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時候,你都應當盡量掌握主動。


    燕子山上的夏夜很涼,武懷玉既然知道了龜茲吐屯屈利啜是個賭狗,狗急跳牆想要瘋狂的賭一把,那就陪他玩玩。


    屈利啜的底牌已經全讓武懷玉知曉了,他輸定了。


    武懷玉現在要的是如何讓自己贏的更多。


    賭狗從來不會滅絕。


    屈利啜跳反也好,給了武懷玉一次性解決龜茲的機會,免的拖拖拉拉,這不是送上門的最好理由麽。


    給大唐當初打高昌的理由還要光明正大。


    十幾支安西牙兵輕騎已經撒出去了,屈利啜隻要接近大石城數十裏,就會被偵知。


    想偷襲,門都沒有。


    “使相,該收網了吧?”


    大石城的下半夜很安靜,靜寂無聲。


    “嗯,動作利索點,別搞的太大動靜,大家白天熱鬧一天,這會也都要休息呢。”


    “是!”


    參軍得到命令,立馬出去傳令牙兵各營校尉們。


    “相公有令,抓老鼠,動作要快,”


    “敢有反抗者,就地格殺勿論!”


    狗吠貓叫,


    雞也跟著鳴叫起來,圈裏的牛馬羊駝都感覺到了不對勁,開始噪動。


    暗夜,


    僅有三門的大石城,城門緊閉,正好關門打狗。


    雖城中安西牙兵僅有千人,


    但搜索並不大的大石城,卻也綽綽有餘。


    鐵甲、橫刀、弓弩、步槊、盾牌,三眼銃、掌心雷······


    這些武裝到了牙齒的安西牙兵,就算是在城中巷戰,那也絕對是能以一當五,三人一小隊,三小隊一中隊,五中隊一大隊。


    初六夜是上弦月,隻有上半夜能看到一弦月色,到了下半夜,早就隱沒西方。


    牙軍的參軍們早就已經根據審訊和偵察,掌握了城中老鼠們隱藏潛伏的位置,各營劃分了各自的捕鼠區域,分片包幹,拉網式的搜捕。


    一聲令下,


    一支支隊伍迅速把大石城風格外,然後定點清除。


    按得到的情報,


    屈利啜極可能是明晚來襲,


    今晚城中的老鼠們,是相對放鬆的一晚,都在為明晚的戰鬥養精蓄銳。


    城西,


    雄闊海率領著自己的一旅百人,全副武裝的迅猛殺到了城西曹閏國的邸店。


    邸店巷口,隊伍剛靠近,便有犬吠起來。


    柘羯傭兵警覺的過來察看,兩人提著燈籠剛一露頭,


    咻咻咻的數支弩箭便迎麵而來,


    他們反應也迅速,立馬躲避,可惜距離很近,又是一波箭雨,根本避不開,轉眼就被射成刺蝟。


    臨死前發出了慘叫示警。


    但也沒什麽鳥用了。


    兩支小隊迅速上前,給兩人各補了一刀,橫刀劃過脖頸,就算沒被箭射死,這下也要死透了。


    雄闊海低喝道,“上,”


    柘羯傭兵臨死前的警訊,讓邸店裏的守衛驚動,可安西牙兵已經殺到。


    攜帶好的梯子迅速梯牆,幾支牙兵小隊迅速踩著梯子跳入牆中,


    刀兵交加,


    他們跟護衛打鬥起來,守住身後的牆頭,


    接應著更多的牙兵跳牆進入,


    轟的一枚掌心雷在柘羯傭兵中炸響,那些勇悍的柘羯傭兵哪遇到過這個,被炸的七葷八素,倒下一片。


    這時有牙兵已經衝過他們,打開了邸店大門。


    雄闊海帶頭衝了進來。


    “反抗者,格殺勿論!”


    沒有憐憫,也沒有猶豫,


    戰鬥很激烈,


    來的快,也結束的快,就如夏日的雷陣雨。


    這個邸店裏大約有百來人,扮作商隊的夥計、護衛等身份,數量不少,可在雄闊海的這一旅百人的突襲下,很快就被打的抱頭四竄,


    可惜他們跳牆而逃,外麵街巷上也早有人攔截守候,


    弓弩侍候,


    跑的越快,死的越快。


    曹閏國渾身是血的被拖了出來,扔到了雄闊海的麵前。


    他抬起眼皮,看到了火光下那個安西軍官,是白天時來抓安拂勒的人。


    “你們這是要殺人搶劫?這就是安西軍的與民秋毫無犯?”


    “呸!”


    雄闊海看著這個家夥,冷笑幾聲,“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跟我裝雞毛呢,曹閏國,你說你好好的日子不過,你瞎摻合什麽呢?


    你就在這大石城經營你的邸店,賺伱的錢不好嗎,這父母妻兒一家人過日子不好麽?


