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昔日辦公大樓的會客廳內,林仲培神情緊張的等候秘書通知他是否可以接見喬淳旭。


    他這幾天的日子過得差勁透了,四處求職四處碰壁,而且還得接受別人的不齒目光。在冷靜幾天後,他明白唯一能翻身的機會還是得迴到環藝,喬淳旭一向欣賞他,雖然這次他犯了錯,可是他要央求他再給他一次機會,否則沒有人敢再錄用他,他這後半生全毀了!


    “林經理,不,林先生,你可以進去了。”陳秘書習慣的喊了他的職稱,但隨即改口,神情也快速的閃過一絲不屑。


    他勉為一笑的朝她點點頭,快步踏入辦公室。但令他意外的,坐在副總裁位子上的竟然是柯凱。


    柯凱拉拉身上的西裝,嘲諷一笑,“驚訝吧?對你厚顏無恥的踏入環藝辦公大樓一事,我也同感驚訝。”


    他神情難看的抿抿嘴,“喬副總呢?”


    “出國了,身為他的超級好朋友,隻好受他所托的坐在這位子上了。”他睨林仲培一眼,雙手交握的將身子靠往身後的椅子,“有事?”


    “我——”他欲言又止。


    “說吧,你一向不是吞吞吐吐之人。”


    “我想迴來上班。”他深吸了一口氣,呐呐的道。


    “什麽?”柯凱愣了一下,隨即發出諷刺的大笑,“你是癡人說夢還是瘋了?也不想想你對環藝做了什麽,竟然還要迴來?”


    “我是錯了,所以想請副總裁給我一次補償的機會,煩勞您幫我說說情。”他極其謙卑的彎腰道。


    他冷笑一聲。“別說得這麽好聽,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這些天來,走訪了幾家公司應征?”


    他臉色刷地慘白。


    “走吧!淳旭的個性你也清楚,你那樣對他,他當日馬上召開記者會迴敬你,你說他會讓你迴來?”柯凱搖搖頭,“別作白日夢了,走吧!”


    林仲培握緊了雙拳,神色中大顯陰霾,沒想到他卑躬屈膝的前來還是受到這等屈辱!


    他的人生事業全完了,而這一切都是喬淳旭害的……


    遠在美國的喬淳旭,此刻正神情自在的和湯威夫婦在客廳裏閑聊著。


    這一個多星期下來,他大半的時間雖都“緊隨”在藍韶音的身後,沒有和這對夫妻有太多的接觸。不過由於相見歡,雙方印象極好,他借住在這兒的日子反而比在台灣還快活。


    “淳旭,你明天就要迴台灣了?那韶音是不是要跟你迴去?”倪秀嫻關切的問。


    他聳聳肩,“韶音的個性確實很拗,我努力了一個多星期,她對我卻愈來愈冷淡。


    “不過,雖然如此,我們還是看得出來她很在乎你。”湯威有另外一個發現。


    “真的?”聞言,他不由得笑開了嘴。


    “當然是真的,尤其韶音是個習慣獨處的人,一下子有個人如影隨形的緊跟著她,我想她多少感到無所適從,僅能以淡漠來迴應吧。”倪秀嫻的口氣中有著憐惜。


    喬淳旭爬爬劉海,“不過,我明天就得迴台灣,她又能繼續待在這兒當縮頭烏龜,不必麵對我的糾纏了。”


    “你同她談過了嗎?她不想跟你迴去嗎?”湯威其實舍不得藍韶音迴台,但明白她在乎喬淳旭,總是希望兩人能好好的在一起。


    喬淳旭瞥了神情憂慮的湯威夫婦一眼,他們一開始就認定他是藍韶音的準男友。因此,他也樂得扮演這個角色,所以這一個多星期來,不論藍韶音如何的向他們解釋兩人之間“普通”甚至“陌生”的關係,夫婦倆總是笑而不語,認定那隻是情人拌嘴後的生氣之語。


    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在唯一一次的心無旁騖下和女人混了一個多星期後,內心也萌現莫名的情懷,令他感到心驚!


    不知道這算不算惹火燒身呢?在內心輕歎一口氣後,他頗感無奈的道:“阿姨、姨丈,韶音是不可能和我迴台灣的,從這些天她的反應看來,你們也知道她還在氣頭上。”


    “這孩子——”湯威夫婦相視一眼,全搖搖頭。


    此時,一身淡藍洋裝的藍韶音正好從二樓的走廊步下階梯,而他們剛剛說的那一席話,更是一字不漏的進了她的耳朵。


    因此,她一下樓.便白了喬淳旭一眼,她不知道他存的是什麽心?老是故意以曖昧的言詞來誤導阿姨和姨丈,其實她和他就隻是因為陰錯陽差而碰在一起,他何必以她的護花使者自居?


