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也許是靜止,也許是流逝了,在艾亞洛睜開眼睛的刹那,他發覺自己仍有心跳,也有著唿吸,而怪異的平躺在地上的他發覺背後是冷硬的鋼鐵,仰望的也是一片鋼硬的大花板,還有燈光——


    他的心猛地一震,連忙坐起身,映入眼簾的便是前方那架保存完好的運輸機,在另一方,則是精密的儀板操縱台。飛機上方的起落處是以一開關的高硬度纖維玻璃所承建的,因此上方亦別有文章,仰頭而上,便能看到一層薄薄的湖水及狂肆奔騰的沙暴。


    從這點判斷,這個建在湖泊底下的秘密基地平時便是麵向天空的,因此在太陽折射此處時,才會出現海爾蜃樓的飛機一景。


    看著幾名或坐或躺的幹屍及散落在地上的幾張相同藏寶圖,艾亞洛明白先前的大膽假設是正確的,這些人都參與那次奪寶活動,運輸機才能無聲無息的消失在世上……


    順著那該是進入人秘密基地的流沙通口旁看去,胡賽提歐也悠然蘇醒,而任宥心顯然還陷入昏迷之中,艾亞洛解開身上的繩子,麵色凝重的跑過去將她身上的繩子也解開後,便抱起她,將她的頭倚靠在他的大腿處,然後努力的將她口鼻間的黃沙挖出拔掉,再施以人工唿吸——


    胡賽提歐在清醒後,也忙著喚醒兩名同伴。


    任宥心灰白的麗額上仍有著駭人的驚愕,任憑艾亞洛如何用力的向她口中吹氣,仍是沒有反應。


    “該死的,唿吸啊,任宥心!”他用力的再吹了好幾口,但她的身體卻愈來愈僵硬。


    “我不準你死,該死的,任宥心,我不準你一人上黃泉,聽到沒有,唿吸!”他的神情混亂,心跳失速,全身也跟著她泛起冰冷。


    “要不要換我試試?”胡賽提歐擔憂的走向前。


    菲爾和賽鷹也已清醒,此刻正難以置信的打量著這座地底基地。


    “不用,我的女人我自己會救!”艾亞洛拒絕他的好意,繼續拍打著她的臉頰,也不停的將氣息送入她口中,更做起心肺複蘇術。


    但任宥心就像是個破碎的洋娃娃般,任憑他怎麽搖、怎麽晃、怎麽叫喚,就是沒有反應。


    接著更令人不安的是她的嘴唇開始轉黑,身體也起了劇烈的顫動,但是她的眸子仍舊緊閉,仿佛正承受著什麽極大的痛楚,慘白的臉色也泛起微微的黑色——


    “該死的,你唿吸啊,再不唿吸你就死了,你不是要一直跟著我嗎?我在這裏,你不該往另一個地方走,你聽到沒有?快唿吸,任宥心!”看她這樣,他的心都涼了,心驚膽戰的他大聲咆哮,但她的反應仍舊怪異,臉頰益發冰冷。


    她的樣子很奇怪,按理不該是如此的,她看起來就像是要窒息的人,臉色及嘴唇皆泛黑!”胡賽提歐擰起濃眉不解的道。 聞言,惴惴不安的艾亞洛更急了,他實在不該讓她涉險的,女人和男人畢竟是不同的!對被流沙吞噬的恐懼可能還植在她的腦海裏,或者她以為自己還被流沙淹沒,根本無法唿吸……


    思走至此,他用力的搖晃她,在她耳畔大吼著,“任宥心,你聽清楚了,你現在不是在流沙之中,我們已經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你聽到沒有?你可以唿吸了,沒有任何的壓迫感,你明日了嗎?唿吸啊!”


    “我們都在這裏,宥心,你聽到了嗎?試著唿吸,然後張開眼睛,你會發現我們都在你身邊,你不是一個人的!”胡賽提歐在一旁接著道。


    “是啊,你聽到沒有,我們都在一起了,從猛烈的風暴中脫困,我們已經安會了,你醒一醒,也試著唿吸,我求求你。”驚懼難安的艾亞洛見她嘴唇仍現黑色,打從心底發出冷顫。


    菲爾和賽鷹看著這一幕,雖然心早已飛到身後那架藏著寶物的運輸機上,但胡賽提歐仍站在這裏,他們也隻好暫時不動。


    “任宥心,你聽見沒有?我命令你快點醒來,你不是還想纏著我嗎?怎麽可以這樣落跑?我還有好幾十部珍藏的車子等著看你如何毀掉它們,你不可以就這樣離開了,聽到沒有!”說到後來,他的聲音顯得哽咽,眼眶也泛紅。


