鄣縣,秦為鹽川寨漢設障縣,


    意為西部陲障,唐時又改名為鄣縣。


    如今的鹽井寨和鄣縣僅一河之隔,


    曾經,寨子六條街道從半山通向鄣河邊,五大市場從河灘延伸進街坊。


    前來迎接的是官鹽場的一名絳公服鹽吏,他指著麵前的一片蕭瑟廢墟,感歎的追憶著曾經的繁榮。


    “鹽井寨曾有六街五市,柴市上每日無數柴薪交易,人市上流動著各行各業的能工巧匠,旅店市迎送著四麵八方鹽商販夫,日雜市周轉著各種日用百貨,鹽市集散著各式鹽。


    馬幫、騾隊、驢隊、貨擔、挑夫、背夫、車隊,九條鹽道四通八達,運走了如雪似銀的鄣鹽,也帶走了鄣縣的皮毛土貨,帶來了糧布馬匹錢帛·····


    咱這裏是遠近聞名的不夜城,井台上水車隆隆燈光灼灼,燒坊裏爐火熊熊霧騰騰,街巷間駝鈴聲、馬蹄聲、叫賣聲不絕於耳,直至東方白。


    鄣鹽一業興帶動百業旺,寨子裏五行八作興盛,行醫的、教武的、開賭場、勾欄的,求神問卦的,咱這裏行行皆有,整個隴右,咱這裏最是熱鬧。”


    盧懷讓指著麵前那破敗的景象,“這還有個甚?”


    “哎,都是該死的突厥人,他們突襲燒殺搶掠,把鹽神公公的廟都給打砸了,後來羌人又來趁火打劫搶鹽,灶戶、燒手們跑了,九條鹽路也堵了,四麵八方的鹽販們也不來了。


    甚至如今鹽神公公都跑了,鹽井裏不出鹵水了。


    廢了,鹽井寨廢了。”


    鹽吏哀歎。


    “自先秦時在此發現鹽泉,掘井熬鹽起,這裏興盛不斷,曆史上也僅五胡亂華的那段時間,鄣縣破、鄣鹽井廢,但在隋朝時這裏又重新興盛無比,多麽的熱鬧啊。”


    連鄣河灘都被稱為銀錢灘,隻要來到這裏,隨便都能找點活,輕鬆賺上兩個蒸餅。


    可如今懷玉站在鄣河灘,看到的隻有煙熏火燎後的痕跡。


    曾經是鄣鹽興盛象征的那遍布寨中的百餘座灶房,那到處碼放整齊的柴草垛,現在都隻剩下一堆堆灰燼。


    還有一堆堆白花花的土堆。


    “那是鹽嗎,怎麽突厥人、羌人沒把鹽帶走?”


    “那不是鹽,是芒硝,熬鹽之後留下的芒硝,這東西一般用來熟皮子用的,也可以提煉為藥,但在鹽井寨,芒硝太多了,遍地都是,根本不值錢。”鹽吏道。


    懷玉等隨著鹽吏進入殘破的寨子裏,寨中本來有一座鹽神公公廟,裏麵供奉的鹽神據說乃是大禹。


    為何把大禹供為鹽神,鹽吏也不知道,但他知道在成州的鹽官寨,還供著一位鹽神婆婆。


    如今鹽神公公的廟殘破,裏麵的鹽神像也毀了。


    “鹽神公公定是去成州鹽官寨會鹽神婆婆了,”鹽吏告訴懷玉他們,鹽井寨立廟供著鹽神公公,這樣鹽井才會鹵水長有。大家平時把鹽神廟拿鎖鏈鎖起來,每年僅有四月初的時候,打開廟門。


    “為何?”


    “因為鹽神廟不鎖起來,鹽神公公就會跑去鹽官寨會鹽神婆婆,鹽神公公一走,鹽井就不出鹵水了,熬不成鹽,所以必須得留住鹽神公公,每年僅四月的時候讓他們相會。”


    現在突厥人毀了鹽神廟,放跑了鹽神公公,所以鹽井都不出鹵水了。


    鹽吏帶著懷玉他們來到上井。


    “這是秦代時留下的鹽井了,鹵水最好,五十斤鹵水可熬出十五斤鹽,而下鹽井的,五十斤鹵水隻能熬出十斤鹽。


    這口井乃是一口鹽泉,口方三尺三,深四丈六。下井在這旁邊不遠,大小深淺都相似。”


    “小井隔一條鹽河,原來上麵修有一條鹽橋相通,但如今也被燒毀了。”


    隋朝恢複鄣鹽生產後,因大隋不設鹽禁不加鹽稅不專賣,使的鄣鹽產業興盛,這裏工商活躍,成為西北最大的井鹽場之一。


    大唐立國後,也在這裏設立了官鹽場,但民間鹽場仍占大多數,煮鹽坊百餘座,無數灶戶、燒手,還有無數的柴客專供柴草,也引來無數鹽販和馬幫。


    可現在這裏,僅剩下一片廢墟。


    連鹽神公公都跑了,鹽井裏都不出鹵水了。


    灶戶和燒手也沒剩下幾個,柴客、鹽商、馬幫等都不見了蹤影。


    鄣縣的鹽井以前先天條件好,主要是因為這裏正好是處在一個幹涸的內陸鹽湖上,有活鹽泉取之不竭。


    盧懷讓轉了一圈,特意從三口鹽井取了水上來,嚐了後皺眉,潑在地上也沒反應。按鹽吏所說,鹵水好的時候,把井水往地上一潑,很快能形成一層白霜。


    “看來咱們來遲了,這裏什麽也沒剩下,就剩下這些不值錢的芒硝了。”


    懷玉也在四處打量著。


    鄣鹽既然能夠一直到後世都很有名,那不可能說沒就沒了,而且按這本地鹽神公公會鹽神婆婆的傳說故事來看,以前這裏也是偶爾會發生鹵水沒有的情況的。


    鹽房燒坊沒了不可怕,那也不需要什麽太多前期投入。


    手工製鹽其實也並不複雜,取鹵、裝水、燒鍋、熬煮、裝鹽,第一要素是鹵水,有了鹵水才能煮鹽。


    其它都是次要的。


    隻要這裏重新開始產鹽,那麽鹽販自然會來,柴客也仍會迴來供應柴草。


    “我們現在要做兩件事情,恢複鹵水,打通鹽道,隻要做好這兩條,這裏自然就能恢複往昔景象。”


    “鹽神跑了,鹵水沒了,這怎麽恢複?”


