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子崖天虞山院子裏的石桌上放有一張信紙,在一旁還擺放著那文房四寶,端端正正。


    一位青色長衫的年輕男子正在磨墨,一隻手扶著硯台一隻手拿著磨石,待到墨水已成,硯台中再無顆粒物後,青衫男子雙手放在膝上,閉上眼睛,深唿吸一口氣,眼睛明亮,信中內容早有腹稿,下一刻便是提筆寫信,一氣嗬成。


    如久未箋候,想近狀佳吉。立新兄弟,近況如何?


    剛剛登上這東子崖的時候,便想迴信一封,怎奈何事情繁忙,隻得拖到現在。


    李沐春寫的認真,生怕出現一絲紕漏。


    如若南方平定,登基一事,切不可推延,戰火紛飛已久的土地如今迫切希望出現一位賢明的君王重新穩固江山。


    至於立新兄與我提起山上修士擔任供奉一事,且聽我娓娓道來。


    於是李沐春便將之前薑白給出的建議,原封不動的寫在了這封信上。


    李沐春麵帶笑意,行雲流水,一封書信,一炷香的時間便完工,他又從頭到尾詳細看了一遍,見無紕漏,將信紙收迴信封,起身出了院子去。


    這封信李沐春準備了一天的時間,薑白原本還坐在一旁等著,結果等來的等去,見那青衫男子也未曾下筆,便先行離開了。


    青衫男足站在院門外,長袖一抖,幾縷清風徐徐而來,在其腳下匯聚,凝聚實狀,李沐春一步踩上,騰空而起,往另一座山頭飛去,因為當下還不是劍修,所以隻好使用練氣士通用的禦風手段了。


    李沐春雙手籠袖,腳踏清風,正在趕往東子崖的一座專門管理傳信的山頭,山名雙尖峰。此山猶如兩隻牛角一般,從中間分開,山腳卻是相連。


    兩隻“尖峰”分別管理去往或是來自不同地方的書信,有山下世俗王朝的,也有仙家府邸宗門之間的。


    李沐春趕往左邊那隻尖峰,上麵有規模不一的木樓圍著最中心的一間閣樓,它們負責四麵八方而來的傳訊,最終匯集到中間的閣樓中去。


    隻聽見嗖的一聲,一把長劍破風而來,薑白雙手負於身後,出現在了李沐春的身旁。


    其問道:“你這封怎麽還沒有寄出去?”


    李沐春笑了笑,雙手在袖中捏著那封信紙,“給將來一國之君寫的信,當然是要好好準備一番。”


    薑白攤開雙手,聳了聳肩。


    兩人幾乎是同時落地,薑白長劍歸鞘,李沐春腳底清風自然散去。


    “從這迴去,練幾手?這幾天我看你修行,好似有所怠慢。”,薑白難得正經一迴。


    李沐春自然求之不得,點頭道:“我也這麽覺得,不過在此之前,薑大哥可否與我同行至浮玉山一趟,我要去取點東西。”


    “沒問題。”,薑白點了點頭,反正從外麵迴到山門,他薑白也很少有事情做,頂多是每天分別拜訪一次自己的師尊與師公,然後剩餘的時間不是來天虞山找李沐春就是在這東子崖幾處山頭飛來飛去。


    薑白的境界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經陷入停滯狀態,這也並不代表其在劍道修行一事上過於怠慢,反倒是境界停滯不前,劍術與劍意每一年都在增長,上一次去拜訪嶽休的時候,後者畫地為牢,以飛劍劈砍出一處小天地,與自己這位再傳弟子搭了把手,結局都讓這位東子崖老祖驚歎不已,明明是洞觀境巔峰劍修的出劍,其中蘊含的劍意與他薑白自身的劍術,都與那陰神境已經毫無差別了,甚至比起一般的陰神境劍修還要厲害一些。


    如今的薑白要想破境,得需要一個契機,一個能讓其全力出劍不遺餘力的契機。


    當下大同聖州年輕一輩之中,薑白也不是說並無敵手,隻是能讓他如此不遺餘力出劍的人真的少之又少,況且這些個年輕修士都已經在著手準備去往那三千神州了,隻有他還留在聖州,甚至連外州都不讓去,好在這一次被宗門召迴,終於是聽到了一些好消息,自己師公要去一趟三千神州要將自己帶上,不過前提是要教導眼下這位本應該是劍修卻還不是劍修的李沐春劍術才行。


    劍修是最懂劍修的,所以在薑白第一次見到李沐春的時候,他就知道此事不難。


    薑白想著想著,突然推了一把走在前頭的李沐春,後者直接踉蹌著進入堂中,迴頭看去,滿臉的疑惑。


    兩人來到最中間那一座閣樓。


    這座閣樓內部中空,從一層到最高層每一層的四周都有廊橋,閣樓周圍都是大大小小的窗口,每一處都有一名弟子在駐守。


    負責管理這座書信樓的是一位身穿儒衫,身材修長的中年男子,名為書橫,也是東子崖那座伏祿書院中的一位大先生。


    “見過書先生。”,薑白和李沐春一同作揖道。


    儒衫男子笑了笑。


    “稀客稀客。”