    這聲從心底深處發出的呐喊顯然奏效了,任宥心不再顫抖,不過,身子卻軟隊隊的倒在他身上,體溫冰得嚇人。


    他倒抽了一口涼氣,濕熱的紫眸顯得更加悲憤,出乎眾人意外的,他竟然高舉起手,啪的一聲,用力的摑了她一耳光,更令人訝異的是,任宥心的長睫毛突然眨了一下。


    艾亞洛也注意到了,他再次用力的以雙手拍打著她的臉頰,“醒來了,任宥心,我們找到運輸機了,我們就在德軍的秘密基地裏,你聽到沒有,快醒來!”


    她又卷又翹的睫毛再次眨了眨,臉色也由黑轉為蒼白,終於泛起微微的紅潤,然後,她張開了那雙有些疑惑的黑白眼眸,凝視著艾亞洛那張由驚懼轉為驚喜的俊顏,喃喃的道,“你說的都是真的?!我們在基地裏了?”


    他暗籲了一口氣,以抑製即將泛流的淚水,該死的女人,居然害他差點在眾人眼前大掉英雄淚,不過,也隻有她這個女人有這種能耐吧!


    “真高興你醒了,你剛剛的樣子實在嚇壞我們了。”胡賽提歐也鬆了一口氣。


    任宥心吐吐舌頭,將仍殘留在嘴巴裏的幾粒沙子呸到一旁,撫著發痛的臉,“我的臉頰怎麽這麽痛?”


    艾亞洛見胡賽提歐噗嗤的笑起來後,嘴角也跟著上揚,“打醒你,否則喚不迴你。”、


    她揉揉臉頰,知道這巴掌是不得不挨的,可是——“有必要這麽大力嗎!”她吐了一口長氣,“不過,你是對的,因為被沙活活掩埋的滋味實在太可怕了,我老覺得愈來愈沒有氧氣,口鼻也全是流沙,若不是那一個大大的耳光……”


    任宥心頓了一下,心有餘悸的搖搖頭,“總之,那種感覺太可怕了!”語畢,她骨碌碌的黑眸在這間仿佛該出現在另一個時空的基地轉了轉,又皺起了柳眉,“這裏冷冰冰的,還有——”在看到那幾具幹屍時,她臉色一白,“死——死人!有死人!”


    “沒錯,而且是死了相當久的人了!我的任大小姐。”艾亞洛拉著她站起身,眸中的打趣之光還有著鬆了一大口氣的疼惜,他俯身啄了她的小嘴兒一下,隨即轉身朝那架運輸機走去。


    見狀,胡賽提歐、賽鷹和菲爾相繼跟上。


    任宥心愣愣的摸著出自己的唇,還有點飄飄然的,他親了她?還是非常溫柔的親了她的嘴一下?!


    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冷顫,咽了一口口水,他怎麽突然變溫柔了?該不是尋寶遊戲結束了,他在開心著總算可以擺脫她這個橡皮糖了?!


    心裏泛起雲湧似的苦澀,她用力的擦拭紅唇,悶悶不樂的踱了過去。


    艾亞洛、胡賽提歐和菲爾、賽鷹分別從那架運輸機上搬下了五個上了鎖的大鐵箱。


    “沒有鑰匙?”胡賽提歐凝睇著那幾個箱子,這基地的通風係統做得極佳,鐵箱都沒有生鏽——


    “朝那幾具幹屍的身上找找看,我想應該會有所收獲。”艾亞洛思忖了一下,提議道。


    於是四個大男人開始行動。


    任宥心則自認沒有那個膽子去摸死人,幹脆在一旁念起“阿彌陀佛”。


    半晌,菲爾興奮的叫著,“找到了,找到了!”


    大家一迴頭,果然看到他拿著一把鑰匙衝了過來,將它交給胡賽提歐。


    胡賽提歐握緊了那把鑰匙,心情相當激動,壓在他肩上的重擔即將隨著這把鑰匙而卸下……


    “快點開啊,我好好奇喔,胡賽提歐。”任宥心心情雖然低落,但是打開寶箱的好奇心仍然高漲。


    他朝她點點頭,再望了其他期待的眾人一眼,即蹲下身子,在屏息以待的目光中,將那五個箱子的鎖依序打開,然後,每人分別站在一個箱子前麵,在目光流轉下,胡賽提歐深吸了一口氣,“開吧!”


