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鶴點點頭。當然很難理解!迴國的飛機已經在檢票,隻要踏上廊橋一切就結束了,緬北的危機與鮮血都從此再不相關。傅雲崢為什麽要放棄迴國,和他去麵對一場難以預料的風險?“太危險了。”餘鶴說:“傅雲崢這兒太危險了,你迴去吧,對我來說,你才是最重要的。”傅雲崢輕笑一聲,氣定神閑:“你對我來說也是最重要的,你沒法不管黃少航,我沒法不管你。”在傅雲崢身邊,餘鶴心神微定,可仍止不住心慌意亂,盡說些無關緊要的事分散注意力,餘鶴以為自己足夠鎮靜,實則語無倫次,隻是不想安靜下來去,迴想起那滿身是血的黃少航罷了。傅雲崢也不打斷,餘鶴說什麽他就聽什麽。走出機場時,餘鶴居然還有心情關心機票能不能改簽。傅雲崢替餘鶴拉開車門,迴答道:“能改。”司機見餘鶴和傅雲崢又迴來,不免詫異道:“傅先生?”傅雲崢沒有多言,隻是說:“去望海樓。”餘鶴坐在後座上,拇指不自覺地撚著衣角。傅雲崢牽過餘鶴的手,和他十指相扣,溫聲安慰: “小鶴,沒事的。”餘鶴揮緊傅去崢的手:“傅雲崢,我真是混蛋,黃少航拿命幫我,我居然還懷疑他,在文華飯店住的這些天,我對他也不夠好。”傅雲崢沉默片刻:“是我懷疑他,你別怪自己。”餘鶴搖搖頭:“從阿坤家後巷遇見他那一刻開始,我就覺得太巧了,當時他受了那麽重的傷,我還在風裏還質問他,我真是......他為我冒了這麽大風險,我卻防備他。”傅雲崢擁住餘鶴的肩:“先別想了。”餘鶴將頭抵在傅雲崢頸窩間,思索道:“你姐還在機場等著接機,公司那邊也在等你迴去,你不該跟我迴來。”傅雲崢輕撫餘鶴耳邊的碎發:“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知道其實世上很多事都沒有‘該不該’。真到了那麽一刻,應該也好,不應該也罷,其實沒什麽差別,也沒人會跟你論這個理,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我們隻能接受,再想辦法轉圜。”傅雲崢的聲音有種神奇的力量,宛若一道柔和的風緩緩為餘鶴注入力量,就像一雙堅定的手掌,托住了餘鶴不斷下墜的心。隻要傅雲崢在餘鶴身邊,餘鶴就覺得有所依靠,無論前路多麽艱難,他都不是一個人。這樣強烈的安全感,是其他人都不能帶給餘鶴的。第135章 傅雲崢將手護在餘鶴腦後:“你先靠會兒, 我給國內打個電話,安排一下後麵的事。”餘鶴閉目聽著傅雲崢打電話。這次迴國期限未定,傅雲崢交代了許多公司的事, 九月底是第三季度末尾,公司需要處理的事情很多,傅雲崢不得不未雨綢繆。傅雲崢對電話那邊的傅遙說:“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你可能會聯係不上我, 公司的事你看著處理,實在拿不定主意就問問大伯。”傅遙第一次獨掌大權,難免有些怵頭,絮絮問了傅雲崢很多細節, 傅雲崢一一答了。傅遙猶豫片刻,說:“表哥,你就是傅氏的定海神針,你總是不在,隻怕公司裏會有怨言。”傅雲崢淡淡問:“什麽怨言?”傅遙躊躇一會兒:“也沒什麽,我會處理的。”傅雲崢最後說:“我姐那邊能瞞就瞞, 她總是小題大做,別讓她著急。”傅遙應道:“好的表哥, 不過你到底在國外做什麽啊,神神秘秘, 怎麽還會失聯?”傅雲崢眉眼不動, 隨口應付道:“參加了一個極地考察項目, 有關全球變暖與北極熊生存環境種群遷移, 科考隊有保密條款。”傅遙哦了一聲,也沒聽太懂, 不過早些年傅雲崢沒出車禍時,也是全球到處跑, 去沒信號的無人區也是常有的事,這次他也並沒有產生什麽懷疑,理所當然地相信了。交代完公司的事宜,傅雲崢掛斷電話。餘鶴靠在傅雲崢肩上,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傅老板說謊怎麽眼睛都不眨一下,是不是經常這樣糊弄我?”傅雲崢垂下長眸,看著餘鶴:“論張嘴就來、胡編亂造,還是餘少爺更勝一籌,我委實望塵莫及。”當高大的望海樓出現在視野中,餘鶴好不容易平定下的情緒又不提了起來。心髒在胸口砰砰地跳動,精神緊繃著,胃一抽一抽的痙攣。餘鶴原本就暈車暈得厲害,又因為緊張而犯惡心,一下車就吐了。傅雲崢沒讓保鏢們和他一起進去,他側身和蕭隊長耳語幾句,蕭隊長看了眼三十幾層高的望海樓,微不可查地點點頭。望海樓是這一帶出名的娛樂場所,溫泉、洗浴、酒吧、台球、棋牌應有盡有,夜晚時觥籌交錯,燈紅酒綠,白天倒是格外冷清。