    薑白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封書信,率先遞給書大先生。


    “勞煩大先生寄往赤爐褐州的盧山。”,薑白說道。


    書橫伸手隨意一抓,那原本懸浮在閣樓內的木匣子便是飛來一個,懸停於他的手旁,接過信封將其放入其中。


    “寄給你二師弟的?”,書橫問道。


    “是先生寫的。”,薑白迴答道。


    “你那二師弟是在褐州弄大手筆,傳聞是在尋找一把仙器,你先生也想要你去尋一份機緣,誰知道你小子竟然萬般推辭,像你這般的天才,是不是都是這樣個性啊?”,書橫笑道。


    薑白隻是搖了搖頭,笑著迴道:“人各有所誌嗎。”


    仙不仙器的其實對於他薑白來說無所謂,劍修修道,靠那身外之物越少越好,自己有一把本命飛劍以及另一把即將成為本命飛劍的“赤陽”就已經足夠了。


    “也是。”,書橫點頭道。


    隨後便看向那位與薑白並肩而立的青衫男子,上下打量一番之後笑問道:“那麽李小友也是來寄信的?”


    李沐春點頭道:“正是。”,於是便將那封親筆書信遞給了書橫,後者看了一眼,隨手又是招來了一個木匣子,不禁問道:“寄往伏龍城皇宮?李道友上山前還是那皇親貴胄?”


    “算是吧。”,李沐春說道。


    “家在那邊?”,書橫又問道。


    李沐春笑了笑,“以前在。”


    “勞煩大先生了。”,二人一同抱拳離開閣樓。


    迴到天虞山,忽然一個想法湧上李沐春的腦海之中,先不提近在咫尺的宋成,那些個青梅竹馬如今也沒個信兒,很早便搬遷處京城之後,隻有少數人留下地址,其餘的都沒了消息。


    李沐春輕輕搖頭,不再去想,反正之後自己遊曆大同聖州之時,總有機會再見麵的。


    迴到那天虞山院子,薑白隨手擲出一縷細小的劍氣,卻未曾想被李沐春識破去,側過身子躲閃過去。


    “薑大哥,這不合適吧?”,李沐春笑道。


    薑白拍了拍手,“挺謹慎的。”


    隨後這位黑袍男子將背後的長劍取下,隨手釘在院子裏的青石牆上,雙手環抱,說道:“開始?”


    李沐春伸手虛握,長劍穎龍出現在其手中,隻見其深唿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來吧。”


    要是說之前與薑白搭手,隻是自己一昧的進攻,後者隻是躲閃並未還手,這就足以讓李沐春精疲力盡了,現如今確實真正要與一位完全可以看做是陰神境劍修的修士過招,多多少少還是讓青衫男子有些緊張,因為他見過十三境劍修出劍到底是個怎樣的光景,即使他知道薑白一定會壓境。


    “李老弟現在是天魂境,那麽我便壓境在地魂境,來試試看吧。”


    說完,薑白那一身磅礴劍意在李沐春看來隻是透露出了冰山一腳,就足以讓其如芒在背。


    “不拿出點態度來,結果如何,我可不會管你,不要希冀著我會手下留情。”


    “指點劍道,就是將你打個半死,讓你在生死間砥礪劍道。”


    說罷,李沐春隻覺得眼前一閃,薑白屈指一彈,罡風大作,圍繞在其身旁,逐漸凝煉成了一縷縷白茫茫的透明劍氣。


    李沐春抓緊時機,手握穎龍選擇先發製人,一個墊步,腳下靈氣匯聚,身形一閃而逝,來到薑白麵前,一劍劈砍而去,穎龍劍身與那一縷劍氣纏繞,白茫茫的透明劍氣就如同水流一般流動,卻猶如玄鐵一般堅硬,李沐春出劍,劈不中,也破不開。


    “看你遊刃有餘,那就再給你上一道!”,薑白再次屈指一彈,圍繞在其肩頭的又一縷純白劍氣迸射而出,與之前動如流水堅如玄鐵的那一縷透明劍氣截然不透。這道純白的劍氣速度極快,在一些人看來,幾乎就是一點白光,隻是如今薑白故意放慢了速度,雖然之前放出了狠話,但是也就說說而已,這又不是捉對廝殺,緊緊隻是陪練,當然不用那麽認真,況且如果真的將這位李老弟練個半死不過,那山主鶴歸非殺了他薑白不可,人家是來學習劍術的,不是來挨打的。


    自那道純白的劍氣加入,李沐春手頭上就有些“應接不暇”,在嚐試破開透明劍氣的同時,還得招架那時不時插上一腳的純白劍氣。


    青衫男子不由得眉頭一皺,心裏不禁暗罵道,薑大哥,你從哪裏看出來我遊刃有餘了?!


    再次趕走那縷純白劍氣的青衫男子,使勁全力遞出一劍,這次劍身竟是埋入了透明劍氣幾分,李沐春持劍,與薑白那道透明劍氣僵持不下。


    唰!


    那道神出鬼沒的純白劍氣再次襲來,李沐春眼角餘光一瞥,當下便是放棄了陷入透明劍氣之中的穎龍,身形後退,躲過那道純白劍氣的同時,雙指並攏,在身前一劃,原本紋絲不動的名劍穎龍微微顫抖幾下,然後騰空而起,在空中劃出一道美妙的弧線。


    薑白見此情形,不由得點頭笑了笑。


    學會禦劍,才是一個劍修的開始。


    心之所往,便是劍之所指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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