    每個人幾乎有著同樣的動作,在一個深唿吸後,低下身,將箱子打開,刹那間,眾人差點被那一箱箱寶物的光芒刺得睜不開眼。


    五大箱子裝滿了黃金條塊、珍珠寶石、翠玉古董、鑽石瑪瑙、石榴石、綠鬆石、紅玉石等等,相互輝映的光芒猶如璀璨的陽光耀眼奪目。


    眾人震懾於這些價值難以估算的珍寶久久,直到艾業洛開口,眾人才迴過神來,“我可以取走屬於我的東西吧,胡賽提歐。”


    他微微一笑,伸出手和艾亞洛交握,“那是當然,如果沒有你,我們也解不了藏寶圖上的謎底,而若沒有宥心這不小心的一腳,踏入這以流沙作為掩飾的進出口,我們永遠也找不到這裏,所以如果你們有喜歡的東西,盡可拿去。”


    “我不是個貪心的人,我隻拿我該拿的東西。”語畢,艾亞洛走到他眼前的那一箱寶物裏抽出那柄上古的“真愛”權杖,精致卻又簡單的以寶石紫珍珠和黃金綴飾,令這隻上古權杖散發出一股混合了力量和柔情的璀璨光芒。


    他得意一笑,從口袋裏抽出一個特別準備好的狹長布袋,將它放在裏麵後,綁在側腰上。


    胡賽提歐朝他感激的點點頭,再者向任宥心。


    她忙著搖頭又擺手,“我一向不喜歡穿金戴玉的,雖然這些寶藏很令人動心,不過,我不會拿的,甚至在看到這些死人後,我更覺得財富真的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很虛幻。”


    艾亞洛凝睇著她,“不錯,不過,財富也是人生在世最有利的工具,因為沒有錢,什麽也買不到,甚至有許多做不了的事,這是最現實的。”


    她嘟起嘴兒,“你話中有話,在影射什麽?!”


    他露齒一笑,“我是指你若想當‘任宥心’,隨便拿走一、兩樣古物,就可以和任宥心一樣當起大之驕女。”


    都什麽時候了他還認為她是假的?她那雙明亮慧黠的秋瞳閃起兩簇怒火,“我們在一起這麽久了,你還是不相信我是任宥心?”


    “那不是重點,是不是我叫你任宥心,你就開心了?隻是,我們即將結束這段尋寶之旅,你總要麵對現實,也給我一個‘真名’不好嗎?”


    “真名?我的真名就叫任宥心,假名也叫任宥心,隨便你挑一個來叫我吧!”任宥心怒氣衝衝的白他一記,才看著胡賽提歐,“我什麽也不會拿的,因為我爹地就有座金山銀礦,我這輩子都享用不盡了,還拿這些寶物做啥?”


    “到這時候還在打腫臉充胖子?!”艾亞洛對她這點心態是最迷惑了。


    “我才沒有呢,是你白目!”她氣衝衝的再瞪他一眼,目光又飛迴胡賽提歐身上,“我真的沒有客氣,你就將寶物全載迴藍族去吧。”


    “恐怕有另一個問題出現了。”他欣喜的臉上突然抹上一層陰霾。


    任宥心擰起了柳眉,“為什麽?”


    聽見艾亞洛也倏地響起倒抽冷氣的聲音,她忙著迴頭,卻看到一把槍剛好抵在他脖子上,而持槍人是菲爾。


    “你幹什麽?”她再次火冒三丈的迴過頭,看著一臉難看的胡賽提歐,“你是什麽意思?打算殺我們滅口嗎?”


    “女人,你的眼睛哪天才會放亮點,胡賽提歐的背後也抵了一把短刀。”艾亞洛有點無奈的撇撇嘴。


    “這——”她呆了一下,目光往下移,這才注意到賽鷹的確握著一把短刀緊抵在他的後腰上,“這——你們叛變?不,你們也被這如山的寶物給迷失心智了?他是你們的族長耶!”


