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之後,魯北袖子一揮,身後那張米白色宣紙便是有了畫麵,是一處處不同的山水畫麵,不斷的變化,雖說隻是在宣紙上呈現,但是給人的感覺就如身臨其境一般。


    李沐春興趣一下子提了上來。


    畫麵消失後,魯北便開始滔滔不絕的講授起來。


    “儒家思想作為整個詩壇的支架,大抵是支撐了整個山水詩的發展,我們講究的是山水到人士再到人格。就像謝家老祖,便是喜歡遊山玩水,隨意揮筆成詩,由他寫出來的山水詩那真是別具一格,天下無人能比,你們看過了山水景物,再看幾首謝老祖的山水詩,仔細琢磨琢磨其中的詩意,看看能不能悟出幾分。”,魯北再一揮袖,背後的宣紙又變,一行一行的詩詞代替了之前的山水美景。


    乘月聽哀狖,浥露馥芳蓀。


    春晚綠野秀,岩高白雲屯。


    宣紙上是這幾句。


    青衫男子提筆,抄錄下來。既然能被大先生作為教義,那就說明此句極好。


    此句確實好,如今大申京城有一處地方就叫做“白雲屯”,這兩者是頗有關係。


    大先生魯北又撫須笑道:“可能現在已經不能夠稱作是大申京城了,而是大夏。”


    白雲屯,對於家就住在京城的李沐春當然並不陌生,此地建在那雲雪堆積,京城方圓百裏之地最高的山巔之上,傳聞是當年道祖遊曆大同聖州,儒聖用來接待道祖的首選之地竟然不是那學宮,反而是這白雲屯之上,這等傳聞在京城可謂是家喻戶曉,李沐春聽得耳朵都要起了繭,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有傳聞自有前去驗證之人,去過的練氣士都想要尋些機緣出來,隻不過除了被那迷人的景象所留住之外,好像也都是無功而返。


    庭前黃葉墜,嶺上白雲屯。


    誰說大同聖州南方無高山?


    可見這白雲屯名聲不小。


    李沐春端坐,手中毛筆不停。


    山水是景,皆是人間煙火,


    閑來無事,坐觀萬事歲月長。


    ————


    伏祿書院的放課時間似乎有些早的離譜,才剛過末時,夫子和先生們便早早結了今日的課業,李沐春隨著講室裏的眾多學生一樣起立,然後恭送大先生魯北。


    伏祿書院在治學一事上真的十分推崇與貫徹“自覺”二字,這也與這座東子崖是為劍修門派不無關係,作為一位劍修或是想要成為一名劍修,並不是說修煉出了本命飛劍,自己就是那真正的劍修了。之後表裏不一,不思進取,終難登頂,結果還是一樣,更何況,劍修與那武夫如出一轍,都要追求純粹二字。


    李沐春走出講室,看了眼天色,早得很,便決定就此去往那座藏書樓看看去。


    等來到三座緊挨著的藏書樓下時,青衫男子不由得瞪大了眉頭,比起那天魯北帶著過來的場景,此時此處竟是人山人海,人滿為患,隻開放一處門窗顯然是不夠的,所以那朱紅色幾扇大門皆是對外敞開。


    李沐春輕歎一聲,更多的是感慨,便是入了樓內。


    藏書樓內很是寬敞,幾張大號桌椅並排擺放,中間有屏風隔開,轉頭一看就能見到四周的書架和琳琅滿目的書籍。青衫男子沒有在一樓過多停留,反而刻意避開人群,徑直走向了書樓的最高層,也就是五樓。在上樓的過程中,李沐春能看見一座空中廊橋,將這三座藏書樓連接起來,奇怪的是,這一座廊橋,在外麵是見不到的。


    在上樓的過程中,能聽見在座的弟子細細碎碎的言語聲,李沐春故意留心聽了一些。因為書院雖說開課早了一些,但是放課更早,早早沒了夫子和大先生們的管教,這伏祿書院的學生倒也是自覺,紛紛都來此書樓看上幾個時辰再走。


    形形色色的人群,腰間的配飾也不一樣。


    李沐春因為是剛剛入學院的學士,發放的那快佩飾是淡青色,李沐春還見了有祭紅色的,紫檀色的和雪青色的,其中又屬雪青色的最罕見,祭紅偏多,當然,淡青色的還是居於更多數。


    李沐春到了頂層五樓,這裏人就要少得多得多了,三三兩兩。青衫男子轉了一圈,尋了一處靠近窗子的兩人座處坐下,這裏要稍稍遠離人群一點。


    李沐春坐下之後環顧四周,這每一個座位都是由大小不一的書架隔開的,每一層書架上都掛有一塊牌匾,上麵寫著書籍類屬,李沐春覺得自己落座的有些早了,便又起身轉了一圈,特定看遍了這書樓第五曾所有的書架,既有文學也有一些個編纂的冊子。


    一本名為《九州禦覽》的書籍將青衫男子的注意力吸引過去,對於其他同類型的書籍,就屬其最為厚實,而且正是李沐春如今所需要的普及山上修士“文化”那一類的書籍,李沐春毫不猶豫的將其拿了下來。