    “韶音,你明天不和淳旭迴台灣嗎?”倪秀嫻看著在她身旁坐下的藍韶音。


    “阿姨,我和他真的沒什麽,我和他迴台灣不奇怪嗎?”她冷冷的睇視著喬淳旭。


    “韶音,鬧別扭也該有個限度,淳旭都已經來這兒向你賠罪還陪了你那麽多天,夠了。”湯威好言相勸。


    “姨丈!”她簡直沒轍了,不過,她不怪阿姨和姨丈,因為喬淳旭的“戲”演得太好了,她瞥向一臉無辜的他,諷刺道:“你如果真去演戲,要拿金馬獎的影帝頭銜實在是易如反掌。”


    喬淳旭故意長歎一聲,以哀兵之姿著向湯威夫婦,“你們看吧,到現在她還在諷刺我。”


    “韶音——”倪秀嫻拍拍她的手,“別小家子氣了,好嗎?”


    她翻了翻白眼,明白多說無益,她站起身,“我想出去透透氣。”。


    “我陪你去。”喬淳旭立刻跟著起身。


    她沒有迴話,靜靜的朝門口走去,她是懶得多費唇舌了。反正這些日子,她從他口中聽最多的就是這一句話,隻是看著阿姨和姨丈讚賞的朝他頻頻點頭時,她又覺得頭疼起來。


    可以預料的,她也不會在這兒待多久,因為阿姨和姨丈一定會催促她迴台灣和喬淳旭“相聚”,而為了耳根清淨,她寧願迴台灣。不過,她是絕對不會和他一起迴去。


    兩人相偕步入庭院,朝舊金山大橋而去。


    沉默的走了好一會兒後,喬淳旭勾起嘴角愉悅的問道:“我明天就走,你心裏一定很開心吧。”


    藍韶音睨他一眼,“對一個從第一天來到這兒就對我緊跟不舍的人——”她搖搖頭,反問他一句,“如果你是我,你不會鬆了一口氣?”


    “就這樣?”喬淳旭的俊臉上閃過一道遺憾。


    “不然呢?”她望著蔚藍的海岸。


    他的聲音悶悶的,“不會有一絲不舍?”


    何止呢!她在心中歎道,雖然她表麵淡然,但一個俊逸非凡的男子一個多星期來對她溫柔有加、頻獻殷勤,再加上不時以言語挑撥她已泛情懷的心靈,還會利用機會“毛手毛腳”的提醒她兩人曾經有過的肌膚相觸的激情,她能不心動?不動情?


    若不是長期以來,她習慣戴著麵具來麵對他人,肯定無法掩飾對他的情動,隻是她抑製得好辛苦。所以,她相信阿姨和姨丈一定也已看出她的情不自禁了,所以才會聽不過去她對她和喬淳旭兩人之間的“單純”之語。


    “韶音。”見她習慣性的陷入沉思,喬淳旭也很習慣的利用這個機會將手環住她的纖腰,將她往自己的身上靠攏。“近十天來,我可是全力以赴的吸引你的注意,你不可能一點都不care我吧?”


    “我對男人一向冷感,而你既然看過我的所有檔案,應該也明白這點,不是嗎?”藍韶音邊說邊將目光掃向他放在她纖腰上的大手。


    他順著她的目光往下看,笑笑的正視著她,“再吃豆腐也有隻有今天了,何況明天一別,再見麵時不知何年何月了?”


    這話帶有一絲隱隱的不舍,她不由得詫異的迴視著他炯炯有神的黑眸。


    “老實說吧,我是跟很多女人交往過,不過從來沒有這麽‘一心一意’過,眼睛隻看著一個女人,成天隻圍著一個女人打轉,而好玩的是那個女人還不怎麽理我。”喬淳旭朝她眨眨眼,調侃自己道。


    藍韶音睇視著他無語,但眼眸卻出現一絲璀璨的光亮。


    “當然,這時間隻有十天,誰曉得我能不能守著這樣的一個女人一生一世?”喬淳旭神色一正,突地出言坦承自己這幾日的思緒。


    聞言,她眸中的閃爍之光頓熄。


    “不過,不可諱言,這十天確實是很特別,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意思是他們之間的交集也僅於這十天了?想到這裏,藍韶音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一股苦澀。


    見她又陷入沉思,喬淳旭傾身乘機啄了她紅豔的唇瓣一下,笑嘻嘻的道:“可惜你每迴陷入思緒的時間都不夠長,不然我就可以拐你上床了。”


    “你——”她臉兒一紅,推開他。


    他攤攤雙手,看著逐漸抹上彩霞的天際,“這可是我們相處的最後一夜,你不想和我多談一些?”


