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覆巢之下無完卵


    “最近天冷,舊傷發作,夜不能寐,你幫我看看。”


    下朝後,秦瓊叫上懷玉坐自己的馬車,說讓他幫忙把脈開方。爺倆出得宮門,上了秦瓊馬車。


    “發生何事?”


    秦瓊雖貴為兵部尚書、總監東宮兵馬,並領左衛大將軍,參預政事,入政事堂為相,不過秦瓊雖每日上朝、入政事堂,但很少發表意見,甚至被有些官員譏為病宰相,說秦瓊當年戰場猛如虎,如今卻成病貓,一到政事堂議事時就打瞌睡,不管議什麽事,他都會說按大家說的辦。


    今日朝堂上一番人事調動,很不尋常。


    可秦瓊身為宰相,居然也沒聽到什麽風聲。


    “義父最近可聽聞長安有個姓袁的婦人?”


    秦瓊搖頭,他現在很少拜訪朋友,也沒怎麽開門迎客,除了上朝坐堂,其餘時間都在家閉門讀書,也很少去關注那些什麽八卦流言。


    “長安有個姓袁的神婆,最近散布了一個讖語,太白晝現,預兆女主昌。這讖語其實是她花錢收買太史局曆博士李淳風家仆,竊取了李淳風給天子的密奏內容,


    李淳風密奏裏完整的讖語是帝傳三代,武代李興,女主昌這十一字。”


    秦瓊瞪大眼睛,不可思議。


    “李淳風區區一曆博士,安敢如何大膽?這是為誰充當馬前卒攻擊武家?”


    秦瓊憑直覺,就斷定這件事情絕不是什麽簡單的觀星占卦望氣的結果,這定是有人要搞武家。


    李淳風不過是個工具。


    懷玉無奈苦笑,他跟秦瓊的直覺是一樣的,這事情不簡單,肯定是有人在搞武家。


    可他想不明白,李淳風為什麽要出頭。


    懷玉把那十一字源自秘記也告訴秦瓊。


    秦瓊可不管什麽秘不秘記,百戰餘生的大將,不僅勇猛過人,還得十分幸運,更加少不了敏銳的直覺,這種直覺能讓將領在戰場上逢兇化吉。


    “秘記我也見過,那上麵都是些誨澀難懂的字句,比燈謎都難猜,李淳風挑出這麽一句話來,明顯居心叵測,”


    秦瓊安慰懷玉,“今日陛下雖免去你四個兼職,你也不要有什麽想法,這個事情我來幫你查。”


    這次事情,不僅義子武懷玉被免去四個兼職,而且他老兄弟李君羨更是已經陷入巨大危機,外調華州刺史可不是好事。


    懷玉還算淡定。


    因為現在僅憑這句話,他武懷玉還不會有什麽危險,畢竟他還年輕,雖已實封國公,但在朝中根基十分淺,對李世民構不成半分威脅,皇帝也未必就覺得那句讖語是對應他,但這也埋下根刺。


    這根刺就是巨大的隱患,現在沒事,但不代表以後沒事,除非把這根刺拔除。


    秦瓊雙手握著暖手爐,眉頭緊鎖,他感覺風雨欲來。


    “眼下最關鍵是不能急,不能先自亂陣腳,咱們得穩住,這才有機會發現對方的破綻。”


    “嗯。”


    在馬車上給秦瓊把脈,給他重新開了副調理的方子,爺倆同迴永興坊。


    剛到家門口,隔壁魏家門開,老魏走了出來。


    “我家新釀的幾缸酒好了,過來嚐嚐。”


    懷玉笑著應聲,跟魏征一起上門。


    裴氏端來一壺新烤好的酒,酒液澄清。


    一碟煎花生米,一盤白切羊肉,


    兩人大早上的喝酒。


    今天是旬休,


    老魏給懷玉倒酒,還安慰起他來。


    他也沒多說什麽,長安城裏的流言總是最快的,甚至早朝時金殿上發生的事,不到中午就能傳遍長安每個角落。


    身為宰相,魏征還是秘書監,李淳風是他下屬,所以他也是知曉一些此次內情的。


    但他對那句讖語的態度是不屑的,那就是無稽之談,


    如果武懷玉是一個功高震主的開國元勳,你說他有什麽野心什麽的還可能,就好比羅藝造反,李五戒跟羅藝妻子說什麽,王妃相貴,當母天下,還說王妃之貴,緣於大王,而今大王貴氣已現,十日當升大位。


    羅藝的資曆、野心,加上這些讖語,確實不同。


    再比如李孝常這些人互說符命,被捅出來就是個死字。


    可有人要說武懷玉要造反,甚至說什麽武代李興女主昌,這不就扯淡嗎?


    難得魏老頭還能這麽體貼的安慰人,懷玉在魏家也是放開了喝,喝的半醉才迴到家。


    一醉解千愁。


    起碼暫時不用頭疼。


    等他睡醒,大哥武懷義已經從河西迴京了,他是跟武士彠一起迴京的。


    “我聽說那個謠言。”


    武懷義給懷玉遞了杯熱茶,憂心忡忡,他在瓜州都督府司馬任上幹了一年,中規中矩,也沒啥機會立功勞,但表現也還不錯。


    這次入京朝集,本來聽說他要升任刺史,可現在一進京卻聽說了這樣的事情。


    懷玉喝了幾口茶,讓腦子清醒點,“阿兄你也不用太過擔心,”


    “四叔說讓我們晚上過去吃飯,在京族人聚一聚。”


    “今晚?”


