撥換城,漢之姑墨國都。


    龜茲往西,在撥換城開始分路,一條經撥換城往西北,經大石城翻越淩山勃達嶺抵赤山往碎葉城,為熱海道。


    另一條則是經撥換城往西南,去往疏勒。


    還有第三條路,經拔換城往東南,前往於闐,既神山路。


    撥換城可謂西域樞紐中心,尤其是天南的樞紐中心。


    這個地方,武懷玉自然是必須拿下的。


    武懷玉在大石頭宣布了此次東征大捷,為安西軍以及協從的突厥諸蕃部和諸國錄功記勳,派使者向長安奏捷請功,


    就地解散兵馬,


    吐火羅的迴吐火羅,河中的迴河中,天山北的突厥兩廂十箭部落也迴天山北,


    龜茲焉耆於闐等諸國兵馬也各歸本國。


    薑行本仍坐鎮疏勒為都督,曹欽則開始對疏勒都督府下的六州分駐兵馬,主持修建疏勒烽燧體係。


    姑墨、溫肅、蔚頭三州,仍在龜茲都督府下,但由安西大都護府直轄。


    武懷玉新置龜茲軍鎮。


    “便由薛孤吳仁將軍任龜茲鎮守使,辛苦你這安西大都護府司馬了。”


    薛孤吳仁抱拳,“這有什麽,都是為朝廷效力。”


    龜茲軍鎮,武懷玉也定了五千步騎的兵額。


    這次東征,安西軍隻出動了六千人,五千人轉為疏勒軍鎮,剩下一千是武懷玉的安西牙兵。


    薛孤吳仁這個龜茲鎮守使,現在是個光杆司令。


    “我已經簽發軍令,從天山東的伊庭西三州,還有天山北的伊麗碎葉大宛給你抽調兵馬,另外還會招募一批新兵補充,”


    “那天你跟我說話沒錯,龜茲早晚得征服,但也不能急於一時。你去龜茲,先跟龜茲吐屯做好交接,我已讓龜茲吐屯和焉耆吐屯,都率各自人馬部落,遷到阿羯田山以北放牧,或遷迴他們本部落。”


    “記得跟他們先禮後兵,如果他們不識時務不肯配合,你先不要急,上報於我,我調兵來打。”


    武懷玉的話很霸氣,


    不管你焉耆吐屯還是龜茲吐屯,你都得交出監護大權,還得帶著部落遷走。留下也行,但就成為治下編戶齊民,你放羊牧馬,也一樣得服役納稅。


    西突厥的這南北庭可汗,十箭部落的大啜、大俟斤,如今一個個都被安西軍打的服服帖帖了,天南諸國,武懷玉怎麽還可能讓突厥人染指控製。


    一個個都要交出控製權。


    就算是之前朱俱波那位吐屯,一刀把國王砍了,提著他腦袋打開城門,出城數十裏迎接安西軍,立下大功,但他也一樣不能繼續做朱俱波吐屯。他可以歸附大唐,朝廷授他官職,但那是進入大唐體係,而不是保留原來西突厥吐屯的那一套。


    以後西突厥人也可以留在天山以南諸國,但他們就不再隸屬於南北兩庭和十箭部落了,他們隻隸屬於安西大都護府,隸屬於天山各都督府、州。


    薛孤吳仁嘿嘿一笑,“明白,我全都明白,現在西域已經不是突厥人的天下了,咱們安西軍說了算。”