    “這我們知道,就因為如此,我們才要阻止艾亞洛拿走屬於我們藍族的東西,雖然胡賽提歐是族長,可是他也無權將這些先祖的遺物之一送給艾亞洛。”賽鷹小頭銳麵的臉上有著陰狠。


    “那是合作時就說好的。”任宥心怒不可遏的抗辯。


    “這些完全是我們先租的遺物嗎?”胡賽提歐冷漠的聲音響起,“這些是從世界各地搜括而來的東西,屬於我們藍族的,我們是該拿走,而那把‘真愛’權權雖不屬於我們,但它卻是特艾亞洛帶到這片沙漠的主因,所以它早已選擇了新的主,除此之外,剩下的寶物都該繼續埋在這片沙漠底下才是。”


    “胡賽提歐——”任宥心心凝睇著他,突然察覺到胡賽提歐身上的某些特質和艾亞洛很像。


    和菲爾對視一眼,賽鷹眼露陰森,對著胡賽提歐道,“少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我早就知道你不值得信任,這一路上看到你和他們兩人有說有笑時,我和賽鷹就知道我們必須為捍衛先祖的寶物而作出必要的抉擇。”


    “那意謂著你們要殺了我們三人?”艾亞洛冷冷的瞅視著他。


    “那是必然的,然後,我們會將寶藏帶迴去給朗恩。”菲爾接下話。


    “你們才是在說冠冕堂皇的話吧,我看你們兩個人的心都被這堆金銀珠寶給迷惑了,肯定不會將這些寶物帶迴去,而是私吞了。”任宥心忿忿不平的道。


    “哈哈哈……你這女人頭腦不笨,我可以考慮留你做活口,如果你願意服侍我的話。”賽鷹眼露邪淫的注視著她。


    “你慢慢做夢好了,我寧願和艾亞洛死在一起也不會跟著你的,我呸!”她用力的粗啐一聲,還吐了他一口口水。


    “你——”他臉氣得煞白,用力的抹掉臉頰的口水。


    “女人,你真的有夠髒的,不過,這樣的髒我倒是挺欣賞的。”艾亞洛笑笑的看著她。


    “別盡顧著笑啊,你後麵有一枝冷槍,胡賽提歐身後也有一把利刃,我該怎麽辦呢?”


    “大家就這樣耗下丟啊,反正風暴好像沒有停息的征兆,而且——”艾亞洛將目光從頂上的那片高纖玻璃移到他們剛剛順著流沙進入這秘密基地的通道,那兒正緩緩的灌入一座座小山似的流沙。


    “如果我的猜測沒錯,我們剛剛一行人全部摔入走道時,一定也破壞了那個進出口的某個隔離沙礫進入的設備,所以才會產生這樣一座座的小山,若我們再不去找另一個出口,那大家就一起死在這裏,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流沙吞噬。”


    “這——這可怎麽辦?”菲爾一聽馬上慌了起來。


    “別聽他胡說!”賽鷹沉沉的怒喝,“他一個外來人知道什麽?!”


    “艾亞洛的話是對的,不然這座沉寂許久的基地是不該有反應的。”胡賽提歐深吸口氣,瞟了右方那複雜的精密麵板,上麵出現了好幾個警示紅燈。


    賽鷹飛快的瞥了一眼,隨即咬牙道:“哼,那又如何?不過是個閃燈罷了,你們這樣說隻是想延長你們的生命,嗬,我不會讓你們如意的,非爾——”他大喊著麵露懼意的菲爾,“那把槍是胡賽提歐從文明世界帶給你的東西,也親自教你使用過,你得準確無誤的槍殺艾亞洛。”


    “這——”他的手已微微顫抖。


    “快射,你是怕胡賽提歐怪你嗎?那我就先解決掉他!”語畢,他高舉起手用力的刺向胡賽提歐,而這也是一團混亂的開始。


    站在一旁的任宥心直黨反應的將胡賽提歐推開,讓他避開那把利刃,接著,令她錯愕的是,艾亞洛竟然朝她直衝而來。


    同時,賽鷹也出聲大喊,“開槍!”


    隨後,一聲震人耳膜的槍聲砰地響起,就在任宥心呆呆的看著胡賽提歐衝到艾亞洛的背後,替他擋了那顆致命的子彈時,血花從胡賽提歐肩膀上迸射開來,她尖叫出聲。


    “該死的,快走啊!”艾亞洛的咆哮聲再起。


    可是她的腳動不了,她看著胡賽提歐一手捂著血流如注的肩膀倒下去。


    艾亞洛一把將呆若木雞的任宥心往右拉開,力道之猛令她踉蹌的跌坐在地上,而在她怔愕的迴頭刹那,才明白他為何那樣粗魯的將她拉開,因為他代她承受了賽鷹的一刀,左腹被利刃刺個正著,驚人的鮮血汩汩而出。


