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名狠狠的給了林一峰一個板栗,突如其來的痛疼差點讓年輕道人昏死過去。


    “大師兄沒來,就以為不用受罰了是吧?”


    林一峰將頭埋在袖子裏,另一隻手不斷的揉搓腦門,眼淚都能擠出幾滴來。


    現在他們一夥人,坐在郡守府中安排好的房間裏。


    此件事了後,廉安第一時間領著曲風寫的信趕到那郡守府,將這封承載著這幾十年采濤郡的前前後後親自交予了自家父親手中。然後這位郡守在看完信後,托著剛剛修養沒一個時辰的身子,馬不停蹄地帶著人趕到了曲風那座宅院裏,對著那幾位恩人那是又哭又笑,一個激動差點沒給跪下。


    這份恩情實在是太大太大,可能他這郡守的一條命都不足以償還。


    李沐春任然還是在昏睡,已經十天之久,在這期間,郡守廉明有隻是稍稍修整了個把時辰,然後就根據這數十年之間的各大事務以極快的速度整理出了數十條措施,當即令人傳達至巡捕房以及衙門之中。


    而那一個個鄉紳土豪,該抄家的抄家,該實施懲戒的懲戒,還有幾家應該是很早就聽到了風聲,卷鋪蓋跑路了去。


    此時的郡守還不知道自家廂房裏坐著的到底是何方人物。


    白雲觀觀主,道祖座下二弟子。


    名號大的嚇人。


    要是有那麽個路過的修士見到此人,那一顆道心少說得裂開幾條縫來。


    這位白雲觀觀主,現在以林一峰師出同門的師兄示人,說是自家這位小師弟喜歡亂跑,這幾日剛好打聽到,然後才找了過來。


    反正事實也是八九不離十。


    “你自己說,我要不要把你拉迴去?”,淨名手中握著茶杯,笑眯眯的看著身前的那位小師弟。


    林一峰一個勁的搖頭。


    “也行,給我個理由。”,淨名兩指隨意托起那茶杯中的茶水,在其指尖穿梭,變化。


    “其實我早就知道師兄將那一縷劍意留在我這裏了,想必你們也想看到那個景象對吧?那麽正好,我這一路就相當一個護道人,陪著他,然後直到這一縷劍意真正的接納他時,我保證就迴道觀!”,林一峰慷慨激昂的說出自己的想法。


    沒曾想又吃了一個板栗,年輕道人蹲在地上,齜牙咧嘴,倒吸涼氣。


    “就你還當人家護道人,這十幾年你自己修出了什麽個道?十二歲下山,道州遊曆了五年,然後這幾年不知道用什麽方法讓你跨州遠遊至此,然後還弄出這麽大的動靜,我有時候也不知道師尊到底是怎麽想的?”,淨名搖了搖頭,然後猛然又抬起頭來。


    原來這就是大師兄一直以來的感受嗎?那還真是辛苦師兄了。


    當個師兄真不容易啊。


    自己當年好像也挺難管的。


    淨名一瞬間感同身受。


    淨名抿了一口茶水,指了指蹲在地上的年輕道人說道:“有些話不應多講,時刻銘記在心,為何師尊不讓你隨隨便便動用道法、繪畫符籙,而是讓別人教你拳腳功夫,你自己心裏比其他人都清楚。”


    林一峰跪坐在地,低著頭,默默點頭。


    那一年,他五歲,九守道州,差點七橫八裂。


    原因就是道祖讓其枯坐在一顆雲陽樹下自成的一片小天地裏,裏頭十年,外界才不過一天不到,讓其體驗了不同的人生百態。


    然後五歲的林一峰差點道心失守,然後就有了那場差點拆分一州之地的浩劫。


    “其實我現在還是能夠控製住一點的。”,林一峰說道。


    當年道祖讓其在雲陽樹下枯坐為的就是防患於未然。不可能總把林一峰關在道觀一輩子,等什麽時候境界足夠了道心夠堅韌了再放其下山?


