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洛仁進了洛州都督府衙,


    向洛州官吏當眾宣讀皇帝諭旨,“現在起,由我許洛仁檢校洛州都督一職,”


    當天去臨都驛迎武懷玉進城的洛陽官吏,都暫時停職,接受調查。


    “把楊長史帶來。”


    第一個要調查的,就是洛州長史楊光武,原本是都督長孫無忌進京後,他暫代主持都督府事務的長史,接了敕旨不敢怠慢了武司徒,誰知道最後卻引禍上身。


    許洛仁等楊光武過來的時候,坐在那沉思。


    從他剛才與武懷玉的見麵會話來看,他覺得武懷玉不可能是苦肉計。畢竟大夫也說了兩處弩箭傷口很危險差一點就能要命,而且弩箭上還有毒,武懷玉就算想玩一出苦肉計,也不可能這樣弄。


    “下官洛州都督府長史楊光武,拜見許將軍。”


    楊光武是被抬進來的,他中了好幾刀,傷的比武懷玉還重,有一處還紮破了腸子,


    許洛仁居高臨下的打量著這個家夥。


    板著臉一言不發,


    良久後才一聲大喝,“楊光武,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謀害當朝三公!”


    “許將軍,下官冤枉啊,下官都差點沒命,怎麽可能謀害武司徒。”


    “你還敢狡辯!


    武司徒是不是你提議帶進龍興寺的,武司徒是不是進了龍興寺沒多久就遇刺了的?”


    “下官,下官雖提議去龍興寺,可是,可是下官真不知道有刺客在寺中梅園······”


    經過一個多時辰的審問,楊光武一直不承認自己與刺客有關,許洛仁轉而開始訊問他與長孫無忌的關係,讓他交待是如何在五年時間裏,從一個七品鞏縣令,升到正五品的洛州都督府長史的,


    審訊的並不順利,


    楊光武見這情況,開始拒不迴答,反反複複就是冤枉,跟他沒幹係等車軲轆話,


    熬了兩個多時辰,


    傷重的楊光武先撐不住昏迷過去,許洛仁也隻好提前結束這場審訊。


    “帶都督府司馬來。”


    一個個的審,他不相信審不出半點蛛絲馬跡。


    剛才的審訊,許洛仁也不覺得並沒收獲,審到與長孫無忌的關係時,他就極為抗拒,不肯交待,這在他看來,說明裏麵問題不小,值得深挖細挖。


    當天,


    許洛仁就把自己來洛陽後看到的問到的一些情況,做了番總結,然後使用百騎司的秘密鴿站,將加密的的信傳迴了長安。


    第一天收獲很大,


    首先確定武懷玉已經沒有性命危險,其二他初步判斷此事跟武懷玉無關不是苦肉計,其三此事楊光武還不能洗脫嫌疑,且他跟長孫國舅有問題且不肯交待。


    武懷玉坐著馬車從城外臨都驛,搬進了洛陽城皇城東的小城東城內。


    三百禁軍守的水泄不通,


    武懷玉專心療養,除了傷口換藥喝湯藥,其餘的時間就是吃了睡睡了吃。


    兩耳不聞窗外事,


    事到如今,事情的走向,已經完全不受他控製,而他也不想去管。


    從許洛仁和張阿難這兩人第一時間趕來洛陽,他就知道了皇帝的態度。


    張阿難既是內侍省的長官,也還管著皇城司這密諜機構,而許洛仁不僅是皇帝的兒時夥伴好友,也是皇帝多年來最忠心的貼身侍衛首領,如今既是左羽林將軍,也還統領百騎司。


    深夜,


    武懷玉白天睡了一天,這會有點睡不著了,便躺在榻上開始考慮整件事情。


    有人要殺他,而且是要置他於死地的,四個刺客,不僅用上了改裝的手弩,還在弩箭上喂毒。


    他也是非常福大命大,才活了下來。


    是誰要殺他,武懷玉一時還真猜不出來,估計這世上想殺他的人很多很多,他得罪過許多貴族高官和世家豪門,更別說他還曾鎮守朔方、幽燕、嶺南以及西域,攻滅、征服過的蠻夷很多,


