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漫將所有事情和盤托出之後,內室溫度已經降到了冰點,夜陵的臉色像冬天的冰雪一樣冷,眼中蘊藏著狂怒。


    “陸雪漫!”夜陵拍桌而起,怒極地看著她:“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成你丈夫!”


    這麽大的事情,她從七年前就知道了,而她竟然瞞了他整整七年!


    若不是他自己看出端倪,她還要瞞他多久?瞞到女兒出事,亦或是瞞到南宮若水和女兒成親?她竟想把女兒嫁給南宮若水姣?


    就算她對南宮若水感覺虧欠,他也絕不容許她拿女兒來賠!那是他夜陵的女兒!


    “夜陵,我……”雪漫自知理虧,連忙站起來去拉他的手,“我不是故意要瞞你的,隻是,隻是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


    夜陵憤怒地甩開她的手,吼道:“夠了!你不需要再解釋!你我都心知肚明,你不是不知該怎麽跟我說,而是根本不想我知道這件事!你對南宮若水感到愧疚,又不願在安兒麵前做惡人,幹脆就幫安兒瞞著我,想來個先斬後奏!你以為,我不夠了解你嗎?”


    雪漫臉色一下子蒼白無比,絞著手再說不出話來秈。


    她……的確是這麽想的。


    也許夜陵接受不了這件事,但她來自另一個時空,思想比夜陵開放得許多,加上南宮若水一點都不顯老,她確實沒有太多禁忌的觀念。


    而且南宮若水對她,夜陵,還有安兒付出了這麽多,她私心裏其實也希望南宮若水得到幸福,如果南宮若水真能接受安兒,也是兩全其美的事情。


    “雪兒,我對你真是太失望了!”夜陵的憤怒趨於平靜,臉上透出一股失望,他轉身朝房間外走去。


    “夜陵!”雪漫走上前去拉他,卻被他甩開,看著他大步走出門外,她失神地坐了下來,忘記了地麵冰涼。


    她錯了嗎?是她太自作主張了嗎?


    如果八歲那年她看出端倪,便跟夜陵說了,現如今結果是不是有所不同呢?


    “王妃,您怎麽坐在地上?快,奴婢扶您起來。”綠環早就在外麵聽見兩人爭吵了,又見夜陵憤怒離去,不知發生了什麽事趕緊進屋,一見雪漫坐在地上失神,連忙上前扶雪漫起身。


    雪漫慢慢緩過神來,由綠環扶著她坐在了榻上。


    綠環也不敢問兩人為何吵架,隻給雪漫加了件披風披著,然後在一旁伺候著。


    雪漫在房裏發呆之時,夜陵也同樣不怎麽好受地在花園裏吹冷風。


    他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發泄心中的怒火,又唯恐自己說出傷害妻子的話來,隻好甩手離開。


    隻是,女兒這件事他實在是無法理解妻子的做法,他是她的丈夫,是與她同床共枕幾十年的人啊!她怎能瞞著這麽大一件事,長達七年之久?


    這讓他身為丈夫,身為父親,情何以堪?


    難道她就沒有想過,安兒才十四歲,南宮若水卻已趨近四十,即便拋開南宮若水如同安兒幹爹一事不談,又如何婚配?


    南宮若水必在安兒前麵離世,難道要讓安兒後半輩子守活寡嗎?


    而除開這些不談,現在安兒已經情根深種,他這個爹要如何做,才能讓女兒從這段感情裏走出來,卻又不至於傷害到他們父女的感情?


    還有南宮若水,以後他們兩家要如何來往,如何麵對?


    夜陵心亂如麻,喝令暗衛出現,給他端來了幾壇酒,隨後便在花園裏猛喝了起來。


    這一晚,注定是個不平靜的夜,夜王府幾位身份尊貴的人,都在這不眠之夜裏思緒紛亂。


    清晨來到之時,夜安兒是第一個走出房間的人,不過,她並沒有去見她爹娘或是南宮若水,她麵色平靜地到了玉城城守家中,找到了玉城城守家的二公子司榕。


    司榕是個相貌俊朗,在玉城十分有名的人物,他文武雙全,但卻無一官半職在身,而無官職和出名的原因,都是因為同一個:他好男風。


    整個玉城的人都知道,司榕不愛女子,女子近他身三步,他就要一掌將其拍飛!


    當然了,這世上總有一個例外,這個例外就是夜安兒。


    夜安兒從小愛整人,聽說了司榕的事跡後每每給司榕添堵,不是給他送幾個青樓女子在床上,害得他頻頻換床,就是故意施展定身術讓他不得不接受女子的調笑和靠近,事後要洗澡數迴。


    若說這世上有一個令司榕服的人,那就是夜安兒無疑了,他實在是怕了這位祖宗了。當然這麽多年了,兩人早已成為朋友,即便夜安兒會整他,他也隻會仰天長歎而不會再氣得跳腳了。


    “今天什麽風,把你這位大人物吹到我這兒來了?”司榕剛用完早膳就見到夜安兒飄入他房內,便懶洋洋地問道。


    “我要你娶我。”夜安兒坐了下來,臉色平靜,是命令而非征詢意見。


    司榕一愣,立刻就看出夜安兒出事了,忙顧不得不喜歡和女子靠近的原則,坐去了夜安兒對麵,問道:“發生什麽


    事了?你那位心上人出現了?”


