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進出三宰相


    許敬宗帶兩嫡子來給懷玉送年禮。


    堂堂正五品的給事中兼修國史,也是銀緋要臣,卻還是要親自來送禮。


    幾大車的禮物,很是用心。


    待客的時候,懷玉特叫了侍女裴興奴過來煮茶。


    許敬宗看著這個妻子的貼身婢女越發出落的水靈,心裏還有幾分遺憾,不過既然妻子已經送了人,還送給武懷玉,他自然不會再有什麽想法,甚至還以娘家人的姿態,在懷玉麵前稱讚了她幾句好話。


    倒是其長子許昂,似乎還忘不了,目光不時落在她身上。


    “迴京後可還習慣?”懷玉笑問。


    “變化挺大。”許敬宗實話實說,他雖說資曆挺老,前朝尚書之子,高陽許氏名門之後,曾跟魏征一起做過李密的記室,也曾是秦王府十八學士之一,但在武德朝甚至貞觀天子即位之初,其實處境有些尷尬。


    不受重用,不能參與中樞決策,所以就算有名氣,家世好,資曆老,但那些權貴也沒太把他放眼裏。


    特別是從通事舍人貶軍器監後,更受冷落,著實狠狠體驗過一把人情冷暖,當然一切都比不得他被直接貶去做潯陽縣丞這段經曆。


    遠離長安,到了江南,才真正知曉什麽叫世態炎涼,在潯陽這麽一個小縣丞,連縣中的胥吏都敢公然不把他當迴事,縣令更是表麵恭敬,實則處處為難。


    也正是在潯陽這般經曆,讓許敬宗改變了許多,打磨掉了身上以前的那些孤傲、浮躁,學會了低調做人,踏實做事。


    如今再迴長安,身居要職,麵聖時也是上奏不少有用的治國方略,也得到了李世民的讚賞,不僅僅再是個名門出身文章做的好的花架子了。


    迴京短短時間,皇帝三次單獨召見許敬宗,甚至連封建這樣的大事也都問策於他,許敬宗知曉朝中分封製的爭議,卻也旗幟鮮明的完全支持皇帝,甚至說出了封建皇子,既是國事,但也是陛下家事這樣的話來。


    這讓李世民很滿意。


    賞賜銀瓶金甕,賜絹,甚至特賜紫袍。


    一時間,許敬宗現在跟馬周一樣,變的熾手可熱,尤其是他比馬周出身好,資曆足,許多人認為這次許敬宗重返朝堂,必然能夠一路青雲直上,或許不出十年,就能拜相。


    畢竟當年跟他一樣資曆的魏征、王珪,那都已經拜相了。


    長安許府的門前,拜訪送禮者絡繹不絕。


    許敬宗這次卻很清楚,沒被這些讚揚聲迷失飄飄然。


    他很清楚自己能重返朝堂,這資曆、本事、出身固然也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有武懷玉在皇帝麵前為他爭取。


    他心裏感激,也清楚如今武懷玉才是真正的皇帝當紅寵臣。


    今天他不僅來送年禮,甚至還想要兩家關係更進一步。


    “聽說翼國公三郎還未說親,我女兒不少,倒是有心想要跟翼國公結個親事,隻要翼國公願意,我家嫡出女兒任翼國公挑一個,到時再媵嫁一個庶女。”


    許敬宗的嫡女,說來家世身份那當然也是上選,畢竟父高陽許氏,母河東裴氏,雖非最頂級士族門閥,但也都是一流了。


    更何況如今的許敬宗也是前途大好,而武懷玉的第三子武承誌卻是庶出,其生母陳潤娘甚至隻是武懷玉的妾,媵都不是。


    這聯姻,那可以說是下嫁。


    可許敬宗還是主動提起聯姻,這要是事成,肯定要被士人非議,武家如此再紅火,也隻算是新貴,以前連寒門庶族都算不了啊,之前三代人都沒當過官呢。


    要是以前,許敬宗肯定也不會主動聯姻,甚至武家要提親,他都不會答應。但經曆了這麽多事以後,許敬宗現在從過去的清高傲慢,變的更加的務實了。


    武懷玉跟皇帝都成了親家,一兒一女都與皇帝兒女聯姻,還跟長孫無忌、長孫無逸兄弟聯姻結親,


    另外武懷玉的三弟跟太原王氏的文中子之弟王學士女訂婚,四妹又跟宰相魏征次子訂婚。


    大姐四婚再嫁天子寵臣中書舍人馬周。


    武懷玉自己娶了營國公樊興嫡長女,兄長武懷義娶了程咬金嫡長女。


    武懷玉還納了丘行恭丘行則兄弟之女,納了段德操孫女為媵,妾侍陳潤娘,那也是李靖夫婦收為義孫女的。


    武家的聯姻關係,可是非常了得。


    許敬宗覺得自己在江南呆的都已經跟不上長安的形勢變化了,妻子隻是送了個婢女給武懷玉,把兩嫡子送到武懷玉門下為學生,可許敬宗覺得這遠遠不夠。


    嫡女嫁武家庶子,妻子裴氏還有些猶豫顧忌,許敬宗卻是顧不上了。他早看明白了,家世身份這些,也是要靠權勢維持的,要是沒有了官爵權勢,就算高陽許氏的名頭再鐵,那也是要被人迴爐的。


