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將們的聚會,總是離不開喝酒。


    大杯痛飲,才顯瀟灑。


    老程端著個玻璃杯,非要跟懷玉喝白的,“你家製的這玻璃杯,比什麽瑪瑙杯琉璃杯都好看,這玻璃杯就得配你家的白酒喝,晶瑩剔透的酒杯,裝上清澈透明的白酒,”


    武懷玉可不敢跟這老魔頭喝白酒,


    今天這麽多五大三粗的猛將,真要開了這頭,估計得醉躺下。


    “這玻璃杯配葡萄紅酒才最相宜,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人征戰幾人迴。”


    “你這詩,”老程端著酒杯咋舌,不太喜歡。“你真打算帶八千騎西征?”


    “陛下多給了八千,”懷玉晃了晃杯中的紅酒,小抿一口,葡萄酒味道不錯。


    老程雖然在殿上也完全支持武懷玉,甚至覺得武懷玉一句八千騎踏破西域,實在是讓人聽來熱血沸騰,尤其是看著侯君集那憋的通紅的臉尤其的爽。


    可是現在私下裏,他還是想問問武懷玉到底有啥底氣,


    “俺老程也算是身經百戰了,要說西征欲穀設我倒不怕,可要說帶八千騎,這萬裏遠征,我還真沒信心。


    還有咱西征這攔在最前麵的高昌國,雖才萬餘戶,但其大城也有五座,勝兵萬人,而且欲穀設肯定增援,到時高昌國憑城防守,欲穀設的騎兵在外,


    他們要是襲擊我們的補給,我們就麻煩了。”


    “玉門關以西雖有大漠阻隔,但我們在磧西也還有伊州這個前進要塞,”武懷玉很自信,並不是輕敵。


    當初他與李靖滅dtz時,也是奇兵奔襲,如今也可以再來一次。


    老程擔心的高昌攔路問題,也不是什麽難題,因為高昌國小人少,大城雖有五座,但所謂大城也隻是相對西域諸小國的綠洲城市而言,


    高昌的王都,其實都不算大,隻是占據的地形相對險要一點。


    可大唐有神機營,有神機火器,這玩意可是攻城破寨的大殺器,曆史上侯君集沒有這種犀利的火器,僅憑投石車都照樣轟破高昌國都,


    更何況是現在?


    正是有這些底牌,武懷玉才敢說隻要八千精騎就可生擒欲穀設。


    打仗就得出其不意,


    就得突破常規,得把節奏掌握在自己手裏,


    欲穀設和麹智盛他們都覺得大唐雖幾次派使者責問,但不會真的發兵西域,因為想當年隋朝那麽強盛,大業天子南征林邑、浮海攻流求,又西滅吐穀渾、伊吾,還征高句麗,


    可是在西域也僅止步伊吾,


    麵對高昌國,也隻是冊封宇文玉波為華容公主,和親嫁給高昌王。


    如今的大唐,論國力,遠不及隋大業朝,


    楊廣那麽好戰的皇帝,打了伊吾、吐穀渾、林邑、流求、契丹、高句麗諸多國家,卻都沒對高昌下手,


    大唐肯定也不會真對高昌下手,


    何況大唐立國以來,都沒真正的進入西域,


    一個伊吾,也不過是群粟特人城主投附中原,大唐在伊吾設立伊州,甚至派來安西都護,可那仍不能完全算大唐正州。


    在這種慣性思維下,他們都覺得大唐不可能真出兵西域,就算來,也還有高昌擋著,


    相隔七千裏,又有數百裏的大漠,


    大唐要是發兵十來萬,這漫長的距離,艱難的交通,如何補給?


    來少了,他們怎麽拿下高昌的大小二十幾座城?


    西域可不是中原,這裏本就是諸多大小綠洲形成的城邦國家,唐軍來了不攻下高昌,就得不到補給,更無法繼續深入。


    其實就連大唐許多人也一樣這樣認為。


    覺得兵少了可能打不下,兵多了補給艱難,總不能跟當年楊廣征遼東一樣,發兵上百萬,然後強征天下民壯都去運糧吧,那會讓天下大亂的。


    “郭孝恪雖說有些失職,但起碼他還守住了伊吾,而且那裏還有一千安西軍,另外伊吾的粟特等胡兵也還不少,”


    武懷玉跟老程說起西征最關鍵的一點,那就是伊吾城。


    不是伊吾軍而是伊吾城。


    漢代以來,出西域本有二道,後更為四。


    出自出玉門,渡流沙,西行二千裏至鄯善為一道;自玉門渡流沙,北行二千二百裏至車師為一道;