    你非要做屈利啜的走狗內應,落的如今這下場值得麽?”


    曹閏國聽到這,麵色瞬間慘白。


    他沒想到一切都被唐人知曉了,


    “是安拂勒?他告訴你們的,那個狗奴。”


    “你真當你們的事很機密?早在幾天前,我們就已經發覺到不對了,抓不抓安拂勒,都無關緊要。”


    曹閏國跌坐地上,


    “把這些狗奴全都綁起來帶走。”


    雄闊海沒有殺這些人,因為武相說了,大唐在西域還有很多城堡要修,有許多烽燧、驛館要建,還有許多田要墾,有許多路要修,這些人還有用處,


    等候他們的是漫長的苦役,直到生命終點,不會有赦免,幹到死為止,永遠為奴。


    連同他們的家眷,也都全部為奴。


    這就是那些叛亂者的下場。


    一個個的點被撥除,


    好消息不斷傳到州衙,


    參軍興奮的向武懷玉匯報。


    “嗯,還不錯,”武懷玉點了點頭,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守幾隻老鼠,倒是弄的半夜沒睡。


    武懷玉便幹脆叫親兵去殺隻羊,半夜了,就簡簡單單的烤個紅柳簽羊肉串吧,也無需醃製,新鮮羊肉直接串上刮了皮的紅柳枝上烤。


    這一隻現宰的羊,正好犒賞下一樣熬夜的幕僚和參軍、親兵們。


    “給牙兵各營也都送些羊去,大家捉老鼠辛苦了,宰幾隻羊吃。”


    這一晚,多少還是有點擾民了。


    不過大家透過院牆或是門縫,看到街上都是全副武裝的安西牙兵後,都很老實的呆在家中,並沒有人跑出來吃瓜。


    夜盡天明。


    大家都還老老實實的呆在家中,並沒敢亂出門,


    誰也不想被一刀砍了。


    情況不明,就最好是先不露頭。


    待到紅日初升,


    這時街麵上終於傳來了安西兵的通報,


    他們敲著鑼用漢話、龜茲話、粟特話和突厥話,一遍遍的通報情報,就是屈利啜叛亂,城中有內應。


    昨夜安西牙兵搜捕清剿屈利啜的內應,


    行動很成功,內應都已經拿下,


    大家可以放心出門了。


    不過,因為屈利啜叛亂,正率軍來襲,所以全城戒嚴,暫時封城,禁止出入城。


    大家可以出門買菜買糧,


    做生意的也可以開店做買賣,


    但是禁止出城,


    而且建議沒事不要亂竄門,更不要聚集,


    還有就是嚴禁有人趁機偷盜搶掠等,特殊時期特殊處理,一律從嚴。


    沒事就老實呆在家中。


    也鼓勵大家發現有異常立即上報,隻要提供的線索是有用的,一律有賞。


    清晨,


    武懷玉聽完匯報,有些困了,打了個哈欠,


    “嗯,大家昨晚辛苦了,趙參軍,給弟兄們記功。”


    “敵人今夜可能來襲,所以大家白天養精蓄銳,好好休息,”


    記功、犒賞和值班安排這些事情,自有他的幕僚們去負責,武懷玉自去睡了。


    參軍們看著武懷玉這淡定的樣子,都非常的敬佩。


    “武相可真淡定啊,怪不得孫子兵法曰,勝不妄喜;敗不惶餒;胸有激雷而麵如平湖者,可拜上將軍。”


    “區區一個屈利啜,放在西域都排不上號,根本不算個人物,他的叛亂,哪能讓武相驚擾。一切盡在武相掌握之中,屈利啜來也是送功勳的。


    高興還來不及呢,”


    “就是,屈利啜這還在路上,武相就已經讓咱們擬好滅龜茲國的計劃了。”


    “何止是滅龜茲,武相說了,要把大都護府從高昌城遷到龜茲城去。”


    有武懷玉這般鎮定自信,


    大石城的安西軍將士們,也一個個很淡定。


    城中安西牙兵僅一千,


    屈利啜來襲的兵馬,第一波就有八千,後續還會有更多,但大家就是這麽自信。


    似乎他們是八千,來襲的是一千。


    武懷玉一覺睡到了下午。


    大石城很安靜,


    一千安西牙軍,管製著兩千來居民,挺好管的。


    尤其是昨夜的捕鼠行動,雖然武懷玉有命令不殺俘,但昨夜搜捕時還是有不少人負隅頑抗的,對於這些人,安西牙兵可沒有人慣著他們,


    統統就地格殺。


    一早上,安西牙兵打掃戰場,把那些拒捕被殺的家夥,直接砍下腦袋,放油裏炸一炸,然後拿長矛插著立在市場門口。


    城中居民們去市場買糧買菜,看到那立在門口路兩側的那兩長排的人頭,震懾效果拉滿。


    不管他們是突厥人還是粟特人還是龜茲人或是吐火羅人,都老實了。


    全都緊閉門戶呆在家中,


    他們是真怕自己腦袋也被油炸過後插在長矛上展示。


    武懷玉洗了把臉,


    早餐是羊肉湯,搭配著烤饢。


    “發現屈利啜的蹤跡沒?”


