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少航的房間就在樓上。餘鶴到的時候,門口地守著的人微微躬身,替餘鶴拉開了房門。黃少航對餘鶴表現出了極度的禮讓和信任。不僅沒有限製餘鶴的自由,甚至允許傅雲崢的保鏢一並住進文華飯店,隻是囑咐不要讓傅雲崢離開文華飯店,最近外麵比較亂,傅雲崢被拐子三的人盯上,離開他的地盤會很危險。能夠讓別人的手下持槍進入自己的地盤並且隨意走動,這種態度就足以表明黃少航多麽重視餘鶴,因此文華飯店裏所有人都對餘鶴和傅雲崢非常客氣。房間內,黃少航已經醒了,靠坐在床頭,臉上露出一種發青的蒼白,顏色很不好看。即便如此憔悴,見到餘鶴還是笑了笑。“他們怎麽把你叫起來了?”黃少航神色略顯無奈:“對不起餘哥,吵到你們睡覺了。”餘鶴摸了摸黃少航的額頭:“聽說你燒得都說胡話了?”“哪有?”黃少航一邊說一邊越過餘鶴去看門口的小雅。這一眼很淡,沒什麽特別的情緒,小雅卻嚇了一跳,低下頭躲到了門口保鏢的後麵。餘鶴向右挪了半步,擋住黃少航的視線:“你看什麽呢?”黃少航又對餘鶴露出那種很乖順地笑容:“沒什麽。”餘鶴電視劇看得很多,並沒有被黃少航表麵的乖巧騙到。黃少航已經不是當年跟在他身後的學弟了,能獨自在緬北生活下來,手下這麽多人,甚至當街被人追砍,隻靠乖巧可活不到現在。餘鶴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來:“手腕給我。”黃少航遞出手,他的手腕很細,像竹竿也像樹枝。餘鶴抬手握在黃少航手腕上,沒有直接去診脈,而是使勁兒攥了攥手中的腕子,感慨道:“你真是瘦了好多。”黃少航垂眸盯著握在自己腕上的手:“餘哥覺得我是胖一點好看還是瘦一點好看?”餘鶴放下手中的手腕,轉而診脈:“男人好看有什麽用,身體好才是關鍵,你血氣雙虧正是虛弱的時候,又過度思慮,費心傷神,難免會被夢魘著了。”黃少航輕笑一聲:“我沒有被夢魘著,我是夢見在學校三樓的廁所裏,第一次遇見你。”餘鶴也笑:“你第一次遇見我就是在挨欺負,夢見不高興的事兒還不是夢魘?”“不是。”黃少航沒頭沒尾地說了兩個字,也不知是在說不是夢魘還是在說不是不高興的事兒。餘鶴也沒往下問。他還是有點困,撐著手坐在椅子上,感覺一閉眼睛就能睡著。他半闔著眼,好半天才應了一聲:“嗯。”見餘鶴都快睡著了,黃少航才慢慢說:“再說那算什麽欺負,來到緬北之後我才知道,高中生逗弄取樂人的手段實在沒什麽意思。”餘鶴動了一下:“誰欺負你了?”黃少航迴答:“好多人。餘哥,如果當時你能一起跟我來緬北就好了,你一定不會讓他們這樣欺負我的。”餘鶴換了個姿勢,仰頭靠在椅背上:“你什麽時候來的緬北?”黃少航說:“高二那年暑假,爸爸忽然死了,九月份,媽媽就帶著我來了緬北,這些年我過得一點也不開心。”這同樣是一句信息量很大的話,可惜餘鶴實在太困了,隻留了半個腦子勉強和黃少航對話,每一句都迴答得很慢。“嗯,我知道,”餘鶴撐著頭,語速很慢,顯然是困了:“傅總也說,你一個人在緬北不容易,讓我多陪陪你。”黃少航語氣聽不出情緒:“你怎麽這麽聽他的話?”餘鶴困得不行:“他說的有道理,我們早晚要迴國,下次和你見麵就不知是什麽時候了。”黃少航深吸了一口氣,後背微微發抖。他就知道傅雲崢這樣的人不會吃一點虧。黃少航才尋個借口把餘鶴找過來,傅雲崢就通過餘鶴提醒他:你沒多少時間了,餘鶴總是要和我迴國的,你留的住嗎?那個男人明明什麽都沒對他說,卻又無時無刻不再向他宣告勝利。他碰都不敢碰的寶貝,傅雲崢早就得到了。這個念頭隻要一過腦,黃少航心就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連唿喘息都變得艱難。屋內安靜了片刻,餘鶴很快唿吸漸沉,已然快睡著了。但黃少航不以為意。或者說,有很多話他就是要等餘鶴半夢半醒間才能說出來。餘鶴喝醉酒不會斷片,但他犯困的時候會。這一點,黃少航很了解。“餘哥,”黃少航探身靠近餘鶴:“你被從餘家趕出來的時候我已經在緬北了,如果那會兒我在國內就好了,我也會把你從錦瑟台帶出來,我什麽都不要,餘哥,我就想跟你一塊兒上學。”餘鶴意識昏沉,唿吸悠長,並沒有答話。黃少航心跳得飛快。