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傅雲崢趕到警局時,天將將擦黑。


    警局還沒有下班,張鳴將傅雲崢接進警局。


    因為傅雲崢坐著輪椅又被支隊長親自帶著,引來了很多好奇的目光。


    接待室內。


    張鳴坐在傅雲崢對麵,雙手撐在大腿上,微微探身:“我沒有惡意,隻是有一點疑問,餘鶴......平時會展現出攻擊行為嗎?”


    傅雲崢目光落在張鳴顴骨上的淤青上,不動聲色:“沒有。”


    張鳴略顯煩躁地揉了把臉:“按照規定來講,我不應該跟你透露案件細節,但餘鶴的情況比較特殊,他沒有法律意義上的父母,我姑且當你是他的監護人吧。”


    聽到監護人三個字,傅雲崢的手指微不可察的一蜷。


    張鳴說:“裘洋醒了,他傷很重,當然這個跟他歲數大也有關係,不過傷殘鑒定是不會考慮年紀這個因素的,該是幾級就是幾級。”


    傅雲崢淡淡道:“所以呢?公安定案也不是誰傷得重誰就有理,那個叫白沐的高中生現在還躺重症病房,這點公安又怎麽定?”


    “這是兩個法律關係,咱們先拋開白沐這段不論。”張鳴微微往後一靠:“在裘洋家裏,裘洋被餘鶴打傷,他現在指控餘鶴入室搶劫。”


    傅雲崢唇角露出一絲冷笑:“我們傅家要什麽沒有,裘洋家有什麽寶貝值得餘鶴去搶的?是裘洋非法拘禁餘鶴在先,就算餘鶴打了裘洋,也隻能算是正當防衛,被迫的。”


    張鳴被傅雲崢嗆得頭疼:“裘洋和餘鶴誰先動的手還需要調查,不過就算餘鶴涉嫌入室搶劫,你也可以先保釋他。現在的問題是餘鶴不配合調查,還襲警。”


    傅雲崢麵不改色:“他襲擊誰了?”


    張鳴舉起手,很無奈地說:“您不能因為他打的是我,就抹殺他有攻擊傾向的事實吧。”


    傅雲崢唿吸微頓:“我不相信餘鶴會無緣無故襲警。”


    張鳴說:“他不是無緣無故,他出現了幻覺把我認成了裘洋!傅總,我相信您一定不是第一天知道餘鶴患有躁鬱症。”


    傅雲崢沉下臉:“張警官,請您說話注意一點,在沒有醫師診斷證明的情況下冒然認定一名公民患有精神類疾病,實在有失一名人民警察的職業素養。”


    張鳴挑眉:“所以呢?他確確實實出現了幻覺,也確確實實攻擊了我。”


    傅雲崢冷聲道:“我們私下的談話到此為止,接下來的一切流程將由我的律師和你方對接。”


    張鳴點點頭,了然道:“公事公辦,這樣最好。”


    張鳴以為傅雲崢這樣說是想撇清關係。


    傅雲崢作為傅氏的總裁,一個社會關注度和影響力都極高的人,身邊出現個沾染刑事案件的情人勢必會產生不利影響。


    更何況這位情人還患有躁鬱症。


    公眾的熱情總是瞬間高漲而後又很快消散,撲風捉影的是他們總是信的很快,就算日後調查清楚證明餘鶴才是受害人,也很少有人會看後續的警情通報。


    根據張鳴和隊內法醫觀察,他們一致認為餘鶴的情緒異常,很可能存在嚴重的雙相情感障礙。


    這嚴重關係到傅氏的企業形象。


    張鳴一點也不意外傅雲崢會這樣做,反正即便傅雲崢不出麵也不影響餘鶴的保釋。


    張鳴起身打開門,準備送傅雲崢高開,但傅雲崢接下來的話卻推翻了張鳴的全部合理猜想。


    傅雲崢微微一頓,繼續說:“張警官,我將以餘鶴未婚配偶的身份,要求警方向我完全公開與餘鶴相關的案情。”


    聞言,張鳴猛關上門:“傅總,你在開什麽玩笑?什麽叫未婚配偶?”