走進恢宏高大的前廳,門口的警衛坐在電腦監控後麵,安檢比機場都要嚴格。餘鶴抬起手任他們檢查,警衛手持金屬探測器,在他身前身後掃了兩遍。有人拿出個塑料盒走過來,傅雲崢把兩個人的手機都放了進去。接受過檢查,警衛點點頭,微微躬身將餘鶴和傅雲崢請了進去。負責接引他們的居然是那個藥販子李文泰!李文泰臉上依舊是略顯諂媚的笑容,他對餘鶴說:“您好,您好,又見麵了。”正在邁進望海樓,餘鶴反倒不緊張了。事已至此,既然選擇了往前走,就隻能咬緊牙關,強行堅持下去。無論再難走的路,隻要淌過去了就是康莊大道。餘鶴出奇的冷靜,並沒有對這個幾次算計自己藥販子擺出什麽難看臉色,反而稱得上平和,就像對待一個頭迴見的工作人員,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私人恩怨。餘鶴問:“黃少航呢?”李文泰走向電梯:“四少爺在地下室,三少爺在樓上等傅先生,您是先和傅先生去樓上還是先看三少爺?”又是一道選擇題。餘鶴心裏覺得不對勁,他敏銳地察覺一種詭異的違和感。拐子三處心積慮到底是為了從傅雲崢手上訛錢,論理說餘鶴就是添頭,去不去見拐子三原本沒什麽所謂。用黃少航威脅不到傅雲崢,所以拐子三使了出連環計,用黃少航牽扯餘鶴,再用餘鶴牽扯傅雲崢,硬生生將三個人串在一條繩上。要救黃少航,餘鶴就得迴來,餘鶴進望海樓,傅雲崢就得拿錢贖餘鶴。就是這麽個簡單的關係。所以,正常來講,為了讓傅雲崢產生緊迫感,是要將餘鶴和傅雲崢分開才對,拐子三怎麽還能讓餘鶴自己選是陪傅雲崢上樓還是先去看黃少航?為什麽要讓他選呢?電梯門打開,李文泰出言催促:“餘少爺?”餘鶴看向傅雲崢。傅雲崢平靜地迴視餘鶴。餘鶴心跳變得很劇烈,窒息感襲擊了他,宛如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攥緊了脖子,唿吸已經不能提供足夠的氧氣。這裏不對勁。餘鶴就像跌進了一攤黏稠的膠水湖中,他怎麽掙紮都沒辦法跳出去,被水下未知的怪物往下拉扯,越陷越深。他必須得找出問題出在了哪裏。餘鶴下定決心。隻有沉進湖底,才能看清水下到底有什麽。“你先上去,”餘鶴聲音很輕,對傅雲崢說出他的選擇:“我不放心黃少航,先去看看他。”傅雲崢頷首以示同意,他沒有提出任何質疑,如往常一般支持餘鶴的所有決定:“嗯,他要是傷的太重,你就先帶他去醫院,我留在這兒。”餘鶴靠在牆上,沉聲說:“好。”李文泰招招手,叫了另一個人過來,那人引著傅雲崢走進電梯。餘鶴望著傅雲崢的背影,一時間心如刀絞。為什麽會這樣?這不是餘鶴內心真正的答案。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之下,餘鶴發現自己居然沒有其他選擇,就像有未知的力量推動著他往前走。金色的電梯門緩緩合上。這一刻宛如電影中的慢鏡頭。傅雲崢在電梯裏,餘鶴在電梯外,兩個人之間即將被一道門徹底阻隔。在電梯門徹底關閉的刹那,餘鶴猛地按亮電梯上行鍵。已經閉合的電梯門頓了頓,又再度緩緩打開。傅雲崢向前邁了一步:“小鶴。”餘鶴一下子衝進電梯,緊緊攬著傅雲崢的肩。傅雲崢迴擁餘鶴,動作輕緩,如同小心翼翼地捧起餘鶴無措的靈魂安慰:“沒事的,小鶴。”餘鶴的唇落在傅雲崢耳側:“傅雲崢,我愛你。你信我,我永遠愛你。”傅雲崢點點頭:“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餘鶴微微顫抖,不知道該如何阻止語言向傅雲崢解釋,他嘴唇動了幾次,最終隻能無力地重複:“我愛你。”“我也愛你。”傅雲崢與餘鶴額頭相抵:“去吧,小鶴,我等你。”餘鶴鬆開手,退出電梯。他轉過身,沒有再看電梯門,對李文泰說:“走吧,先去看黃少航。”李文泰帶著餘鶴往地下室走:“是該先看看四少爺,四少爺好些年沒傷得這麽重過了。”餘鶴邁下台階:“什麽叫好些年沒傷過了,之前他總是受傷嗎?”“哎喲,緬北人養兒子跟養蠱似的,大老爺默許他們幾個兄弟內鬥,誰能力最強就把家業交給誰。”李文泰說的是中文,哪怕在拐子三的地盤,他也不怕別人聽見,反正也沒人聽得懂,他壓低了聲音:“大少爺廢了,二少爺十幾歲就死了,本來就剩三少爺一個人,結果忽然出來個四少爺,你說四少爺剛來緬北那會兒,三少爺得有多想弄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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