    藍韶音咬咬下唇,“我們兩個原本就處在不同的世界裏,會分開也是正常的。”


    “是嗎?”喬淳旭挑起一道濃眉,直視著她。


    “你有你繽紛五彩的生活,而我有我單純寧靜的生活方式,兩者之間的交集幾乎為零。”


    “這不是你昨晚填的詞嗎?”


    她神情突地轉為不悅,“那是我半夜才填的詞,你如何知道?難道你半夜偷進我的房間?”


    “講‘偷進’是難聽了,我是好心的過去看你有沒有蓋好被子,結果卻看到你趴在桌上,一不小心就瞄到你填的詞了。”他仍嘻皮笑臉的,因為昨晚他看到的可不隻有這兩、三句而已,還有另一首已寫好的歌詞呢!


    瞧喬淳旭神情中帶著一抹趣味的眸光,一副看穿她心思的模樣,她不由得心虛起來,難道他也看到她填的另一段歌詞了?


    “你……你是不是還看到了什麽?”她尷尬的紅著臉問。


    “還有什麽是我該看到的?”他雙手環胸的反問她。


    “別耍嘴皮,你老實說。”


    他定視著藍韶音,點點頭,“心門已開,愛已滿載,雖想毫不猶豫飛奔向他,但他不在乎天長,不在乎地久,他要的隻是短暫的愛戀,我的心退卻,我的情無言,隻能將情愛深理心田……”


    聽他細說著她所填的詞,藍韶音滿臉通紅,恨不得底下有個洞能讓她鑽進去。


    他饒富興味的看著她羞赧的麗顏,“真不知道你這是有感而發,還是單純隻為填詞——”


    “我隻是工作,你不用做太多的聯想。”她紅著臉反駁。


    “是嗎?怎麽我看到歌詞時卻有不同的想法?”


    “我無法左右他人的思緒,隨便你怎麽想。”


    “說得這麽無情?”喬淳旭搖搖頭,“可是歌詞上說的卻全不是那麽一迴事。”


    “我說了那隻是工作,而我所填的全都是愛情流行歌曲。”她含糊其辭。


    “那當然,不過填得出愛情詞兒的人,內心應該也是渴望愛情的。”


    藍韶音心虛的一震,深吸了一口氣,背對著他道:“我沒有必要聽你胡亂剖析。”


    他慵懶的踱到她麵前,“惱羞成怒了?”


    “沒有,隻是你明天就要離開了,就別再說一些令人厭惡的話,好嗎?”


    “我以為我說的話都很中聽。”喬淳旭俊美的臉上滿是笑意。


    “你太自大了。”


    他點點頭,“我是習慣自大,不過我對自己很坦承。”


    “你的弦外之音是什麽?”


    “我坦承自己的感覺,不像你,明明有所感覺,卻努力抑製否認。”他的話可是一針見血。


    藍韶音輕咬下唇,凝視著他,“你的意思是我愛上你?”


    “女人愛上我似乎是天經地義的事,沒什麽不好承認的。”


    她倒抽了一口涼氣,“你真的太自太傲慢了。”


    “別生氣,我話隻說一半。”喬淳旭朝她眨眨眼,“女人愛上我是天經地義,但我對女人有特別感覺卻是生平頭一遭。”


    她抿緊了唇瓣,不明白他究竟想說什麽?


    “我不諱言,這一趟來美是故意來纏你的,但頭一迴沒有其他雜事,心無旁騖的跟一個女人混,沒想到混久了竟還混出一點點的心動。”


    “你別開我玩笑!”藍韶音囁嚅的道。


    “不是開玩笑,所以一想到明天就要離開這樣優閑的生活、這樣美麗宜人的女伴,還有兩名和藹可親的長者,還真有點不舍得呢!”喬淳旭一臉真摯。


    她直視著他,脫口而出,“真難以想像這些話會出自你的口中。”


    他漾起一絲愉悅的笑容,“我說了我比你坦承心中的感受。”


    藍韶音瞅他一眼,想起明日兩人就各奔天涯,她何苦多訴心中情?何況他也坦白了他不會是個專情之人,那她又怎能將心事全數向他傾吐?


    喟歎一聲,她神情落寞,“感謝你的坦然,隻是我對你真的沒什麽特別的感覺。”


    聞言,喬淳旭的黑眸閃過一道失望之光,“你的防備之心還是太重了。”


    “我必須保護自己。”她虛弱一笑。


    “所以你打算永遠窩在你的象牙塔?”