    “偵騎迴報,已經發現叛軍行蹤,他們昨日已抵達八十裏外的小石城,”


    小石城往西北二十裏就是葫蘆河,再沿河而行六十裏,就到了燕子山大石城。


    八十裏,騎兵半日便可抵達。


    就算是步兵,一天也能到。


    “這麽說,屈利啜的襲擊就在今晚了。”武懷玉把烤饢瓣的細碎,放在羊湯裏泡,“八十裏,最大的可能是他們會在上半夜到達,然後在大石城外休整一兩個時辰,在下半夜的時候發起襲擊。”


    一般下半夜的時候,也是睡的正酣的時候。


    武懷玉一邊瓣著餅一邊道,“按原計劃,把五百騎放到城外,隱藏起來。”


    “相國,我們就一千牙兵,敵人起碼八千,敵眾我寡,數量懸殊,要是分出五百兵出城,那我們就隻有五百兵守城了。


    雖然已經派人去疏勒和碎葉調兵,可遠水難救近火,咱們孤軍守城,還是當謹慎一些。”


    “我安西牙兵,是安西軍中的精銳,對付叛軍,個個能以一當十,咱們一千牙兵,能抵他叛軍一萬人。


    這優勢在我,而且優勢很大嘛。


    況且,守城不能困守城中,我們分兵在城外,就是一支奇兵,能發揮更大作用。”


    雖手中僅一千兵,可武懷玉卻沒想過死守,更沒想過要等疏勒兵來援。


    他要憑這一千兵解決叛軍,而且還要速戰速決。


    ······


    屈利啜帶著八千人馬從撥換城悄然折返,


    在距大石城八十裏的小石城休整半天後,屈利啜躍上戰馬,拔出了狼頭刀,向著西北大石城方向高唿,


    “斬殺武懷玉,奪迴西域!”


    “斬武懷玉者,賞牛千頭,黃金千兩!”


    夜晚,屈利啜帶著人馬來到了燕子山下,


    人銜枚,馬裹蹄,


    悄悄的隱藏在燕子山下十裏外,


    直到子夜過後,


    他們才摸向燕子山。


    夜色寂靜,


    一切順利。


    來到城外不遠處,他們潛伏著,等待著約定好的信號。


    大約四更天剛過,


    城南門上便有三盞燈籠掛起,


    屈利啜興奮拔刀,“內應已經奪得南門,殺!”


    無數突厥兵、龜茲兵、焉耆兵,紛紛衝向大石城南門。


    他們一路衝到城門前,果見城門已經洞開,


    黑漆漆的城門內,還有人舉著火把在向他們招手。


    屈利啜一馬當先,


    他生怕放跑了武懷玉,


    “別放跑了武懷玉,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他帶著大隊突厥部下輕騎,策馬奔馳入城,直奔城主府。


    滾滾人馬殺入城中,


    所有人興奮的大喊大叫,


    他們已經進了大石城,他們勝利了。


    龜茲王白訶黎布失畢被宰相那利和大將羯獵顛簇擁著也往城裏趕,


    剛走過城門,


    突然隻聽到身後一聲霹靂巨響,


    訶黎布失畢扭頭,看到突然升騰起的一團巨大火團,在黑夜裏是那麽的顯眼,甚至是刺眼。


    緊接著又是連竄的轟隆聲,


    然後他看到從城門上傾泄下許多液體,


    這些液體遇到下麵的火,瞬間爆燃,升騰起一條條火龍,整個南門前頓時成一片火海,


    士兵隻有一半入城,還有一半被這火突然堵在了城門外。


    城頭上還在不斷的傾泄火油,然後是石頭土袋,城門被堵住了。


    訶黎布失畢腦袋有些懵,


    眼睜睜看著他們身後的南門被火與土石封死。


    “不好,是埋伏!”大將軍羯獵顛畢竟是帶兵的,此時也立馬意識到不對勁了。


    幾乎是他話音未落,


    前麵又響起了接連的爆炸聲,還有無數火光在升騰,


    無數的慘叫聲此起彼伏,


    前麵不停有人在往後退,邊退邊慌亂叫喊,“有埋伏,中埋伏了,快退。”


    訶黎布失畢看著身後被堵住的南門,哪還有什麽退路。


    四麵箭如雨下,還有霹靂驚雷般的火器,


    混亂中,有人驚惶高唿,“屈利啜吐屯戰死了!”


    “吐屯屍體被唐人搶去了,”


    “屈利啜首級被唐人砍下來了,”


    “完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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