    李沐春先是翻看目錄一看,果然,這裏頭記載了對於那山上修士形形色色的種種圖鑒與批注解說,上到適宜修士修煉的十二時辰,下到每一株山上靈藥花草的圖鑒與注解。


    青衫男子笑得合不攏嘴,這等書籍,如果真想要去買下來的話,定然是要花費不少靈石的,編纂一本如此詳略得當的總集,光是收羅素材估計就要花費幾年光陰。


    李沐春將這本《九州禦覽》“搬”迴剛剛那個位置上去,青衫男子讀書很快且能以極快的速度進入狀態,這才盯著目錄沒一會,身邊的聲音便都聽不見了,


    日頭稍稍往西偏了偏,李沐春默讀完“山水類”的最後一頁,長舒了一口氣,便發現自己正對麵不知何時坐了一位藍袍男子,此時的他正撐著下巴,另一隻手拿著一本書,看向窗外。李沐春瞥了一眼外頭的書桌,位置綽綽有餘。藍袍年輕男子看起來不比自己大多少,李沐春快速打量了一番,最後在其腰間紫檀色的佩飾上目光稍稍停留。前者仿佛感受到了一般,轉過頭來順著青衫男子的視線看去,扶了扶自己的腰帶,笑道,“厲害吧,花了我幾十年的時間呢。”


    “這位師兄博學。”,李沐春淺笑迴應道。


    “過獎過獎。”,藍袍男子拱手笑道,見對坐的青衫男子繼續打開書頁,並沒有繼續開口的意思,便是有些疑惑,轉過身看了看坐在別處的同窗們,開口問道,“你就不問問我為什麽偏偏要坐你對麵?外麵明明有這麽多空位?”


    “師兄想坐哪裏就坐哪裏,這桌子又不是我的。”,青衫男子反而搖頭笑道。


    藍袍男子有些納悶。


    “那我還真有事找你。”,藍袍男子撓了撓頭,“我叫陳逯,認識一下。”


    “李沐春。”,青衫男子也不猶豫。


    “李沐春?這個名字好生耳熟,在哪裏聽過似的。”,名叫陳逯的年輕人抓耳撓腮,眼前這位青衫男子的名字在其腦海中盤旋,揮之不去。


    陳逯突然間一拳擊掌,小聲說道:“你你你,莫非就是那位一入山門便將那劍氣長階走完的李沐春李道友?!”


    李沐春笑著沒有答複。


    “幸會幸會。”,陳逯連忙拱手,卻被對坐的青衫男子一把攔下。


    “陳師兄,這禮節過重了。”,李沐春笑道,隨後看向周圍,陳逯也是個明白人,心領神會,點了點頭。


    李沐春可不想引人注目。


    不過隨後陳逯還是略微湊了過來。


    “我可是個講究人,按理來說,你如今的輩分,鐵定比我們都要高。”,陳逯一本正經的說道。


    青衫男子苦笑,搖了搖頭。


    又是一陣無言。


    陳逯忽而抬起頭來望向窗外,或許是受到書中話語影響,又或許是本心所致,開口就問道,“李師兄,你覺得,君子為何求學?”


    青衫男子稍稍抬起頭來,笑了笑,合上手中的《九州禦覽》,“以前也有人問過我類似的問題。”


    陳逯以師兄相稱,李沐春一開始是拒絕的,畢竟自己又不算是這東子崖中的門生,但是熬不過陳逯的嘴皮子,便不再計較了。


    “那不妨說說看。”,陳逯端坐,弄得李沐春好不自在。


    “沒必要吧。”,李沐春無奈道,這才剛剛認識沒多久,這位陳經長有些太過於自來熟。


    陳逯紋絲不動。


    李沐春輕歎一聲,指了指桌子上的書籍,“我並不認為我的學識有多過人,也不知陳師兄為何會找上我,我可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現在能為人答疑解惑。全憑個人觀點,如果陳師兄覺得說的有幾分道理那最好,如果沒有道理,那也請提出來,我會細心琢磨。君子求學,本就是一個不斷質疑和答疑的過程,你說可好?”


    “果然與眾不同。”,陳逯點頭,嘿嘿的笑。


    青衫男子稍微想了想,便開口說道,“君子之學,不在於形,而在於心,而這一切的一切都離不開“修身養性”。有的人求學是為了修身,是為了齊家,是為了報國,而我讀書,隻是要讓自己能用自己的想法,不至於跟著別人走。”


    李沐春又想了想,最後還是點頭道:“獨善其身。”


    青衫男子說完,笑了笑,“況且陳師兄問得也不太對,我如今勉強算是一個小小的學士,你卻問“君子何為求學”,我離那學宮君子,可是還差個十萬八千呢。”


    陳逯一直很認真的聽著,並不是因為他是那位走完劍氣長階的李道友而願意傾聽,同樣的問題他已經問過很多人了,青衫男子此番所說,還是其第一次聽到這種答案。


    “獨善其身,在於心。。。”


    陳逯陷入沉思。


    李沐春看著陳逯認真的樣子,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希望不要給別人治學之路添亂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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