    “許兄可是當真?”懷玉問。


    “翼國公還不知道我老許麽,”


    “既然如此,那許兄你也別跟我這麽客套,叫我二郎就行,裴娘子也同意嗎?”


    “她也非常看中武家的家風,讚賞二郎的品德,對這門親事是很讚成的。”


    懷玉笑笑。


    他發現許昂一門心思盡在那婢女裴興奴身上了,不過裴興奴卻對他頻頻投送的秋波視若無睹。


    她已經進了武家門,雖然現在僅是侍婢身份,連妾的身份都沒一個,可已經在宣陽坊中被懷玉臨幸過,自然一門心思已經都放在了武懷玉身上。


    之前在許家,少女情竇初開,接觸的自然也隻有許家人,大公子對她好,她也就天真的幻想著將來成為大公子的妾。


    可現在她成長的,變聰明了,給許昂做妾,未必比的過給武懷玉做妾呢,再說她都已經是武家婢,是翼國公的人,哪還能迴頭。


    況且她也不願意迴頭了,跟翼國公一比,許昂還真是太幼稚了些。


    “二郎若瞧不上我許家女,這事就當我沒提。”許敬宗雖然尷尬,卻依然麵帶微笑。


    “高陽許氏,天下有名的士族名門啊,許兄肯將嫡女許給我家庶子,這可是高看我武家,我又豈有不願之理。


    這事隻要許兄不反悔,那我肯定沒意見。”


    許敬宗聽聞,高興大笑。


    “那這事就這麽說定,不如現在就寫婚書?”


    “許兄莫急嘛,不如過幾日我帶妻兒等上門拜訪,到時再一起定下。”


    “好,都按二郎所說。”


    許敬宗終於把這婚事定下,滿懷高興,武許兩家以後就更親近了。


    懷玉留許家父子吃飯,飯後還特意讓潤娘抱著三子武承誌過來見麵,小家夥胖嘟嘟白嫩嫩的,長的極好。許敬宗看後連聲誇讚這孩子將來定是好福祿的。


    走的時候,懷玉給許敬宗迴了一些武家產的茶葉、青鹽,還有新跟丘家段駙馬家合作,從他們那弄來蔗糖,通過武氏秘法黃泥漿脫色法,加工出來的白砂糖和冰糖,比天竺阿三們以前壟斷的天竺白糖更白更好。


    此外武家的果酒、白酒,甚至從朔方運來的凍羊肉卷,還有石炭等,也給裝了兩車。


    門外依然排滿了想要拜見送禮的人。


    李義府今日仍一如繼往早早的來,他很安靜的排著隊,偶爾也會跟旁邊的士子們討論下詩文經書,更多時候,是在心裏一遍遍的排練著,如果得到翼國公召見,要如何對答。


    武懷玉送許敬宗父子出門,還迴了兩大車禮物,看著他們那親切的模樣,李義府充滿羨慕,但他沒試圖著圍上去,他知道,根本靠近不了。


    果然,那些圍上去的人,被武家那些虎狼般的護衛全都遠遠隔開,沒一個能靠近的。


    李義府一直盯著武懷玉。


    就算武懷玉目光沒有看過來,他也一直保持著嬉怡微笑。


    送走許敬宗父子,武懷玉看著門前的那些來訪的官吏士子等,也有些頭疼,雖然言官禦史因此彈劾皇帝也沒理會,但這樣確實有些過於招搖了。


    他站在大門口台階上,對這些訪客抱拳行禮,跟大家打招唿,感謝大家對他武懷玉的這般客氣,也說如今馬上過年,實在是招待不周等,讓大家不要送禮。


    在人群中,武懷玉注意到有那麽個相貌俊秀柔恭的少年郎,一襲白袍幹淨整潔,人也清秀,特別是大家都爭著往前擠,都喧嚷不停想跟武懷玉搭上話,他卻仍然安靜的站在原地,始終保持著微笑。


    這愛笑的清秀少年郎,給懷玉印象挺深。


    他目光與對他視了幾秒,少年郎也仍隻是抱以微笑,並沒上前。


    等懷玉收迴目光轉身進府後,他腦子裏仍是那少年郎,他招來管家,“外麵有個白袍少年郎,相貌柔恭,嬉怡微笑,知道身份嗎?”