這些年,他做了許多從前連看都不敢看的事情,在這個吃人的緬北,不做獵人就隻能做獵物。那些可怕的事,黃少航見過太多太多,已經能做到無動於衷,麵不改色。可在餘鶴麵前,他總是緊張。他慢慢靠近餘鶴,感受著餘鶴的唿吸輕輕打在口鼻之間,失血般的眩暈侵襲了黃少航全部的理智。黃少航全身的血液都在顫抖,他的聲音輕如煙霧,濃烈的情感是無法在陽光多存活一秒的薄靄。“我說謊了,餘鶴。我也會把你從錦瑟台帶出來......會像傅雲崢一樣獨占你、擁有你,你也會愛上我的對吧。”黃少航閉上眼,長長的睫毛蝶翼般抖動:“那個狡猾的老男人憑什麽讓你這麽喜歡,還這麽聽他的話。”“這不公平,明明是我先遇見你的。”如果餘鶴醒著,餘鶴一定會很認真地告訴黃少航,這件事沒法談公平。愛情一點道理不講,從來也不遵循什麽先來後到的規矩。它想來的時候就來,而且來勢洶洶,不可抵擋。就像在路上偶遇一場滂沱大雨,當它落下來時,你身上就注定要沾染雨絲。和你撐不撐傘,腳步快慢都沒關係。所以餘鶴會愛上傅雲崢,是因為他該愛上他,和什麽時候遇見的、什麽方式遇見的、什麽場景遇見的都無關。他們在彼此最巔峰時相遇會相愛,在彼此最落魄時相遇也會相愛。哪怕錯過了一次機會,後麵也再有千百次重逢等著他們。可惜餘鶴早睡著了,所以,他沒辦法告訴黃少航這些。他甚至什麽都沒有聽到。第132章 這天, 蕭隊長從外麵迴來,把一個布口袋遞給餘鶴:“你找的穿山甲,我給你找到了。”打開布袋子, 裏麵是一隻腹部有傷痕的穿山甲,很像是餘鶴和救助中心一起放歸的那隻。被放歸山林的穿山甲又出現在了市麵上,這更加說明穿山甲保護協會有問題。但餘鶴最近都快把穿山甲的事兒給忘了。他和傅雲崢留在文華飯店無法迴國, 雖然在這兒吃穿用度都不受什麽影響,可到底心裏壓著事,實在是輕鬆不起來。黃少航又連著好幾天發燒,一吃退燒藥就吐, 餘鶴看過體檢報告,發現黃少航有很嚴重的胃炎,不止是胃,其他髒器也不怎麽樣,不知這幾年怎麽糟踐的身體,五髒六腑沒一個好地方。都這身體了, 白天還頂著一身傷出門一整天,也不知道在忙什麽, 晚上也是神出鬼沒,不管幾點, 一迴來就找餘鶴聊天, 聊得餘鶴直打瞌睡。每天都是高中時候那點事, 翻來覆去地說。滿打滿算, 他們一共就做了一年同學,就是把這一年的事全掰開揉碎了說, 又能說多久?更何況時間久遠,好多事兒餘鶴是真記不清了。可每次餘鶴說不記得了的時候, 黃少航都會微微垂下眼睛,瞳孔裏的光瞬間黯淡,然後很輕很輕的‘哦’一聲。對此,餘鶴有以下六點要說:……就是無語。他就是不記得某個平平無奇的早上給黃少航帶了什麽、兩個人一塊兒吃了什麽,這很奇怪嗎?黃少航事無巨細地記得那麽清楚才不對勁吧。那家早點攤的羊湯就這麽好喝?好喝到黃少航過了五六年還記得他當時把碗裏的香菜舀到了餘鶴碗裏?隻是黃少航念念不忘的那些事,餘鶴高中三年裏和太多人發生過太多次了。餘鶴朋友很多,可黃少航隻有餘鶴一個朋友。但到底是借住在人家的地方,餘鶴也不好意思不跟黃少航聊。黃少航想追憶青春,餘鶴就配他迴憶。這可把餘鶴忙壞了,晚上熬夜和黃少航聊高中的事,白天和傅雲崢他們聊拐子三,聊那個藏在背後的老馬。追查老馬的事情進展也不順利,這個人在緬北華人圈裏很有名望,但真正見過他的人卻不多。隻有一些上了年紀的人見過他。聽說二十多年前,華人街剛建的時候,老馬還經常出麵協調,見過的都說是個圓臉的中年人,四五十歲,後來年紀大了就不怎麽出麵了。這樣算下來,這個老馬怎麽也得七十多歲。傅雲崢左思右想,想不起自己什麽時候惹上過這個歲數的老人家,不過三十年前,傅家的生意還在緬北,說不定是他父親或者祖父得罪過的人。餘鶴更不知道這個老馬是誰,老馬在緬北建華人街時他還沒出生呢。今天餘鶴總算清閑一天,昨天阿坤從警署放了出來,把小栓帶迴了家,也算減輕了餘鶴一部分負擔。要不白天餘鶴還得看孩子。小栓很靦腆內向,和餘鶴熟了以後話也特別多,總是嘰裏咕嚕一大串緬語,偶爾夾雜幾個英文單詞。餘鶴跟破譯密碼似的,每迴都得猜半天。這幾天下來,餘鶴這麽一個話癆的人都累得不想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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