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怎麽可能?


    葉傾城看著搖籃裏粉雕玉琢的小女娃,不敢置信地發現她竟下不了手……


    這是陸雪漫的女兒,她應該要掐死陸雪漫的女兒,讓陸雪漫痛苦一輩子,讓夜陵跟著痛苦一輩子!


    然而,看著那甜美異常充滿信任和依賴的笑容,她的手無法自已地顫抖,連伸出去的勇氣都沒有。


    “咿呀……”已滿六個月的安兒,嘴裏開始會吐出一些似是而非的字眼了,雖然旁人聽不懂,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但葉傾城卻知道,夜安兒是在讓她抱抱窠。


    之前那幾個月裏,她都是這麽抱夜安兒的,夜安兒也習慣了她的擁抱,習慣了在她臂彎裏沉沉睡去。


    她甚至會因為怕夜安兒睡不好,整夜整夜地抱著夜安兒在屋裏走動,隻為看見那甜美的睡顏一整晚。


    為什麽你要是她的女兒?葉傾城那隻獨眼有點濕潤,多麽可愛的孩子,卻是陸雪漫那個賤人的女兒!


    不,也許她不用殺了夜安兒,她隻需要帶走夜安兒,就夠了。


    她喜歡夜安兒不是嗎?夜安兒也依賴她,而她已經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全都是陸雪漫害的,搶走她一個女兒,不為過吧?


    葉傾城怔然看著夜安兒半晌,終於下定了決心,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將夜安兒抱了起來。


    失去武功的葉傾城沒有發現,空氣劃過一絲異樣的氣流,仿佛隨時準備出手,隻要她有任何傷害夜安兒的意思!


    不過,葉傾城並沒有傷害夜安兒,她將夜安兒抱起來之後,小心地拍哄了幾下後,轉身走出了房間。


    暗處的成魅思忖一下,悄然跟了上去。


    葉傾城抱著夜安兒一直往夜王府外走,由於她啞奴的身份,夜王府暗衛們沒有一個為難她,她順利地到達了夜王府門口。


    然後,門口侍衛攔住了她,恭敬地說道:“啞婆婆這是要把安郡主帶出府去?”


    葉傾城點了點頭,手裏一直不停地拍著夜安兒的繈褓。


    “安郡主太小了,啞婆婆身邊又沒有跟著暗衛,恐怕不太安全,這樣吧,我派兩名侍衛跟啞婆婆一塊兒出去,啞婆婆覺得可好?”侍衛倒是十分盡責,雖然這名侍衛還不知道啞奴就是葉傾城。


    葉傾城當然想拒絕,但她是啞奴,從來不表達自己喜怒哀樂的啞奴,所以她保持了沉默。


    在侍衛調動人手的時候,雪漫和夜陵一同從府外迴來了,剛好碰到要出門的葉傾城。


    見到葉傾城懷裏抱著夜安兒,雪漫心裏微微緊了一緊。


    “姐,葉傾城已經恢複記憶了,本來我打算將她拿下,但她並沒有傷害安兒,所以我暫時沒動手,你看要不要揭穿她。”成魅以傳音入密術對雪漫說道。


    雪漫聽了之後,不動聲色地走上前去,衝葉傾城如往常那般一笑:“啞奴,你特地抱著安兒來迎接我們嗎?其實不用這麽辛苦的。”


    說著,她伸過手去抱葉傾城手裏的夜安兒。


    葉傾城往後退了一步,心裏百般掙紮。


    現在她恢複記憶了,陸雪漫恐怕很快就能看出她的異樣,不會再信任她,但現在她要是不把安兒交出去,陸雪漫更會懷疑她。


    那麽,她交還是不交?


    “啞奴,你怎麽了?”雪漫故作驚訝地看著葉傾城。


    葉傾城隻在心中天人交戰了小片刻,就重新上前,把夜安兒交了出去。


    雪漫若有所思地看了葉傾城一眼,很輕易地從那隻獨眼中,看到了一絲眷戀與不舍。


    她抱過女兒,似笑非笑地拍著女兒的繈褓,說道:“你啞婆婆抱你也抱累了,娘親抱一會兒,乖,不哭啊……”


    不過,夜安兒還是哭了起來,小手小腳亂蹬,似乎想要葉傾城抱抱。


    葉傾城眼裏閃過一絲複雜,忍不住上前了一步,但卻也沒有伸出手,隻是出於對夜安兒純粹的關心。


    不過,這時候雪漫已經退後到夜陵身邊了,她抱著哭鬧不止的夜安兒,看著葉傾城淡淡一勾唇:“雖然很謝謝你沒有傷害我的女兒,但你似乎是想將我女兒偷走,所以,戲到此結束了。”


    葉傾城渾身一震,陸雪漫竟這麽快就發現了?


    葉傾城的身份一被雪漫戳穿,成魅也就從暗處飛身掠了過來,一臉冷凝地看著葉傾城。


    葉傾城震驚地看著陸雪漫,嘴巴張了張,卻隻發出難聽的‘啊啊’之聲。


    原來,成魅這個魔頭一直跟在她身邊,她自始至終都沒有機會下手!