    雖然他現在是個光杆將軍,但他自信憑大唐安西軍這身份,就足夠橫行龜茲。


    龜茲王蘇伐疊帶來的五千兵馬,現在歸薛孤吳仁指揮。


    各支人馬陸續撤離,


    連薛孤吳仁也帶五千龜茲兵,與焉耆王的三千兵,一同東歸。


    武懷玉暫時仍在大石城,


    他計劃是過段時間,先西巡疏勒都督府,再去巡視於闐。


    在此之前,他要等一個人。


    從長安萬裏迢迢而來的兵部侍郎盧承慶。


    盧承慶本來應當早就來了,甚至在武懷玉離開碎葉前,先到碎葉見麵的。


    隻是這位兵部侍郎在過了銀山即將抵達焉耆時,突染重疾,不得不留在銀山的一個驛館醫治養病,一呆就是百餘日。


    等到他身體好轉,武懷玉都已經東征大捷了。


    滅蔥嶺渴盤陀、平磧南朱俱波,降服疏勒,最後還把龜茲給收了。


    盧承慶坐著駱駝搖搖晃晃經過焉耆,走過龜茲,最後沿著俱毗羅沙漠北緣,穿過一個個綠洲,經過俱毗羅城、阿悉言城,終於到了思渾河畔的撥換城。


    他在這裏見到了安西大都護府司馬、右武侯將軍薛孤吳仁,這位新兼任龜茲鎮守使的上柱國朔方郡公,正春風得意的赴龜茲上任。


    盧承慶在撥換城休息,跟薛孤吳仁聊了許久,對此次武懷玉征討天南的經過也有了更詳細的了解。


    知道的越多,越是驚訝佩服。


    當然,受薛孤吳仁主觀的影響,盧承慶也認為薄布可汗和龜茲王蘇伐疊的暴斃,都是被武懷玉所殺。


    畢竟不管是薄布可汗還是龜茲王蘇伐疊,他們的死,確實是安西軍受益最多,自然嫌疑也最大。


    殺了薄布可汗,天南、吐火羅、河中、可薩,都從南庭劃出,進一步削弱突厥南庭實力,也增強了大唐安西大都護府的影響力。


    而殺了龜茲王,武懷玉不僅直接把龜茲西境拿到手,還順勢在龜茲設立軍鎮,派兵駐守,加強對龜茲的掌握。


    聊至半夜。


    兩人是越聊越興奮,


    薛孤吳仁是個猛將,他家祖上代北鮮卑人,不過與漢通婚數代,也早自稱中國人。


    盧承慶對他也是知根知底的,畢竟他是兵部侍郎,薛孤吳仁論勇猛,絕不輸於薛萬徹、程咬金等之下的。這人在李淵起兵之初就從平長安,以第一勳,授正議大夫。


    隻不過在武德初,他是元吉的人。


    後來跟隨平王世充、竇建德、劉黑闥等,在武德六年就授上柱國勳,封縣公爵。


    貞觀初,他也是坐了幾年冷板凳,受了些影響的,後來從征東突厥、吐穀渾,再從征西域,經曆了諸多大戰役,也算是勞苦功高。


    武懷玉選他做龜茲鎮守使,肯定也是看中他的勇猛。


    “龜茲吐屯屈利啜是何態度,是退往阿羯田山以北,還是迴碎葉川,又或是就率部落留在龜茲入籍編戶?”盧承慶問。


    “他在大石城跟武相說,願率部落去阿羯田山之北遊牧,武相也答應在鷹娑川劃一塊地給他們放牧。”


    鷹娑川,在龜茲和焉耆之北。


    阿羯田山,也叫白山,過了此山,就是鷹娑川,那裏現在是東廂五咄陸部鼠尼施部的地盤,劃設了鷹娑都督府。


    “這個屈利啜這麽痛快就同意北遷?”


    據盧承慶所知,這個屈利啜是南庭弩失畢部的,原是咥力失可汗的重臣。他就是被咥力失可汗授為龜茲吐屯,並且娶了蘇伐疊的女兒,他還讓自己弟弟娶了焉耆王龍突騎支之女。


    屈利啜在龜茲和焉耆的實力和影響力都很強。


    他們兄弟倆手底下也是有兩三萬人馬的。


    真就會這麽輕易的退出龜茲和焉耆?


    “我大唐如今在西域,如日中天,誰敢不服?”薛孤吳仁端著酒杯,已經喝的半醉。


    “那些不服的,不是斬殺陣上,就是擒送長安,或是暴斃而亡,嘿嘿。”


    盧承慶夾起塊白切羊頭肉吃著,覺得也很有道理。


    實力為尊。


    以前天子初繼位時,突厥頡利可汗都敢率部飲馬渭水兵臨長安城下,那時諸蕃胡蠻夷,對中原大唐也是多有不敬。


    可這些年來,大唐滅東突厥,擒頡利可汗,滅吐穀渾斬伏允可汗,


    敗吐蕃、降諸羌,


    然後是進軍西域,


    滅高昌、擒咄陸可汗、斬步真可汗,


    甚至是一言不合,就讓薄布可汗和龜茲王暴斃。


    擁有十幾萬帳的弩失畢最強兩部的阿悉結,也是說滅就被滅了,渴盤陀、朱俱波這樣的小國更不用說,都沒用唐軍出馬,仆從的吐火羅、粟特軍就把他們滅國了。


    屈利啜再厲害,能比那些被武懷玉砍了腦袋,或是擒送長安的可汗、國王、大俟斤、頡利發們厲害?


    “來,喝酒喝酒,”薛孤吳仁提壺把兩人酒杯再倒滿。


    盧承慶病後初愈,又是文臣,不勝酒力,很快就七八分醉了,“不行了,醉了醉了,下次再喝,明天還要趕路去大石城見武相。”


    薛孤吳仁大笑,“西域皆已臣服,盧侍郎也不用急著趕路了。”


    盧承慶隻得舉杯,他這趟差事,因病耽誤了不少時間,現在倒確實不急了,本來皇帝讓他來西域,是判斷西域形勢,做些戰略調整。


    如果武懷玉征討阿悉結和疏勒三國不是很順利,那就由他代表朝廷來招撫三國,主要是保證西域局勢的穩定可控。


    要是武懷玉一如往往的能打,那是最好,那他經行就是來獎賞功勳,協助武懷玉對西域諸部、各國進行羈縻都督府、州縣的設置劃分,對諸首領等的正式授封等。


    現在武懷玉已經把一切都做完了,他頂多也就是代表朝廷承認而已。


    早點晚點,倒是都沒關係。


    “再來,”


    “真不能喝了,醉了醉了,”


    薛孤吳仁還在勸酒,


    突然外麵傳來慘叫聲,然後是刀兵交加之聲,


    “將軍,”


    一名薛孤吳仁的親兵渾身鮮血的闖進來,“將軍快走,突厥狗奴反了,他們已經殺進來了,快走。”


    薛孤吳仁此時也喝的七八分醉,聞言大怒,滿麵脹紅,“大膽突厥狗奴,安敢反耶,”說完,就衝了出去,


    盧承慶來不及勸說,


    外麵傳來薛孤吳仁的怒斥聲,可接下來卻是無數羽箭破空之聲,


    然後那位彪悍的上柱國、朔方郡公、右武侯將軍、安西大都護府司馬兼龜茲鎮守使,


    就被亂箭射成了刺蝟,


    薛孤吳仁倒下的時候,怒目圓睜,都不敢相信他征戰多年,打了那麽多大戰,結果最後卻死在了西域的這座撥換城,


    他甚至都沒來的及披甲,


    突厥兵射殺薛孤吳仁,闖進了裏屋。


    盧承慶高聲喝道,“我乃天可汗的使者,大唐兵部侍郎範陽郡公盧承慶,”


    一名突厥軍官走進來,“不要殺他,帶他去見吐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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