    豢養的雄鷹是飛不高的,甚至連飛都忘了怎樣去做。


    所以才有了林一峰十二歲那年的下山遠遊。


    “這一點還是能夠看出來的。”,淨名微笑著點頭道。


    林一峰就這麽抬頭與其對視。


    淨名放下茶杯,起身離去。


    “好了,我原本也沒有要帶你迴去的意思,隻是想要敲打敲打你這個小師弟,不過我希望沒有下次了,否則到時候趕來的就不會是我,得是大師兄了。”,淨名最後提醒道。


    林一峰點了點頭。


    怎麽說也是在人家大同聖州地盤上,你鬧出這麽個大動靜不符合規矩,要是在九守道州,怎麽說也是在自家地盤上,你隨便怎麽折騰都沒事。


    主要還是你師尊一家獨大嘛。


    淨名一步跨出門檻,下一步便落腳在另一間房子裏。


    李沐春剛好坐起身,不斷的用手拍自己的腦袋,好像一不留神又睡過去了十數天,正當青衫年輕人發呆之際,那一襲白色道袍的淨名便出現了。


    “李公子身體可無大礙?”,淨名笑道。


    李沐春起身抱拳問道:“多謝關心,請問您是?”


    “我家小師弟多虧了李公子照顧,在下尤然。”,淨名迴答道。


    李沐春又再次抱拳道:“原來是林道長的師兄,久仰久仰。”


    “這一路過來其實都是相互扶持,林道長幫扶晚輩還是要多一些的,理應是我感謝才對。”


    尤然笑著點頭,然後伸手招唿著李沐春過來。


    “尤道長?”,青衫年輕人有些疑惑。


    “能否讓小道在此見個人?”,尤然笑容燦爛。


    這句話問的李沐春一頭霧水,“這裏又不是屬於晚輩的地方,道長想見誰便可見誰。”


    “那就抱歉了。”


    那位尤然道長伸手一拍,還沒等李沐春反應過來,眼前一黑,僵硬的往後倒退了幾步,等到接近了那張床後,這才倒下。


    淨名撤去了那一道障眼法,一路走向那湖畔,在那水邊駐足。


    抬頭望天,日月高懸。


    低頭看水,水尤清冽。


    淨名搖了搖頭,自愧不如。


    “才讓自家小師弟遵守規矩,怎麽到了自己這裏就如此這般放肆了?淨娃兒。”


    淨名一挑眉,點了點頭。


    熟悉的嗓音,熟悉的稱唿。


    淨名轉過身去,打了個道門稽首。


    “白雲觀淨名見過李先生。”


    “你不該來這的。”


    還沒打幾個照麵,那位白衣男子就要趕人。


    淨名依舊保持那個作揖的姿勢,開口問道:“貧道知道這樣不符合規矩,所以隻是來問幾句話就走。”


    “不行。”


    雖說如此,淨名還是依舊說了出來。


    “前輩為何如此?”


    隻是等來的不是迴複,而是一道劍氣,如天降驟雨,一片金色輝煌,直接是將道人身形打散而去。


    “且行且看。”


    這是淨名法身消失之前所聽到的,最後其身形重新在那間屋子裏凝聚,道人低頭看去。


    那一身雪白的道袍此時此刻有一條長線,已經黯然失色,從白色淪為灰色。


    “出手也不用這麽重吧。”


    隨後淨名一個轉身,身形便重新落座於白雲觀頂部那棋局旁。


    與其對坐的紫色道袍稚童略微抬眼,問道:“沒看出來,你還挺有師兄樣子的。”


    “大師兄這說的是什麽話,好歹我這白雲觀千百來號門生呢。”


    道袍稚童換了個話題,“那位前輩怎麽迴答你的?”


    “走一步算一步。”,淨名雙手籠袖,就這麽後仰倒去,睡在了一片雲霞之上。


    紫袍稚童看了一眼棋盤,又望了一眼天際,負手而立,喃喃道。


    “大方無隅,大器晚成,大音希聲,大象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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