    他還得罪了沙門釋教,


    猜不出來,完全猜不出來,先讓朝廷去查,等他傷好後,如果朝廷還沒查清楚,他也可以動用自己的力量再繼續查,總得查出是誰,


    有仇不報非君子,何況這種暗殺手段,如果不揪出對方來,那以後永無寧日。


    就現在已知的情報,


    他去龍興寺是臨時行程,可進了龍興寺才半個時辰不到,就遇刺了,這說明這次刺殺,肯定就是一次臨時組織的刺殺,當然也有很小概率是對方一直在跟蹤他的行蹤,


    在發現他進龍興寺後,馬上也潛入寺中梅園行刺。


    而此次行刺,四名女刺客全都被當場斬殺,沒有留下活口實在可惜,但據說女刺客們在嘴裏早就含有毒囊,想要生擒也非常難。


    可得到了四處屍體,結果卻找不出半點有用信息,既無法確定這刺客的身份,更不知道她們行蹤等,


    這除了說明那天負責此事的洛州都督府的無能,也說明這幾個刺客絕不簡單。


    武懷玉現在思來想去,


    覺得皇帝下手的可能性不大,長孫國舅的可能性也不大,


    但僅從這四個刺客來看,對方來頭不小,畢竟這四個刺客那直接就是做好了必死準備的,沒想著能活著迴去,一般人哪能有這本事。


    跟張阿難的談話,他透露了不少有用信息。


    經此刺武案,


    皇帝得承受很大的輿論壓力,所以朝廷可能很快就會有新的詔命下來。


    首先肯定是之前太子提起的讓三法司正式調查相關彈劾他的事情,可能會立馬結案,而且必然會對他非常有利,


    多數彈劾罪狀,可能就是證據不足等,隻會確定一些不算大的罪行,比如說治軍不嚴,有部份麾下將校破城後搶掠,以及所屬仆從軍的劫掠,再就是如薛孤吳仁死於龜茲叛亂,武懷玉也得擔點責任,


    可以預測到,這幾天可能就會結束調查,然後原先武懷玉頭上的罪名,會取消,然後皇帝再下道詔書,錯怪武懷玉,不該貶降,


    重新召迴朝中,甚至是恢複原來同中書門下三品銜,甚至是拜尚書右仆射等。


    皇帝肯定要盡快的化解這次風波,


    武懷玉就必須得迴朝,必須得打破大家對皇帝鳥盡弓藏殺功臣的猜測,不能讓大家都以為是武懷玉功高震主,然後被皇帝暗中除掉。


    如果真是這樣的結果,


    也不知道該說好還是壞,


    此時迴長安,仍還得卷進那漩渦,甚至會讓皇帝很被動,心裏未必就沒有對他生厭。


    走一步算一步吧,


    現在這個情況下,


    武懷玉最好的反應,就是什麽也不要做,被動,被動,再被動,被動麵對,不要出手,讓皇帝去做,


    貞觀治世啊,


    若是換了中晚唐的時候,武懷玉麵對如今的局麵,可能會考慮振臂一唿了吧。


    不過現在,


    還是算了,


    還不如考慮有沒有什麽辦法離開長安,去呂宋島逍遙自在。


    兩天後,


    大理寺卿劉德威、禦史大夫張亮、刑部尚書李道宗一起從長安也趕來了洛陽。


    勞動這三位大臣親至,可知皇帝對此案的重視程度,一般說三法司會審案件,其實是不會勞動這三位長官的,


    而是以門下省給事中、中書省中書舍人、禦史台禦史等三司審理,而如果是地方上久拖未決難以解決的重大案件,則是派監察禦史、刑部員外郎、大理評事充任“三司使”,前往當地審理。


    隻有中央的重大案件,才由大理寺卿、刑部尚書、治書侍禦史共同審判。


    因為貞觀朝的禦史大夫,基本上都加銜入政事堂拜相,故此大三司會審,也都不會出動他。


    可這次禦史大夫張亮也跑來了長安,


    “司徒傷勢可有好些了?”張亮提著不少人參鹿葺牛黃靈芝阿膠等名貴藥材進來,也不管這些藥武懷玉用不用的上,甚至還提了熊掌、虎骨、海馬等玩意,


    “聖人賜了禦藥又派了禦醫,甚至還剪下龍須賜做藥引,我這傷啊好的的很快,估計很快就能下地走動了。”


    張亮按住要起來的武懷玉,“司徒莫動,好好躺著休養身體,”


    李道宗和劉德威兩人也提了些補品,上來打招唿。


    江夏王見武懷玉憔悴的模樣,怒道,“竟然有人敢行刺司徒,真是罪該萬死,一定得把幕後兇手找出來,誅他三族!”