    懷玉一番研究,認為鹽井裏不是沒鹵水,應當是含量不足,有可能是因為停止取水後導致濃度下降等原因,可以洗井,把井裏的水都取上來,等新的泉水引來,可能濃度就夠了。


    當然,這樣說可能大家也不會信。


    “我可以畫符做法,溝通鹽神,隻要咱們為他重建鹽神廟,並重塑神像,鹽神公公自然歸位。


    不過我建議,以後不要一年到頭鎖著鹽神公公了,四時八節將鹽神廟打開進貢,讓鹽神公公得空時就去與鹽神婆婆相會,這樣才能讓鹽神公公保佑鹵水常在,四季長流。”


    大家將信將疑。


    盧懷讓道:“你們可能不知道武鎮將的厲害,曾經為大將軍秦瓊、尉遲恭繪畫,然後畫符篆做法,溝通門神神荼鬱壘借來門神之力賦予繪像之上,然後鎮於太子東宮殿門,從此太子安枕無憂,再無邪祟敢侵犯。”


    大家一聽,還有這能力,那趕緊啊。


    鹽井寨以前多少豪強大戶在此經營啊。


    “把鹽井寨以前的灶戶燒手都召迴來吧,還有本地豪強們,大家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一起把鹽井寨重新清理,一起把鹽神廟重建。”


    醫院鎮也將進駐寨中。


    不過懷玉卻沒把所有鎮兵都駐於此。


    他僅在寨中設立了鎮司,留有一隊鎮兵。


    其餘九隊鎮兵,他設立九個遊奕所,分別駐於鄣鹽通往的九條鹽道之上。


    東西兩條鹽道,是往秦州、長安方向的孫家峽、石牆溝道,設立孫家峽遊奕所、石牆溝遊奕所。


    西南四條通往岷、洮、階、蜀中方向的木寨嶺、東紮溝、分水嶺、黃家山,各設一遊奕所。


    往北三條,往渭州、蘭州方向的煙波溝、裴家溝、照世坡道,各設一遊奕所。


    每個遊奕所負責遊奕巡防一路,並於其險要處設立所堡,每遊奕所還要兼管本道的烽鋪,其各烽鋒裏的烽丁,則是本地征召服役的民壯。


    各遊奕所下還派遣一批戍卒差遣,這些戍卒就是發配罪犯了。


    “各遊奕所統遊奕鎮兵、戍卒、烽丁,各巡守一路,保證鹽道通暢,同時也還要檢查過所、巡查鹽貨、核查稅務。如有賊盜、羌夷敢攔路剪徑、搶掠商貨,直接緝拿剿殺。”


    這些遊奕兵,就類似於明朝的夜不收了,撒出去巡守九條鹽道,懷玉不相信還不能恢複鹽路。


    若是羌賊、盜匪勢大,那麽遊奕兵隻須要查明蹤跡,立即報告到鹽井寨的鎮司,懷玉自會去與河對岸縣城裏的平樂統軍府的程處默、武懷義他們商量,甚至是與渭州、秦州都督府衙商議調兵圍剿。


    對於這位新來的鎮將,大家也都抱有幾分將信將疑的態度,本地豪強們也都陸續迴來,雖然現在不出鹵水了,可萬一恢複了,他們不守著,那以往打下的基業有可能就被別人霸占。


    對這位白袍總管,大家也是久聞大名,特別是隴西一戰馭雷破敵這一出那現在無人不知了。


    一個個都是備下了份很厚的見麵禮送來。


    有送鹽娃娃的,有送金銀的,也有送奴婢的,還有送馬的,總之個個都出手挺闊綽的。


    其中鹽娃娃屬於鄣鹽產鹽的一個副產品,據說熬鹽的鍋久煮破裂後,少量鹽水露出鍋底,被水燒成珊瑚狀似娃娃,這東西治療肚子脹不消化有奇效,而且這東西可遇不可求,因此也十分珍稀。


    那劉姓豪強一下子送了幾盒子包裝精美的鹽娃娃,還附送了一些鹽呱呱。那鹽呱呱也是煮鹽副產品,是多次熬鹽後粘在鍋壁上的一層異常堅硬含有大量芒硝的鹽鍋巴,有的能厚達兩三厘米,也有治腸胃病的奇效。


    不過懷玉目光卻看上了那些一堆堆的芒硝堆,這些無人問津的堆堆,在懷玉眼裏那可是寶貝啊。


    這玩意不僅僅可以用來鞣製皮革,煮煉後可以製藥,玄明粉、西瓜霜,可以清火消腫,也能製作瀉藥。


    當然,芒硝也還可以提煉後製成純堿,加上石灰液還能製成燒堿,純堿可以製作肥皂、玻璃。


    雖然這玩意跟製火藥的火硝不是一種東西,但利用好了價格一點不低。


    這哪裏是一堆堆廢物,那簡直就是一堆堆的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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