    管家一聽,就知道武懷玉說的是誰了。


    他對那少年也是印象深刻,十分溫文爾雅有禮貌,特別是總是麵帶微笑,長的也好,每天早早來排隊,排到門口後投貼、登記,然後奉上幹謁行卷。


    “那少年郎是河北瀛州人,其父現任益州射洪縣丞,他隨父在蜀地讀書,經州縣考試,舉為鄉貢,隨朝集使入京,要來參加明年正月的科舉考試的,好像報的是進士科,他每天來都要投一份幹謁行卷,據說每次內容都不一樣。”


    懷玉聽了來了些興趣,便讓人去把他的行卷取來送到書房自己查閱。


    翼國公府記室參軍上官儀捧著一堆行卷來到武懷玉書房,“翼國公,這是李義府這些天投的行卷,都已取來。”


    武懷玉看著那堆行卷很驚訝。


    “李義府天天來,有時一天投好幾個行卷,學生剛才粗略翻看了一下,這些詩賦文章都做的很好,這人很有才華。”


    上官儀是武懷玉征辟的幕僚,他有開府之權,可以有十六名府官,上官儀是武士彠推薦給他的,今年才二十歲。隋末時他父親為江都宮副監,他自幼隨父遷居江都,後來他父親死於江都之變,他藏匿逃過一劫,為求避禍隻得自行剃度為僧,研習佛典精通三倫涉獵經史善做文章。


    武德末,武士彠在揚州做大都督府長史,結識了這個年輕人,武懷玉開府,他特去信引薦他到懷玉府中為幕賓,這也算是一個入仕之途。


    武懷玉翻開看了起來,越看越驚訝,文章確實很好。


    “你說他叫李義府?”


    “是的,老家河北瀛州,如今隨父在益州,這次是來京參加明年進士科的。”


    大唐科舉,常科也就是秀才、進士、明經、明算、明書、明法,有時也會加開其它科,但秀才科錄取太嚴,一科往往就錄一兩個,有時甚至一科一個都不錄,最多也就三四個一科。


    期待幾科,含金量最高的就是明經和進士。


    其中進士相對更難考些,雖說明經科分四等,進士隻有兩等,明經考中授官品級比進士高,但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說明進士難度更大。


    這李義府以鄉貢身份參加明年進士科,看來確實是很有自信的,不過大唐的科舉一年一科,且是不糊名不謄抄的考試,所以能不能中取,其實考場外的因素更多,家世、名氣,這些都比考試更重要。


    故此唐朝士子考生們到京後,都會趕緊活動,向權貴高官們投行卷,把自己的作品獻上,就希望能夠得到點評讚賞,要是有高官看中,那未考先揚名,到時還沒考就可能先預定進士一席之位了。


    實在沒門路投到權貴高官門中,那就到青樓楚館,找機會讓他們幫忙揚名。


    當然,更重要的還是出身,名門士族、權貴顯要的家世,再有一定的水平,那錄取的機率可大多了。


    李義府家連寒門都算不上,出身很卑微,幾代人也隻出過縣丞這種青袍官,又沒有拜過名師,連國子監生、弘文館崇文館這樣的館生也不是,甚至不是州縣官學裏的官學生,僅是通過縣考試得刺史審核舉薦的鄉貢,想要在每年很有限的進士名額中奪取一席之位,很難。


    哪怕文章確實好,但比不過那些有身份有地位有名氣的也太正常了。


    “翼國公,學生也打算參加明年的進士科考試。”上官儀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本來武士彠推薦他到懷玉這裏做幕賓,積累些資曆,再有武懷玉的推薦,將來就能直接銓選授官的。


    這有些突然,他到懷玉幕府時間不過半年。


    “你熟讀經史擅作文章,詩寫的好,參加進士考試肯定能中。”懷玉笑了笑,“這樣,你把你做的詩挑幾首最滿意的給我,我給來濟給你刊登在下期的京報上,也替你揚揚名。”


    “謝翼國公栽培。”上官儀很感激的道,詩文上京報,那豈不比投行卷還要更猛。


    “你把李義府這幾篇詩詞文章,和你的詩一起送到司經局去,讓來濟選兩篇跟你的同期刊登京報。”


    想了想,“你去門口幫我把李義府叫來。”


    上官儀出門去了,懷玉坐在那裏若有所思。


    一個上官儀一個李義府,這兩個可都是曆史上做過宰相的啊,誰能想到如今一個在他幕府為賓,一個還在門外苦苦投卷等候呢。


    有機會武懷玉並不介意提拔栽培他們一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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