    從莎車西行一百裏至蔥嶺,蔥嶺西一千三百裏至伽倍為一道;自莎車西南五百裏蔥嶺,西南一千三百裏至波路為一道焉。


    後來,玉門關東遷,與伊吾路關鍵密切。


    伊吾路早在東漢就開辟,竇固率軍擊伊吾,戰於蒲類海,自敦煌西出玉門、陽關,涉鄯善,北通伊吾千餘裏。


    從漢至北魏時期,敦煌西麵的玉門關一直是通向西域的門戶。


    北周時期興盛伊吾路,自敦煌至伊吾,多沙磧,道裏不可準記,唯以人畜骸骨及駝馬糞為驗,


    這條路很艱難,自瓜州西北去高昌一千三百裏,並沙磧,乏水草,人難行,四麵茫茫,一路全靠著六畜骸骨和駝馬糞認路,若是大雪,就沒辦法認路。


    正因這條舊伊吾路難行,所以後來在北周時,開辟了一條新伊吾路,自縣東南行經大海之東,又東南度磧入伊州界。


    這條路現在也叫矟竿道,從敦煌往北,經鹹泉戍、矟竿戍而抵伊州,其名字就得自經過的矟竿戍。


    武懷玉研究了這條道路,大概是從現在的瓜州西北出發,逾流沙到哈密,再沿天山南行,經辟展,魯克沁、吐魯番等,


    唐軍要遠征西域,路途遙遠其實就是最大的困難。


    尤其是要穿越幾百裏的沙漠,一路既無水又無草,甚至有可能路都難認,


    不過武懷玉手裏掌握著這條北伊吾道,也就是矟竿路,北周以來,中原跟伊吾、高昌本就往來密切,對這條道路掌握經營的很清楚。


    隻要不是冬春會下大雪的季節,那麽唐軍走這條路沒什麽大問題,人馬少則也可以不用擔心補給問題。


    當然最重要的是武懷玉不僅清楚掌握了伊吾道,大唐現在還控製著伊吾城,也就是原來的伊吾國。


    “大業四年,隋煬帝任薛萬徹父薛世雄為玉門道行軍大將,使其與突厥啟民可汗共擊伊吾國,師次玉門,啟民背約,兵不至,薛世雄孤軍度磧,


    伊吾國認為既然突厥啟民可汗不發兵,隋軍不可能再來,皆無防備,


    等他們發現隋軍時,薛世雄軍已經度過沙漠,神兵天降,伊吾國大懼,請降,詣軍門上牛酒。”


    說到這段往事,武懷玉還是挺佩服老薛的,當時本來啟民可汗是擊伊吾主力,結果啟民不來,


    薛世雄就帶著幾千隋兵,可卻仍堅持孤軍渡磧,最後打了伊吾國一個措手不及,伊吾國王連兵馬都來不及召集,王城就被圍了,


    國王直接投降了。


    薛世雄接受投降,然後在漢代舊伊吾城東築新城,留下副將率一千隋軍戍守伊吾,他則班師還朝。


    “你是說現在的高昌王和欲穀設,就跟當年的伊吾國王一樣以為我唐軍不會真的西征?


    而你要效仿薛世雄輕騎渡磧,神兵天降高昌?”


    武懷玉點頭。


    身後傳來秦瓊的聲音,“懷玉這個想法是很好的,隻要高昌無備,懷玉又有神機火器相助,拿下高昌不難,但難在欲穀設。


    就算輕騎渡磧,突襲汗庭,可欲穀設要跑,想擒俘他也不易。”


    “義父放心,當初頡利也很難跑,但最後也沒逃過我師兄的追擊,這次我可是也特意請了我蘇師兄做先鋒,這擒拿欲穀設的任務可是交給他的。”懷玉笑著道。


    他有自信拿下欲穀設的關鍵在於,欲穀設的汗庭離高昌國並不算遠,輕騎奔襲,完全也可以打欲穀設一個措手不及。


    隻要不打草驚蛇,沒讓他提前逃跑,那麽想逃脫蘇定方的追捕,可不容易。


    “聽二郎說了這番話,我這下可是也有底氣多了。”老程哈哈大笑,大口喝完杯中酒,滿麵通紅,“難怪先前侯君集掛帥,卻主動要拉薛萬徹兄弟為副將呢,估計也是記得當年薛世雄孤軍滅伊吾這事吧,”


    “當年薛世雄孤軍渡磧滅伊吾時,薛萬徹兄弟幾個應當沒在軍中吧?”


    “管他在不在,反正咱們西征不帶薛家兄弟幾個。”


    程咬金紅著臉說起安西都護郭孝恪來,郭孝恪也是瓦崗出身,早年跟張亮一樣都是河南的農夫,喜歡遊手好閑不事生產,趁著世道亂也拉隊伍上瓦崗,不過他跟秦瓊程咬金他們不同的是,


    郭孝恪是李績心腹,隻不過這些年李績被打壓,郭孝恪這員猛將,也沒啥太大發展,兜兜轉轉幾任刺史,如今這安西都護兼伊州刺史,卻並沒能兼涼州都督,手底下就那麽千把兵,


    他在西域沒什麽建樹,也真怪不得他,沒地盤沒兵的,他能做什麽。


    當年一起瓦崗打拚,秦瓊程咬金他們早就是國公大將軍了,郭孝恪現在還隻是個郡公呢。


    “要不是這老郭不行,也輪不到咱們西征啊,這口肥肉咱可就都吃不上了,還得感謝下老郭呢。”


    眾人大笑。


    武懷玉見狀,心想怪不得都說寧學桃園三結義,不學瓦崗一柱香,這瓦崗派係林立,一群兄弟們關係太亂了,大都是表麵兄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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