    “不!”她頻頻搖頭,心涼了半截,接著,連她自己也難以置信的,她居然衝過去,雙手握住刀刃,在賽鷹仍殘酷的用力將刀子往下刺時,她使盡吃奶力氣用力的將刀子往外拔。


    刀麵割傷了她的雙手,鮮紅的血也混入艾亞洛如往的血液裏!可是她一點也不覺得痛,她隻知道自己一定要撐住,不管賽鷹如何對她拳腳交加,她咬緊牙關,也要將那把利刃抽出來。


    “該死的女人,你走啊!”艾亞洛的臉色變得蒼白無比,看到她的雙手也流血了,不由得怒聲叫她離開。


    “我不會走的,你在這裏,我就在這裏!”她不知道自己何時流淚的,但這會兒,她卻感覺到自己的臉上滿淚水,她深吸了一口氣,“我們要一起離開這裏。”


    任宥心怒火煌秋瞳瞪向仍緊握著刀柄不放的賽鷹,“我不會讓你得意的!”語畢,她突然用力的將頭撞向他的頭。


    賽鷹一個不注意,登登的倒退兩步,頭也有些發暈。


    任宥心則成功的將那把利刃抽離艾亞洛的身體,將刀子對著賽鷹,不過,不管她怎麽看,總覺得有好幾個賽鷹。


    艾亞洛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接過她的刀子,“你自己也眼冒金星了,女人!”


    她愣了一下,將目光移到身旁的艾亞洛,這才發覺他的話是對的,因為她眼前至少有十幾個他的影子。


    艾亞洛雖然失血不少,臉色也因此蒼白無比,但他握刀的手卻相當穩,他邊示意任宥心跟著自己移到受傷倒地的胡賽提歐身旁,一邊以犀利的冷眸直視著賽鷹,小心翼翼的走到射了一槍便呆杵在原地,仿佛驚嚇過度,完全沒有動靜的菲爾身旁。


    “你怎麽了?菲爾。”賽鷹邊說邊將他仍握緊槍把的手移向艾亞洛等三人。


    “我——”他突地哭泣起來,“我不是故意要殺胡賽提歐的,我聽到了‘開槍’兩個字,就扣了板機,可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們未來就該死,殺了他們。”賽鷹陰狠的指示道。


    胡賽提歐在任宥心的挽扶下站起身,朝她感激一笑,他撥開她的手,一步步的朝菲爾和賽走去。


    “胡賽提歐——”艾亞洛出聲阻止,明白胡賽提歐想做什麽,可是他不想讓胡賽提歐死在這兩個貪婪無義的人手上。


    “沒關係的,”胡賽提歐停下步伐,迴過頭來給了他們一個笑臉,“艾亞洛,我想你一定也發覺我們之間有相同的特質存在,也極容易去猜到對方的心思,所以你一定也知道我要做什麽了,雖然這份默契及友誼都太過短暫,但是在我們的心靈一角,它會是永恆的不是嗎?”


    艾亞洛深吸了口氣,“我們可以一起走的。”


    他微微一笑,“我確定我們還是有再見的機會,因為我們藍族是沙漠的主人,而我是沙漠之子,絕不會被這片黃沙給掩埋的。”


    “胡賽提歐——”


    “不要說了,我想我的生與死,你會有感覺的。”語畢,他突地衝向徒手的賽鷹。


    賽鷹想都沒想的就拉住菲爾的手槍舉向他,並大喊“開槍”。


    可是菲爾並沒有扣扳機,隻是充滿驚懼的看著胡賽提歐。


    “開槍啊,白癡!”賽鷹叫喊道。


    胡賽提歐則趁勢抱住他的身子,在地上扭成一團。


    艾亞洛微眯起眼,咬牙再次衝了過去,但整個基地突然夭搖地動起來,一些角落灑下了流沙雨,玻璃上方的湖水也有劇烈抖動的情形——


    胡賽提歐用力的揍了被他壓在身下的賽鷹一拳,一見他們還沒離開,不由得大聲叫著,“這個基地已經被我們破壞,就快要塌陷了,還不走?”