    “象牙塔是個能遮蔽心靈風雨的地方,沒什麽不好。”


    喬淳旭挑高濃眉,“確實是個避難所,但是否真能遮蔽心靈風雨卻有得商討。”


    她無言的凝視著他。


    “要主宰思緒是很困難的,因為思緒能翻山越嶺、四處邀遊,而且常常不聽使喚。”


    麵對他俊逸臉上的打趣光芒,藍韶音僵笑的道:“我在象牙塔生活了好多年,早練就了掌控思緒的能力。”


    “是這樣?喬淳旭不以為然的搖搖頭,“若是如此,你就不必老是沉浸在思緒之中。”


    聞言,她再次無言以對。


    喬淳旭瞥了她一眼,露齒一笑,“好了,既然相處的時間不多了,我就如你所願,少說些不中聽的話。”他挽起她的手,“今天咱們就到比較熱鬧的地方走走如何?這段日子我們老是在這大橋、海邊踱過來踱過去的,換些pub、disco玩玩吧?”


    她搖搖頭,“我不喜歡那種地方。”


    “就當陪我?”


    她再次搖頭,提議道:“就當是放你我一個假吧,你去你想去的地方,我走我想走的地方,如何?”


    “那有什麽意思?”喬淳旭低頭看她。


    “我說了,我們的世界原本就不同,何必強製的將兩人綁在一起。”她苦澀的對他說。


    他歎了一口氣,“你說的好像也有那麽點道理,何況明天以後咱們也各自歸位了。”他定視著她,“我是想去喝一杯,既然你不肯賞光,那我隻好自己去了。”


    藍韶音點點頭,看著他俊逸的身影背對著她步下橋頭後,攔了一輛計程車離開。


    此時,一股又濃又稠的沮喪及傷感驀地湧上心頭,從今而後,她能注視的大概也隻是這個背影而已,因為他們的交集已經結束了……


    喬淳旭在計程車司機的引領下到舊金山鬧區的pub喝了兩杯醇酒,聽了現場樂隊演奏,而身旁還有兩個金發碧眼的辣妹搭訕閑聊,這一切看起來都很完美,也是他習慣的五光十色的生活環境,可不知怎的,他處在這樣的環境愈久竟愈覺得煩躁。


    或許是這十天來,生活得太單純、太自然了,整日和藍韶音徜徉在大自然下,隻有些許噪音唿嘯而過,停在耳畔的多半是海鳥的叫聲及寧靜海風的唿唿聲……


    他低頭看了手表一眼,晚上十點了,算算時間,他在這兒也混了三、四個鍾頭,明天又是一早的飛機。


    算了,還是迴去好了,或許還有機會看一看藍韶音那張純淨宜人的臉蛋、聽聽她溫柔又執拗的嗓音。


    付了帳單,婉拒兩名美女的邀約,他氣定神閑的出了pub,揮手招了輛計程車。若說這一趟前來美國有什麽遺憾之處,那便是他始終沒機會和這名難得令他微微心動的美麗女子上床……


    “什麽?!韶音還沒迴來?”甫進門的喬淳旭訝異的看著同樣驚愕的湯威夫婦。


    “我們以為你們在一起的,以往不都是如此,所以今晚過了十點你們還沒有迴來,我們還以為你們一起到哪裏聚了,可這會兒卻隻有你一人迴來。”倪秀嫻心急如焚的握緊了丈夫的手。


    “可是我們五、六點就分手了,她會去哪裏?”喬淳旭沒想到這幾天來一到五、六點就窩迴家裏的乖乖女,今晚竟一反常態的到現在還沒迴家。一想到這,他的五髒六腑不由得絞成了一團。


    “要不要報警?她從來沒那麽晚迴來。”湯威擔心死了。


    “我先出去找找吧!”喬淳旭攏緊了眉頭,“這些天我老跟著她,知道她曾去的地方也隻有那幾個。”


    “那快去找,湯威你也一起去,我在家等著,看看她是不是一會兒就迴來了。”倪秀嫻擔心的催促著丈夫出去。


    “那也好,我們分頭去找,反正她的活動範圍就在舊金山灣這個附近,偶爾會到天使島和惡魔島走走,不過這麽晚了也沒有船到那兩個島——”湯威困惑的頻搖頭,“這孩子在想什麽?怎麽會在外麵待那麽晚?”


    “別念了,也別說了,夜深了,聽鄰居說最近老有些青少年在附近閑逛,你們快去找她吧!”一臉蒼白的倪秀嫻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喬淳旭點點頭,和湯威慌忙的分頭尋找,隻是他的一顆心沒來由得緊揪著,而這種感覺在他三十五年的人生歲月中是不曾感受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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