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青衫緩緩行於林間。


    在其身旁,還環繞著一粒金色的光點,是那土地爺所化。


    李沐春眯眼望天,紅日初升,是那陽氣正旺之時。時辰故意選在早晨,也是為了衝煞,不至於陰氣縈繞。


    本來還有一兩條能夠供人行走的山間小徑,此時此刻已經是雜草樹木橫生,說明此地已經很久沒有人走過了。


    李沐春蹲下身子,從地上撚上一撮泥土,在指尖揉了揉,濕潤的不行,有些粘手。


    “這幾日倒是下過幾場雨,但也是淅淅瀝瀝,加上這片林子樹木如此繁茂,地上不應該這麽濕潤才是。”,李沐春自言自語道,隨後轉頭望向那一粒光點,“土地爺,這方圓百裏地,都歸你管?”


    “是這樣沒錯,小神能察覺到自土地廟外百裏地內的情況,若是到了那邪祟之地,自有感應。”,自那金色的光點中傳出聲音。


    李沐春點了點頭,繼續前行。


    走了個把時辰,青衫年輕人三兩步跳上樹冠,舉目遠眺,能見到一處野草更加叢生的穀地。


    “如何?”,李沐春問道。


    那一粒金色的光點逐漸變化,變成了一位秀珍的土地爺立於年輕人的肩膀上,隨後用那根木仗指了指遠處,“就是那裏了。”


    李沐春隨即環顧四周。


    這裏地勢高低起伏,向四周延展開來。


    李沐春拍了拍掛在腰間的“金蠶”,一尊銅爐出現在其手中,其中早已點燃一柱清香,站在其肩膀上的土地爺那種無形的壓勝頓時減輕了不少。


    “還得再靠近點,萬般鬼物皆有其誕生的原由,我們要是能弄清楚,又能多幾成把握。”


    土地爺倒是有些憂心忡忡。


    李沐春笑道:“怎麽?都到這裏了,土地爺心裏打起退堂鼓了?”


    那土地爺搖了搖頭“仙長說笑了,倒不是這樣,隻是再往前走,小神這弱小的靈識便是不起任何作用了,如同瞎了眼,怕有什麽突發情況。”


    “繼續走便是了。”李沐春一躍向前。


    土地爺見這位年輕人沒什麽反應,便也不再多語。


    青衫年輕人來到一處較高的石台上,略微俯下身形,那一對鳳眼微微眯起。


    在不遠處的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幾具屍骨,有的屍骨上還有未曾消失的皮肉和毛發清晰可見。


    還有一堆堆小骨山看得人心驚膽顫。


    “這。。。之前頂多是吸食陽氣,怎會變成如此?!”,土地爺有些慌了神,使勁的拍打著自己的胸口,“我這個土地爺,當得太不稱職了!”


    李沐春搖了搖頭。


    這世道一變,就連鬼怪都要興風作浪了。


    “還有補救的辦法,亡羊補牢,為時不晚的。”


    “但求此番事了,土地爺還要更加勤懇照顧百姓才是。”


    土地爺心中五味雜陳,太平盛世太久,自己也逐年懈怠,從之前每半詢的巡山走訪,到如今的一年半載不曾離開土地廟。


    李沐春如今所在的地方,能清晰的看見那一汪汪的沼池,漆黑如墨。年輕人一邊觀察環境,一邊雙手不斷相互摩擦,這是年輕人思考時的習慣動作。


    “這黑沼的水,以前來自什麽地方?”,李沐春忽然問道。


    土地爺一想,指了指西邊的一座山後,“那裏有一條小河,名為收納河,應該是此處沼地的源頭。”


    李沐春沉思片刻,便問道:“敢問土地爺,這不遠處是不是有一處墳崗?”


    土地爺輕扯著胡須,點了點頭,“還真是有一處,就在那條收納河附近。”


    李沐春這才站起身來,拍了拍衣衫,“那就差不多搞清楚了,還請土地爺帶路,去那墳崗看看去。”


    土地爺滿頭霧水,那墳崗離這黑沼雖說不遠,但是也有個幾十裏地,總不可能是那裏的鬼魂跑過來了吧,那絕無可能,因為一些香火情的緣故,這位土地爺平常走動最多的便是那條收納河,而作為臨近河邊的墳崗,自然而然就成了照顧對象了。


    來到墳崗處,李沐春先是循著河畔走了一遭。


    這條收納河不算寬,水流湍急,水質較為清澈,養著這十裏八鄉地的百姓,過河也是需要架橋或是乘船方才能過去。


    “墳崗總計八十九座,對吧?”,李沐春問道。


    “正是。”土地爺迴答道。


    “山聚氣,水聚財,依山傍水,按風水來看,此處是極好,如同土地爺那土地神位,既符合形勢,又符合其理氣,”,青衫年輕人轉身來到一處墳地前,此處應該不能稱作墳地,而是應該叫做墳場,此人生前必定是一位大戶人家,獨占一方土地,隻是墓前是一條筆直的石板路,直衝那條收納河。


    “仙長的意思是?”,土地爺問道。


    李沐春笑了笑,隨後一拳突然砸下,前方竟是憑空出現一道道漣漪。


    青衫年輕人擰了擰手腕,指了指腳下那條石板路,“這就是問題所在。”,隨後年輕人看向那迴複身形的土地爺,嗤笑一聲道:“想不到有人在你眼皮子底下養鬼,土地爺竟然一點不知曉?好一個燈下黑。”


    土地爺一臉茫然,眉頭緊皺,連忙跪拜道:“這可不是小神與其同流合汙!小神是真不知曉此事!”