    傅雲崢淡然的表情更加襯托出張鳴的驚訝,但傅雲崢完全不以為意:“餘鶴的生日在正月十六,現在還沒有到法定結婚年齡,但是我與他存在事實婚姻,根據相關法律,可以認定為我是他的配偶。”


    張鳴瞠目結舌:“事實婚姻?”


    從進門開始傅雲崢第一次露出明顯的神情,他故作驚訝:“張警官作為政法係統幹警,不會不知道什麽叫做事實婚姻吧。”


    張鳴咬牙道:“這條規定通常隻運用於已經生育子女的異性夫妻之間,同性之間很難適用!”


    傅雲崢靠在輪椅靠背上,即便坐著仍不減氣勢。


    他好整以暇,從容不迫:“這是您個人的理解,我不這麽認為。同性婚姻合法化的法律條款已經實行多年,但這些年依舊未能消除大眾對於同性戀的偏見,難道你也存在這樣的偏見嗎?”


    張鳴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隻想立刻給他哥打個電話。


    事情發展至此,他是勸不動傅雲崢了。


    重新複盤全局,張鳴覺得這件事情原本也不該發展得這麽麻煩,從一開始就不該帶餘鶴去做核磁共振,真是百密一疏,誰能知道去趟醫院能趕上機器故障,導致餘鶴在黑暗密閉空間情緒惡化,這事細究起來他們不可推卸的疏忽之責。


    傅雲崢極具社會影響力,無論什麽事件隻要和豪門掛上鉤都能引起熱議,沸沸揚揚。


    隻要確認餘鶴患有躁鬱症,餘鶴就能百分百獲得保釋治療的機會,警局這邊現在也很想讓傅雲崢趕緊把餘鶴帶走,免得越鬧越大才是實在的,否則在整個事件裏,餘鶴和裘洋到底誰先打的水就成了最小的事。


    公家的活難幹啊,上麵的領導天天要求積極維穩,避免擴大輿情,這幾個字落實起來可真難。


    張鳴靠在門上:“傅總,餘鶴患有躁鬱症,提前獲得保釋是正常程序。但這種不安定因素,您真的要留在自己身邊嗎?”


    傅雲崢眉目不動:“張鳴,餘鶴有沒有躁鬱症不是警局說了算。他沒有病史,作為他的配偶,我不認為他患有躁鬱症,他在我身邊的時候情緒穩定、成績優異,即便他現在出現了些許攻擊傾向,我也堅持認為是裘洋造成的,他受傷了,對嗎?”


    張鳴啞口無言,不知道傅雲崢是怎麽知道餘鶴受傷的,他記得他隻提到了裘洋受傷。


    不管怎麽說,傅雲崢往裘洋身上找問題,總比從他們警局這邊找疏漏強。


    傅雲崢靠坐在輪椅上,盛氣淩人:“走正常的手續,今晚,我一定會帶走餘鶴。”