    “可是——”他真的很舍不得這樣的朋友。


    此時,玻璃好像被強大的拉力給震得嘎嘎作響,四周陷落的流沙也愈來愈多,還夾著過多的湖水而下,右方精密儀板上的燈幾乎全亮了,又在瞬間熄滅,大約有三秒的寧靜,接著轟的一聲,精密儀板被強大的流沙灌注而整個爆裂開來,室內的燈光也在一刹那間化為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艾亞洛,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我們不要說再見,我答應你一定會活下去的!”胡賽提歐的聲音響起,但緊接著卻傳來他被重擊般的悶哼。


    處在如此漆黑又被重重危險阻隔的境地中,痛恨自己幫不上忙的艾亞洛緊握鄧拳,深吸了一口氣,“好,我答應你,而你一定要信守你的承諾。”


    “胡賽提歐——”任宥心難過的聲音,在這突然靜默的時刻顯得格外清楚。


    “宥心、艾亞洛,你們兩人是互相傾心,我相信那把‘真愛’權杖要傳遞的便是這份真摯的傾心吧,祝福你們……”胡賽提歐的聲音似乎愈來愈虛弱。


    艾亞洛知道再不走,就沒有機會了,他哽咽著道:“記住你對我的承諾。”


    “會的,就算是化為沙漠中的靈魂,我也是存在的,生存在這片我摯愛的沙漠之中……”


    胡賽提歐的身體被突然下注的流沙淹沒了一半,在黑暗中他聽到菲爾和賽鷹在奔向寶箱之時,被爆破的儀板表碎片穿透身體的慘叫聲,因此,他更加堅信上天對他的眷顧,不管是生或死,他的靈魂也不會離開這片沙漠。


    艾亞洛的眼角微濕。


    任宥心則是難過得說不出話來,也感覺到他的手微微顫抖。


    “我們走了,就等著再見的一天,胡賽提歐——胡賽提歐!”他深吸一口氣,帶著她往另一邊的走道摸黑走去。


    這兒雖然也是地動天搖,但他們相信這一座基地一定還有另一個出口,而胡賽提歐一定也知道這一點,才要他們和時間賽跑,在那個出口尚未陷落前,快速離開。


    艾亞洛緊緊的握住任宥心的手,生怕她被這座基地給吞噬了,不過,他也相當擔心,在這樣漆黑的狀態下,他們也有機會錯失出口。而今之計,也隻能看上天眷不眷顧他們了。


    兩人在黑暗中不停的走,令他們比較心安的是,愈到後麵,灑落的流沙愈來愈少,踩在腳下的土地也穩定多了。


    隻是空間卻愈來愈狹小,到後來兩人幾乎隻能是一前一後才能繼續前進。


    “你說我們會是在哪裏呢?”任宥心忍不住打了一陣哆嗦,全身愈來愈不舒服,總覺得氧氣愈來愈少,陷在這片黑暗之中,她覺得一股恐懼又席卷而上。


    “在廣大的撒哈拉沙漠之下——”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卻感覺到她握緊的手愈來愈冰冷,“你怎麽了?”


    “我——我覺得有點難以唿吸,很難過!”說著說著,她竟喘起氣來。


    “不會是又想起被流沙淹沒的感覺了?”他的聲音充滿擔憂。


    “不——不知道,可是我的脖子好像被束緊了,我真的好難過——”


    “該死的!”艾亞洛迴過頭來,將她緊擁在懷裏, “閉上眼睛,想著我們在綠洲上,想著你調皮搗蛋的開車撞我的一冪,而現在你就在那裏,聽到沒有?”


    “不行,我做不到。”她沮喪的瞅著他。


    “不準暈過去,你——”他突地俯身親吻她的唇瓣,這個吻很深、很深,無言的傾訴他內心的柔柔真情。


    在他的嘴唇壓下她時,任宥心所有的恐懼都消失了,她迴吻他——以滿懷的柔情迴吻。


    四片唇膠著在一起,舌尖交纏吸吮,艾亞洛的手探進她的胸衣,溫熱的大手搓揉著她的圓潤,令她嬌喘籲籲,隻能無助的緊抱著他,而在她的指甲陷入他背部的肌肉時,他倒抽口氣,一手用力的扯下她的上衣,饑渴的唇舌狂野的侵占她的蓓蕾——


    狂漲的欲火幾乎要將兩人淹沒,就在他們忘了身處何地時,艾亞洛將她拉倒在地上,熾烈的欲火令他血液急速奔流,幾乎可感覺到腹部再度湧起一股鮮血,他刻意忘記那愈來愈刺痛的傷口,俯身要貼靠在她身側時,他的手肘好像敲到了什麽。


    接著,後麵的牆壁突然動了一下,一道熱風隨之上來,他立刻被一股吸力給誰下去,情急之下,他忙拉住任宥心,兩人隨著那股強大的吸力一直往下墜!接著又被推到右方再快速的吸了過去——


    “怎麽會這樣的?我還以為在死前會嚐到男女之歡的愉悅,尤其是跟自己深愛的男人在一起——”黑暗中,任宥心看不清他的神情,可是她知道再不說,就真的沒機會說了。


    “會有機會的,我也愛你,任宥心。”他的聲音很柔。


    “真的?不是死前哄我開心?”