    嗬嗬……葉傾城露出慘淡的淒涼笑容。


    肅穆寂靜的正廳內,夜陵和雪漫坐在中央,兩旁各坐著成魅阮暮天等人,肖樂綠環木子青等都站在兩側,啞奴……應該是葉傾城,葉傾城站在兩人正下方,神色平靜,還有一名藍衣人被廢了武功,打得口吐鮮血丟在地上,似跪似趴。


    “看你的樣子,應該是那


    幾個長老的心腹。”夜陵先朝藍衣人開口,語氣森冷,“還真是不知悔改,本王是避免同室操戈才放了他們一馬,沒想到他們還不死心。”


    一念之仁,險些鑄成了大錯,要不是還有個成魅心思縝密,隻怕這迴要上了長老會和葉傾城的當了!


    藍衣人臉色流露出痛苦,但他舌頭已經被割了,因此也說不出話來。


    成魅下手,向來是殘忍無情的。


    既然已經知道藍衣人背後的主使者,沒殺了他,已經算是成魅手下留情留了個活口,方便給夜陵看一眼知道真相了。


    “不用擔心,本王不會對長老會的人下手,因為……相信已經有人替本王動手了。”夜陵若有似無地瞟了一眼成魅。


    這小魔頭有多維護他姐姐,夜陵怎會不清楚?而小魔頭肯定又心思縝密不會親自動手,唯一的可能就是借刀殺人!


    果然,成魅輕咳,語氣冷冷酷酷的:“我去長老會調查真相時,一不小心透露給了聖水宮知道,至於聖水宮會怎麽做,我可不知道。”


    夜陵輕哼了一聲,果然是借刀殺人,還是借的南宮若水的刀!


    既然成魅專門通風報信,南宮若水還會不明白該怎麽做麽?


    南宮若水看來謫仙無害,那也隻是在雪漫麵前罷了,耍起狠來也絲毫不比他們這些劊子手遜色多少!


    如果不出他意料,南宮若水已經帶人踏平長老會據點了。


    藍衣人臉色刷的一下白了,而成魅大概也覺得留下藍衣人沒什麽用了,一掌便揮過去,掌風擊上藍衣人的天靈蓋,藍衣人砰然倒地不起了。


    葉傾城見藍衣人如此輕易的死去,心裏抽動了一下,突然想到她的下場可能會比這個藍衣人更慘,不禁用那隻獨眼看向了座上的夜陵和雪漫。


    這兩個人,多麽相配啊,葉傾城眼神有些呆滯,心裏的恨意早就被這半年多的磨難給填得差不多了。


    她有時候也會想,當初她那麽偏執是為了什麽,僅僅為了得到根本不可能看她一眼的夜陵嗎?


    後來,她就想通了,上官情原本愛的是陸雪漫,隻是中了她護法叔叔的設計才愛上她,所以,她是被她護法叔叔給寵壞了。


    護法叔叔雖然是疼她,卻也害了她,讓她從小就養成了要什麽就要得到什麽的習慣。


    所以,她看上了夜陵,就一定要夜陵娶她。


    也許,夜陵要真是娶了她,她又不會那麽喜歡夜陵了。


    愛上上官情之後她就明白了,她要的是上官情那種感情,無論生死榮辱都對她不離不棄。


    隻可惜……上官情也是老天爺和她開的一個玩笑。


    葉傾城的視線慢慢從雪漫和夜陵的身上撤了迴來,那隻獨眼裏,顯得有些一潭死水。


    恢複記憶的那一刻,她也想著要讓陸雪漫痛一次,現在既然被揭穿了,她連最後的機會都沒有了,怎麽死也無所謂了吧……


    “看在安兒的麵子上,給她一個痛快死法吧。”在夜陵準備開口宣布葉傾城的結局之前,雪漫伸手壓住了夜陵的手背,淡淡地說道。


    夜陵也是一怔,安兒到現在還在哭鬧,誰抱都不依,似乎非要葉傾城呢!


    隻不過,葉傾城雖然對安兒也有真感情在,但葉傾城太危險了,他和雪兒都是不可能留這麽個禍害在身邊的。


    一念之仁,便能鑄成大錯。


    但雪兒說得也有道理,不管葉傾城如何,啞奴對安兒是真心的,安兒也喜歡啞奴,既然上天給了啞奴和安兒這一段緣分,他至少可以看在這一點上,讓啞奴消失得平靜一些。


    “那就賜死吧。”夜陵點了點頭,看了一眼葉傾城後,淡然說道。


    葉傾城沒了活路是必然的,誰都不會再讓她活著,何況以她現在的狀況,活著也是一種屈辱,死可能是解脫。


    “鬼醫那兒不是有各種藥嗎?給她挑一顆吧。”雪漫看了一眼木子青,說完之後站了起來,想要離開這裏去看她哭鬧不止的女兒。


    夜陵也站了起來,準備和妻子一同離開,但這時候葉傾城卻半跪了下來,咬破手指在地上寫起字來。


    雪漫眼睛眯了一下,斟酌片刻後才走到葉傾城旁邊,看見葉傾城在地上寫的是:看在安兒的麵子上,把上官叫來,我想跟他話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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