    第95章


    餘鶴被單獨隔離在一間休息室裏。


    房門打開前, 張鳴還擔心餘鶴還跟進去時一樣,抱著膝蓋躲在角落裏發抖,拒絕和任何人交流。


    看到那樣可憐兮兮的餘鶴, 傅雲崢還不得他們警局掀了。


    沒曾想,忐忑地推開門,張鳴卻大吃一驚。


    狹小簡陋的休息室中央, 餘鶴站在房間內唯一的椅子上,居高臨下看向他們。


    明明腳下掉漆的木椅,餘鶴卻猶如矗立於銀河之巔,仿佛擁有全宇宙至高無上的權力和最偉大的榮光。


    他俯視著眾生。


    餘鶴精神煥發, 雙眸明亮熾熱,灼灼燃燒自己的靈魂。


    周身似乎籠罩著一層耀眼的白光。


    在外人看來,餘鶴麵無表情、舉止自若。


    可隻有餘鶴自己知道,他的精神在經曆怎樣的煎熬。


    火烤油烹,電閃雷鳴,一場無人知曉的聚變在內部飛速凝結, 神經元伸出了全部觸須感知這個斑斕破碎的世界,過於強烈的感知力帶來的敏銳令他萬分痛苦。


    可惜這些無人得知, 如同發生在海底的地震,人們隻能看到平靜的海麵沉靜無波, 無從得知深海之下的天翻地覆。


    他反應敏捷、精力過人, 思維奔逸如脫韁之野馬, 徘徊盤旋著流轉。


    五光十色的場景在餘鶴頭腦中閃迴。


    寒冰從心底漫延而出, 將一切的一切都冰封在餘鶴千瘡百孔的軀體之中。


    看到傅雲崢後,餘鶴從椅子上邁下來, 姿態高貴優雅,一如國王踏下九層高塔。


    餘鶴微微仰著頭, 脖頸上的掐痕觸目驚心:“你來了。”


    餘鶴周身似乎有種看不見的詭異磁場,被躁狂控製身軀像一台運轉過速的螺旋槳,攻擊性極強,殘忍絞殺一切靠近他的生物。


    傅雲崢卻如同沒感受到任何異常,像往常一樣朝餘鶴伸出手:“我來接你迴家。”


    餘鶴神情熱烈而目光清冷,他握住傅雲崢的手,勾出一個很完美弧度。


    他微笑著,笑意卻不及眼底。


    餘鶴說:“好啊。”


    傅雲崢一手牽起餘鶴,另一隻手去推輪椅。


    張鳴感到了危險,他單手按在傅雲崢的輪椅上,阻攔道:“傅總......”


    所有人都瞧出餘鶴的不對勁了,這激昂的精神狀態和張鳴當年親手逮捕的連環殺人犯有一拚。


    張鳴用眼神詢問:這個餘鶴真的不是有什麽反社會人格嗎?


    傅雲崢朝張鳴搖搖頭。


    張鳴長籲一口氣,緩緩鬆開手。


    餘鶴炯炯有神的眸子落在張鳴手上,他揚唇一笑,唇紅齒白,美得煞人:“張警官,請問還有什麽事嗎?”


    一瞬間,張鳴後頸微微發寒,像有誰在他身後吹了一口涼氣似的。


    張鳴推開門:“沒事,慢走。”


    迴到車上,餘鶴後背挺得筆直,坐姿清貴端正,仿佛有十個攝像機360°對著他拍,每一個角度都完美得無可挑剔。


    車緩緩駛入主路,直到開上高速公路,餘鶴始終維持著完美的坐姿。


    傅雲崢歎了口氣。


    餘鶴側過頭,動作間扯到喉間的傷痕,是很痛的,可是餘鶴眉頭都沒有動一下。


    躁狂狀態下,大腦中樞屏蔽了痛覺神經的反饋。


    傅雲崢眼神落在餘鶴的脖頸上:“小鶴,雲蘇今天下雪了。”


    “是今年的第一場雪。”餘鶴迴答。


    餘鶴的語氣刻板,聽起來還沒有手機裏的智能語音siri鮮活。


    傅雲崢凝視眼前傷痕累累的餘鶴。


    即便知道餘鶴此刻狀態堪憂,不該再用言語刺激他,可傅雲崢忍了幾次還是忍不住。


    傅雲崢說:“費勁心力養了兩年,飛出去一天就受了滿身的傷,真該把你籠子裏,免得你忽然不見叫我著急。”


    餘鶴探身靠近傅雲崢,抬手解下傅雲崢頸間領帶,套在自己脖子上,漫不經心地推緊領帶扣。


    藍黑色的領帶卡在餘鶴脖頸上,宛如一個項圈。


    餘鶴把領帶另一頭遞給傅雲崢:“你關著我吧,我不喜歡外麵。”


    傅雲崢垂眸看向餘鶴手中的領帶。


    餘鶴不僅沒露出絲毫膽怯,反而往前遞了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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