    李沐春擺了擺手,說道:“這我知道。”


    “墳場風水,墓穴前必定是遼闊平整,且要屈曲蜿蜒,是為了抵禦正麵衝撞而來的煞氣,而這裏平整倒是平整,隻是這一條筆直的石板路,明顯是聚煞,有人還故意設有法陣,通過這條收納河,連通這一片山區的地底龍脈,將這些煞氣送至那黑沼處,這樣日積月累,加上生人暴斃丟命,怎的不會生出惡鬼?!”


    青衫年輕人擼起袖子,又憑空摸出兩張符紙,分別貼於雙手手腕處,然後又是幾拳砸向那道“法陣”,隻是那法陣依然隻是泛起片片漣漪。


    “問題是,我如今還破不了這陣,所以我們隻能先斬了那惡鬼,然後通過那條地底龍脈反製才行。”,李沐春放下袖子,手腕上的符紙變得黯淡無光。


    那土地爺依舊保持著跪拜的姿勢一動不動。


    像這種情況,如果朝廷知曉了,撤去神位不談,本體還會被修士煉化成一縷細小的精魄,當做那皇宮裏的長明燈燈芯,至於燃燒百年還是前年,就要看你身上的功績如何了。


    “傻跪著有什麽用?我跟朝廷不熟,不會去告發你的,你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將功補過。”,李沐春拍了拍手。


    “在所不辭!”,土地爺這才站起身來。


    “土地爺你立刻準備好,還是按照原計劃,我先上,趁著現在日頭正旺,能早一天滅去邪祟,就能早一天安心。”


    李沐春交代完後,自己便朝著那黑沼地奔馳而去。


    年輕人這麽著急,早些去除麻煩是其一,其實還有另外的原因。


    這些兇鬼惡煞行兇之前,必定會用特殊的秘法標記目標。


    李沐春先前雖說隔著有些距離觀察那些屍骨,但是還是能察覺到那一具具血肉還未完全褪去的屍骨上都有一種相似的氣息。


    他在於叔一家子身上也察覺到了這種氣息。


    青衫年輕人一到那黑沼前,就是從袖中祭出一條條由符籙連成的“長線”,淩空懸浮,首尾相接在那黑沼地之上,隨後李沐春又取出一張碧綠色的符籙,向天擲去,口中大喊一聲:“暫借風師一兩!”


    自那年輕人腳底忽而激起巨大風浪直衝雲霄,將那些七橫八錯在頭頂的樹枝樹葉直接絞得稀碎。


    烈陽順至。


    照射在那一圈符籙之上。


    那一圈盤旋飛舞的符籙如或敕令,不斷收縮,最後融為一張赤色符籙高懸。


    那赤色符籙逐漸裂解,自那裂縫中射出一道道井口寬大的金色光芒,照射在黑沼地上滋滋冒煙。


    刺耳的尖嘯聲從四麵八方傳來,震耳欲聾,卷起一道道風刃,直接將年輕人所站之地削成空地。


    李沐春身上已經出現了數道血痕,隻是年輕人依舊麵不改色站立不動。


    忽而頭頂金光一閃,一座土地廟突兀出現,光芒大盛,就要順勢砸下,一道虛影卻是憑空出現,一掌便是托起那座從天而降的土地廟,後者便不能動彈半分,隨後便從此處林間四麵八方各有一道黑影出現,赤紅雙眼,血盆大口,圍殺至居中的青衫。


    李沐春眉頭一皺。


    “為什麽會是四隻?!”


    隻見那一手托著土地廟的虛影伸出一掌,似笑非笑。


    “請君入甕。”


    風浪激蕩,那四道黑影鋪麵而來,沙石橫飛,地麵裂開一道又一道溝壑。


    就在那一雙雙隻是掛著些皮肉的白骨尖爪要將居中的青衫捅成馬蜂窩時,又是一道身影從天而降,隻見他雙手在周身遊走,雙臂猶如流水,打出兩道白弧,將那四隻兇鬼盡數擊飛,隨後又是憑空一掌,又將那道虛影推開至數丈之外,那座土地廟才得以落下。


    隻見那道灰色長袍內套道袍的人影站定,竟是擺出一招金雞獨立,左手高舉,右手橫於胸前,轉頭對那青衫罵道。


    “如此魯莽,施主莫不是想做那屍地伏魔不成?”


    隨後看了看周圍,又轉頭望向那虛影,微笑道,


    “好一個請君入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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