    懷玉本來覺得這不是個好時機,但想想不做虧心事也不怕鬼敲門,遇到這麽大的事,家族的人也確實該一起商議下對策。


    起來洗漱一番,去請了老武,然後一家子去周國公武士彠府。


    武士恪帶著三個兒子,然後是妻子與程樊兩兒媳婦,父子的媵妾也陪同,至於說其它妾侍就留在家。


    還特意接了馬周、武玉娥夫婦。


    一家人到了周國公府,司農卿武士棱還有利州都督武士逸也到了,武士讓癱瘓在家,他兒子武懷運武懷亮武惟良倒也都來了。


    武士彠這支四弟四房,武士恪這支也來了堂兄弟三家,另外還有並州武氏其它房的也來了幾家,人挺多。


    不過今天武氏族人的臉上,卻都沒有什麽高興神色,所有人都很麵色凝重。


    一句讖語,卻有可能給武家帶來滅頂之災。


    如今的武家也算是崛起新貴名門,周國公武士彠、翼國公武懷玉,叔侄二人皆是六百戶實封功臣,


    武士棱、武士逸皆虛封縣公,而且一司農卿一都督。


    武懷義也有大陵縣子之爵,還是都督府司馬,武士恪雖僅是六品階七品職,可武家現在還有不少子弟出仕任官,從六品到九品,有二三十個。


    比不過那些老牌門閥、舊族,但在新興貴族裏,那也是很了得的存在。


    可現在,一句讖語,就讓這個家族有覆滅危險。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這個時代,血脈家族的關係,那可是無法割裂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女人們帶著孩子到後院去玩,男人們在前廳喝茶。


    武士彠跟懷玉見麵相擁。


    然後直接歎道:“我剛才已經給聖人寫了一道辭呈,請辭涼州都督之職,年紀大了,身體吃不消西北的風沙了。”


    “叔父不必因那謠言之事過於憂懼,這事肯定是有人背後攻擊我們武家,我已經開始在查了。”


    武士彠卻笑道,“我剛才坐在書房裏想了許久,想我前朝之時,不過是一個販賣木材的商人,雖說積攢了一些家財,可也仍僅是卑賤之商人,幸遇太上皇,從龍起兵,居然位列開國元謀功臣,受封國公,新皇即位,仍委重用,賜封為實封功臣,


    我也一把年紀了,老了,現在也想安心享幾年福,”


    “咱們武氏家族,也有懷玉懷義懷亮君雅君威等你們這些年輕俊彥,後繼有人,我也能放心了。”


    其實武士彠才五十出頭,還十分年輕,他四十歲的時候遇李淵,天使投資,把全部身家都投注到李淵身上,僅兩年後,他就成為太原元謀功臣之一,晉封應國公。


    此後在武德朝,一直都是皇帝心腹,身居要職。而在貞觀天子新朝,他也是迅速獲得了皇帝認可,從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到雍州別駕,再到黃門侍郎,然後又出任涼州都督。


    正是仕途得意之時,現在主動請辭,確實很可惜。


    可老武這人眼光獨到,當年他爹做東都丞,武士彠憑著這關係,迅速打通交節,趁營建東都之際,做起了木材生意,大賺特賺,後來眼見世道亂了,便又掏錢買了個鷹揚府隊正的官職。


    最終選中了太原留守李淵,舍家相助,換來了無比富貴。


    現在他看到了危機,決定辭職。


    就如同李世民剛即位時一樣,武士彠也是主動請外出。


    武士逸和武士棱這兩兄弟,也都表示年紀大了,要上表請辭。


    “我們都老了,一把年紀了,辭職了正好在家享福,懷玉你們還年輕,就好好幹。”


    三兄弟想法挺實在,與其讓皇帝猜忌來免官奪爵,倒不如主動點請辭,這樣起碼還能讓皇帝領他們識時務的情。


    當然,這也未嚐不是以退為進,等這陣風過去,到時說不定也還有機會東山再起。


    混到他們這種地位,不僅得能看風向,還得能耐的住寂寞。


    武家這頓家族聚餐吃的有點悲愴的感覺。


    大家甚至都做了最壞的心理準備。


    飯後。


    武士彠帶頭向武氏家族捐贈一千畝義田,另外捐一百畝做學田,一百畝做墳田,還捐了一些錢糧,入家族義倉。


    這些義倉義田還有學田、墳田,在古代是有特別保護的,族人捐贈,專用於救濟族中孤寡老弱殘疾,學田墳田則專用於族學、祖墳,就算萬一武氏家族被抄家,這些田產是不會被抄沒的。


    武士彠帶頭後,武氏族人也紛紛捐田捐糧捐錢,武懷玉這次也捐了一千二百畝,還捐了一批錢糧。


    這也可以稱的上是一種轉移財產了,但是合法的。


    名義上這田地錢糧捐出去後,是要專用的,就不再屬於捐贈人了。朝廷是鼓勵這種族中義產的,因為他承擔了部份朝廷的責任。


    武氏族人一下子捐出幾千畝田來,是很不一般的,這也是做好萬一準備了。


    真要出事,起碼還能留點香火延續的本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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