,更讓他坐擁龐大的財富,隻是這一部分的事業是以韓亞力做為台麵上的人物。


    他在此種買賣領域裏汲汲營營了六年,為的不是錢,他求的是經驗及手腕。


    因為這事關他多年來的複仇計劃,所以在沒有完整而有把握的計劃之前,他絕不會向聯資出手,他要讓他的仇人在沒有一絲一毫的戒心下失去公司,就像當年對他父親所做的一樣。


    「言歸正傳,聯資的收購案進行得如何?」收迴沉重的思緒,關漢斯麵容凝重的開口。


    韓亞力搖搖頭,「你這次迴底特律,有看見你繼父吃不好、睡不好嗎?」


    他閉上眼睛,忍不住喟歎一聲,「那就是不順利了。」


    「也不是這麽說,是你的繼父魏漢濂不好應付。」


    他神情森冷的問:「還是扳不倒那隻戴著虛假麵具的老狐狸?」


    「這幾個月來,我已經照你所說,派人在股票市場上放話,說聯資出現財務危機,營運狀況亮起紅燈,加上近期全球股市表現欠佳,許多大小股東連忙的賣出股票,我也分別讓旗下公司的各個業務經理進場收購,可是——」


    「可是怎樣?」


    「你繼父可能起戒心了,他也派人在市場上收購,因此,目前出現一個比較不好的情況。」


    「快說!」鍾漢斯的眉心愈糾愈緊。


    他歎了一聲,「我們手上有聯資百份之四十的股票,但他手上原有百份之二十,他的女兒有百分三十,再加上他近日收購的百份之十,加總起來,他手上共有百份之六十的股票,所以我們要收購是可說困難重重。」


    鍾漢斯雙手握緊,低聲的咒罵著,「這隻該死的老狐狸!」


    韓亞力無言,他的心充滿愧疚,都是他辦事不力!


    魏漢濂!鍾漢斯在心中惡狠狠的詛咒這個名字。


    當年若不是他這隻披著羊皮的狼,他父親就不會失去事業和婚姻,到最後,連性命也丟了。


    聯資集團原本是父親關哲正一手建立的事業,而魏漢濂是父親的投資夥伴,但隨著父親資金周轉不靈,魏漢濂便收購了大部分的公司股本,最後還堂而皇之的吞下了公司,成為聯資的董事長。


    後來,魏漢濂虛情假意的讓父親掛名董監一職,也乘勢對母親席維亞給予柔情安慰,終致母親琵琶別抱,跟父親協議離婚後便和魏漢濂結婚。


    事業沒了,妻子也沒了,意誌消沉的父親遂得了嚴重的憂鬱症,雖入院治療,但因萬念俱灰,生不如死,終於選擇跳樓結束了自己的一生……想到這裏,關漢斯冷峻的黑眸閃過一道痛楚的光芒。


    他喊魏漢濂「繼父」,也喊魏漢濂的女兒魏怡珊「妹妹」,在表麵上維持該有的家庭關係,這都是要讓魏漢濂相信自己已接受了他們,讓他對自己沒有戒心,然後他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韓亞力看著神色冷凝的關漢斯,對自已使不上力幫他而感到挫敗不已。


    關漢斯陡地站起身,「那就隻剩最後一個方法了!」


    韓亞力明白,此刻的關漢斯決定要向擁有聯資百份之三十股票的魏怡珊下手,就算結婚是得到她手上股票的唯一手段,他也願意。


    韓亞力表情凝重的說:「那是下下策!」


    「我們沒得選擇了,不是嗎?」關漢斯眸中冷光一閃。


    韓亞力無言口以對。


    「怡珊已經從底特律的聖母醫院轉診到這兒的州立醫院,」他靜靜的凝視著韓亞力,「最近我會多花些時間往那裏跑,至於聯資在市場上的各個動向,你幫我多注意些。」


    「她的癌細胞沒有得到控製嗎?」


    他抿抿嘴,「不知道,目前仍在住院仔細檢查。」


    韓亞力凝視著冷酷俊逸的關漢斯,雖然他的臉上總是冷冰冰的而且個性既嚴肅又保守,但他卻常是女人倒追的對象,就連他的繼妹魏怡珊也曾公開表示她愛關漢斯。


    「你要和她結婚,她自然是喜出望外,畢竟她一顆心早在你身上了,可是你呢?你的幸福?」


    「隻要能報仇就是我的幸福。」他神情森冷的說。


    「即使她的骨癌無法治愈,甚至隻有一年的生命?」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冷聲道:「我繼父曾跟我說過,我在建築的領域上有自己的天空,所以他沒有將公司的股份給我這個繼子,而怡珊是他前妻的女兒,所以他給她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而他手上百份之二十的股份則留給他和我母親好安享晚年,」他頓了一下,「我不是傻子,亞力,從他的安排上,我知道他不會給我一絲一毫,所以,我如果沒有利用怡珊在世的時間,將他的公司毀掉,那怡珊一旦真的死了,那些股票他一定也是握在自己的手上,這樣一來,我永遠也沒有扳倒他的機會了!」


    韓亞力聽完這個分析,知道自己是不會勸他放棄了。


    而從他臉上的認同感,關漢斯知道兩人已達成共識,「我去醫院了。」


    除了點頭外,韓亞力也不知該做何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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