    張亮不僅帶來了諸多名貴藥材補品,還帶來了皇帝的慰問諭旨,以及經中書擬詔門下審核,然後正式頒發的詔敕。


    詔敕有兩份。


    一份是武懷玉所猜測的關於他被彈劾的罪行,果然,經過三司聯合調查,許多彈劾都非事實,或是誇大事實,甚至有的就是誣告。


    三司做出了正式結案,皇帝因此降敕,取消之前的貶降處理,仍複原職。


    也就是恢複武懷玉從安西迴到長安時的官職頭銜,開府儀同三司、太子太傅、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而第二道詔敕,


    則是對他為朝廷征服西域開疆拓土大功的封賞,


    晉封武懷玉為太尉、太子太師、檢校中書令,並主持門下省事務,遙領揚州大都督,增食邑兩千戶通前共五千戶,增賜實封三百戶,通前共兩千八百戶。


    以懷玉功別封其次子池陽縣男武承業為池陽縣侯。


    賜絹帛一萬匹、奴婢百口。


    武懷玉接到這兩道敕旨,立馬請張亮代他向皇帝寫了一道辭表,辭拒這些封賞。


    封賞的太厚了,司徒晉太尉,太子太傅晉太子太師就不說,這檢校中書令又主持門下省事務,這是個什麽鬼?


    一個執掌中書門下兩省?還來個遙領揚州大都督。


    而次子還由縣男晉封縣侯,這加上老大的太原郡公,老三的呂宋縣侯,還有嫡次子的晉陽縣侯,嫡三子的壽陽縣子,


    那他二十多個兒子,現在三嫡兩庶都得爵,一郡公三縣侯一縣子,這就有點太過。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皇帝的這些封賞,確實能夠為他從這場刺武風波中扭轉名聲,但這絕不會是皇帝真實的意願。


    “武公,這是陛下的封賞,你就接旨謝恩吧。”張亮挺羨慕武懷玉的,要是他挨兩箭,也能換來這些,他絕對願意換一下身份,甚至多挨幾箭都甘願。


    “張相要是不願意代我寫這道辭表,那就有勞劉公或是郡王為我寫,”


    “算了,還是我自己起來寫,”


    武懷玉掙紮著要起來,


    張亮趕緊按住他,


    “司徒別動了傷口,我替司徒寫便是,”


    張亮濃眉大眼美須髯,雖草根出身,但如今一筆字寫的還不錯,甚至還有幾分二王之風,他替武懷玉寫了辭表,謝絕皇帝的這些加封,


    信寫好封印,派驛馬一日三百多裏的送迴長安。


    五天後,長安又送來了旨意,皇帝不接受武懷玉的辭表,一定要他接受封賞,還說希望他安心養傷,爭取年底時,皇帝派車接他進京,參加新年正旦大朝。


    到時大朝會上,少不了他這個太尉、太子太師、檢校中書令、主持門下省事的大臣。


    武懷玉此時已經可以下床,便親自提筆給皇帝又寫了封辭表。


    封賞太過,堅辭不受。


    刺武案仍然還在緊張的查著,可不管怎麽查,這案子很神秘的毫無頭緒,雖然抓了許多人,但沒有突破。


    離新年一天比一天近,天也一天比一天冷,


    皇帝和武懷玉兩人,一個堅持封賞,一個堅決辭受,你來我往的,這封賞詔書和謝恩辭表在跑上不停的跑。


    在武懷玉遇刺半個月時,也就是臘月的二十四,小年這天,皇帝特派禁軍送了武承嗣來洛陽,陪父親一起過小年夜,


    過完小年夜,第二天再奉旨接武懷玉迴長安。


    武懷玉遇刺的消息在長安並沒能封鎖幾天,很快就各種傳言滿天飛,一時間什麽功高震主、鳥盡弓藏等傳言此起彼伏,皇帝也隻好對外公布了整個案件的說情,


    並且是立馬讓三司結了調查武懷玉被彈劾諸罪的案子,然後又是高調的下詔加封武懷玉,這確實還是有一些效果的。


    但遲遲不能查出刺武案的真兇,還是讓朝野流言無法完全製止。


    武家也早知曉了懷玉遇刺,樊玄符第一時間就請求來洛陽,但皇帝出於安全等考慮,怕半路再遇刺殺,一直沒同意武懷玉妻妾兒女去洛陽,但同意了武家派一些管事家丁部曲等去洛陽,還派了不少禁軍護衛宋國公府。


    一直等到此時,皇帝才派左衛大將軍、太子左衛率李大亮帶兵,陪武承嗣來洛陽跟武懷玉過小年,並接他迴長安。


    武承嗣進洛陽東城,見到父親後一把抱住痛哭。


    “這麽大人了,再過兩月就大婚當丈夫的人,怎麽還掉眼淚,記住,男兒有淚不輕彈,你阿耶我隻是遇刺受了點小傷,又不是死了,有啥好哭的。”


    武懷玉拍著兒子的背訓道,其實看著兒子這般真情流露為他擔憂,心裏還是很欣慰高興的。


    “阿耶,是誰要刺殺你,我去剁碎了他喂狗。”


    武懷玉無奈道,“查了半個月,還沒結果呢。”


    “怎麽會查不出結果呢?”武承嗣不解又不滿,


    武懷玉笑笑,是啊,怎麽會查不出結果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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