    司榕早就知道,夜安兒從小就有一個心上人,矢誌不移,而且一直在等那個心上人。


    如今夜安兒突然要他娶她,想必是因為和那個人發生了什麽事,所以才一氣之下要和他成親。


    “嗯。”夜安兒也不瞞司榕,點頭道:“我見到他了,但是,他不喜歡我,而且還說這輩子都不可能接受我,還說我和青樓女子沒什麽兩樣。”


    說到後一句,夜安兒眼眶一紅,但強忍著沒讓眼淚落下來。


    “女子是沒什麽好……”司榕剛一說完,一道掌風拍過來,他連忙躲過,賠笑道:“安郡主最好,安郡主最好。”


    頓了一下,司榕又正經了:“我說,這件事可非同小可,你考慮好了?不是一時衝動一時氣憤?”


    “如果是一時衝動我就不會選擇你了。”夜安兒擺擺手,仿佛眼眶沒紅過一樣,笑了笑:“我倒是想出家當尼姑,但是這樣我爹娘會傷心的,隻有和你成親,我這輩子才能平靜度過,我爹娘也不會傷心,你爹也會滿意。”


    “你是想和我……有名無實?”司榕也不笨,立刻猜出了夜安兒的心思。


    夜安兒嫌棄地啐道:“你難道想有名有實?”


    “當然不想!”司榕立刻答道,開什麽玩笑,他要是真娶一個女人迴家還洞房花燭,他家乖乖可是會毫不留情殺了他再自殺的!


    “哼,我想淳風也不會答應。”夜蘭兒哼了一聲。


    司榕嘿嘿幹笑兩聲,接著又皺了眉:“但是,這樣你就辛苦了,你得守活寡一輩子,而且你爹娘未必相信我和你有真情。”


    夜安兒不在意地擺手道:“我對你有沒有情無所謂,關鍵你得讓所有人知道你對我有情,這樣我才能嫁給你。”


    “這個……”司榕有些猶豫,他是沒什麽損失,和夜王府結親對他來說有百益而無一害,但是夜安兒好歹也算他和淳風的朋友,朋友一生的幸福,他實在沒辦法草率。


    不過夜安兒這個女子又手腕了得,決定的事情沒人能改變,他司榕自問沒有這個本事,所以也不知該如何規勸。


    “你不答應也行,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和淳風下半輩子不安穩。”夜安兒冷笑道。


    司榕立刻投降了:“我錯了姑奶奶,我答應還不成嗎?不過,這件事我要先跟淳風商量,要不然淳風還不得誤會我個半死。”


    “放心吧,淳風誤會誰也不會誤會我跟你的。”夜安兒又笑了起來。


    司榕一想也是,隻是對於夜安兒這種做法還是感到不妥,但又規勸不了她,隻能把一肚子話憋在心裏。


    “司榕,他是個言出必行的人,而他答應過我,要等我成親之後他才會成親。我想,我能耗下去,他卻耗不下去了。”夜安兒淡淡一笑,“所以我就成親了吧,這樣我就再也不會拖累他了。”


    原來如此,司榕眼裏閃過一抹恍然,沒想到這世上竟然也有能治住這小祖宗的人,能讓她心甘情願做到這種地步,他還真想見一見這男人是誰呢!


    隻不過,她既然愛得這麽深,怎麽能這麽放棄?這可不像她的性格。


    “你這次遇見他,和他在一起多久?”司榕問道。


    夜安兒不假思索地答道:“八十三天!”


    記得還真清楚呢……司榕摸了摸鼻子,又問:“才八十三天你就放棄了,這可不像你的作風?他做了什麽讓你這麽快就放棄?”


    夜安兒輕歎一聲:“其實他什麽也沒做,隻是我受不了他那種眼神,也受不了他痛苦醉酒,如果他喜歡把我當成……那就這樣吧!至少我在他心裏還是好的。他半生淒苦,我也不願強迫他什麽。”


    她以為她可以給他溫暖,但當她的愛戀被揭露於他眼前後,她才發覺她會帶給他莫大的惶恐和痛苦,既然如此她寧願自己受苦,也不要他陷入兩難境地。


    也許因為她是她娘的女兒,也許因為她曾由他親手帶大,也許他心中那個位置永遠都隻留給她娘,但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她已經決定放棄了。


    隻因,他不快樂。


    司榕看著與往日不同的小惡魔,心中暗暗搖頭:看來這小祖宗,愛那男人愛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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