    “不是。”艾亞洛喟歎一聲,“不過你如果能在這時說出你的真名,我會很開心的。”


    “我真的是任宥心,如果能迴到外麵,我一定找我爹地來,這樣你就知道自始至終我都沒有欺騙你,我隻是為了要認識你,才會開那輛破車——”


    “你還真是執拗!”他的聲音滿是笑意。


    “說來說去,你就是不相信我是真的。”


    “反正名字也隻是個稱唿,既然你愛這個名字,而我也愛你,那就繼續喊這個名字也沒差。”


    “艾亞洛,我也很愛你,可是你的自以為是讓我在你承認愛我的幸福之餘,還是冒出一點點的怒氣!”


    他笑了一下,卻突地皺了一下眉頭,“你有沒有聞到一股怪味?”


    “有,而且味道愈來意濃。”她的眉頭也皺緊了。


    “而且這股推力也是來自這個——天然氣的味道。”艾亞洛話一歇,便發覺自己又被強勁的力量推了上去。


    “怎麽辦?我的頭愈來愈暈了。”


    若他沒有猜錯的話——他趕忙開口,“先閉住氣,我想過不了多久我們就可以重見天日了!”他聲音中的興奮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任宥心卻是聽得霧煞煞。


    接下來,那股吸力愈來愈強,兩人就像是在黑暗中坐起了雲霄飛車,在一次又一次的拉高之後,一道亮光突然映入眼簾,兩人就被衝上天際……


    *


    艾克文夫婦、任陽鼎和狄雪兒四人,在這片浩瀚的撒哈拉沙漠努力的搜尋艾亞洛和任宥心的行蹤,而在考量兩個孩子有可能受傷的情形下,艾家也將多年的家庭醫生請了過來,一同加入搜尋的行列。


    五人走了幾天,也想了幾迴可能相見的地點,但眾人萬萬想不到,這兩個人居然會“從天而降”的跌落在自個兒的眼前。


    由於阿爾及利亞全國蘊藏了相當豐富的石油及天然氣,因此目前的挖掘及鋪設導管工作幾乎日夜都在進行著,而他們五人來到這個距離瓦格拉不遠處的半途,便碰上安放天然氣導管的工作人員,就在他們趨前拿出艾亞洛和任宥心的相片,詢問有無見到兩人時,那口天然氣井突然砰的一聲,在滾滾的黃沙中出現好幾道高兩、三公尺的黃沙噴泉——


    工作人員忙要他們迴避,說這可能是導管安裝不慎,產生天然氣互撞排擠的情形,才會形成一直線各個宣泄壓力的情形。


    於是他們退到後方,但在看著噴泉狀的黃沙突然衝出兩個人時,五人登時傻眼了,更令他們怔愕的是,兩個人在天空畫了一道漂亮的弧形才掉落地上,在陽光的照射下,身上還有某個東西閃爍著五彩燦光。


    艾亞洛頭昏眼花的坐起身來,深吸了一口氣,撥撥身上的黃沙,再拉起同樣也有些昏眩的任宥心,“你還好吧?”


    她敲敲沉重的頭,“還可以,我們還活著吧。”


    “你們是活著,不過你們可以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麽事嗎?宥心。”


    “亞洛,你身上怎麽都是血?”


    任陽鼎和艾克文的聲音分別在兩人的頭上響起。


    兩人錯愕的抬起頭,卻驚訝的看到艾克文、莫妮卡、任陽鼎和狄雪兒,還有幾乎是看著艾亞洛長大的家庭醫生強納生圍著他們。


    “快看看他們,強納生。”莫妮卡和狄雪兒的憂慮聲同時響起,也分別蹲下身察看兩個孩子。


    艾亞洛一邊讓強納生消毒傷口,一邊好奇的問:“你們怎麽會在一起的?還有任董,我剛剛聽你叫她——”他皺起濃眉,瞥了狄雪兒正忙著將身上的一件簿外套套在上衣被他撕裂而酥胸半露的任宥心一眼。


    “她是我的女兒宥心,有什麽問題嗎?”


    這個答案確實讓一向自傲俊朗的艾亞洛眼睛睜大、嘴巴大張,下巴差點沒掉下來,而這模樣說有多好笑就有多好笑,任宥心可沒錯過這一幕,咯咯咯的大笑個不停,眼淚都流出來了。


    強納生幹淨利落的將兩人身上的傷勢處理好後,眾人看著任宥心從艾亞洛的腰側布袋裏拿出那柄上古權杖,覺得事情更不單純了,再加上那幾名阿拉伯人的好奇凝視,於是眾人將兩人帶迴七人座的休旅車上麵,先讓他們吹冷氣,消消暑、喝點水、吃點東西,才要兩人說出那柄權杖的由來,還有任陽鼎挺在意的一個問題,他女兒脖子間的吻痕是不是艾亞洛親的?衣服是不是也是他撕爛的?


    這問題讓艾克文夫婦很尷尬,倒是年近五旬的強納生嗬嗬大笑,直說小兩口成對是件好事,看他們一副曆劫歸來的模樣,該讓小兩口好好休息一下。


    這個建議百分百得到兩人的讚同,於是眾人隻好先下車,將車椅子放下來,讓小兩口好好的在車子裏躺下休息,縱然眾人欲知真相的渴望強烈,但醫生說話了,他們也隻好照做。


    艾亞洛和任宥心再次同處一車,但情況和以往完全不同了,他把玩著“真愛”權杖,心知肚明她絕對不會放過嘲弄他的機會,所以他也等著她開口,反正他已想好迴應之策。


    任宥心側過身,挑高柳眉凝睇著他,“相信我的真假名都是‘任者心’了吧!唉,剛剛就是沒有照相機,要不然照下來,至少也可以窘你幾十年,那模樣夠拙了!”


    “是嗎?那剛剛你老爸問我那些暗指我是不是已經上了你的問題,你臉上的尷尬也挺蠢的,要不要也一起照下來?”


    “我才沒有呢!”她臉上又泛起酡紅。


    “那我就下車去迴答任重的問題好了,順便將你這段時間的‘豐功偉業’全告訴他。”他作勢要起身。


    她忙不迭的拉住他,噘起小嘴兒,“我知道你聰明,那這件窘事就不談了,好不好?”


    “當然,而且——”艾亞洛笑笑的勾起嘴角,他剛剛看了手表確定這場尋寶冒險遊戲隻剩不到三天就到期了,仔細算了算,他們要離開這裏,再搭機、轉機到美國梅爾·傑森博士的家,時間可是嘟嘟好而已,那意謂著,他們根本沒有休息的時間。


    “我得趕去機場,這場遊戲的到期日已經逼近,再說我們這段故事太長了——”他瞟了車外議論紛紛的長輩一眼,“我可不打算讓人問口供。”


    任宥心明白的綻放笑靨,“我也是,我爹地會跑到這個大沙漠找我,肯定是發現我先前瞞天過海的計謀了,真要解釋還真累人呢,搞不好,還會被修理一頓!”


    兩人目光交流良久,艾亞洛終於忍不住傾身給了她一個深吻後,喃一道:“你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夥伴,我愛你,任宥心。”


    “我也愛你,艾亞洛。”她甜甜一笑。


    兩人移動身子,直接翻過駕駛前座,他再次傾身給了巧笑倩兮的她一吻,即排擋、踩油門,這輛頂級福斯休旅車倏地就像他的外號“子彈”一樣,咻的衝進前方車道,留下五個錯愕不已呆視著奔馳車影的長輩。


    任宥心俏皮的探出頭朝他們大聲叫喊,“拜拜,我們要去處理些事情,等有空時再好好的跟你們解釋了!”


    艾亞洛微微一笑,而今,女人和車子對他而言,已處於平等地位,不!女人甚至比車子吸引了他更多的目光。


    小鋼牙妹妹,希望你的這番惡整,能將工藤徹喚迴你的身邊,否則這“假傳博士遺旨”的賬,可有得算呢!


    沙漠之風又起了,艾亞洛看著任宥心手上那把光彩耀目的“真愛”權杖,他發誓他一定會再迴來這片烈陽燦爛、黃沙翻滾的無垠沙漠,因為他和沙漠之子胡賽提歐還有約定,他們會再見的,他相信胡賽提歐仍活著,他寧願,也願意這樣一直相信著……


    一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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