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別墅,才打開門,小野貓就一顛一顛地跑過來,來迴蹭著餘鶴的褲腿,又躺在地上翻出肚皮等餘鶴摸它。柔軟的小動物非常治愈,令餘鶴的狀態恢複了很多。他聞到了飯菜的香味,有五常大米的米香、有番茄蝦、水煮肉片還有炸雞翅的味道。果然都是餘鶴喜歡吃的飯。餘鶴才往餐廳的方向瞥了一眼,傅雲崢便說:“太晚了,周姨他們都迴去了,家裏沒有別人。”餘鶴說:“我想迴樓上洗澡。”傅雲崢點點頭:“好,那你幫我端一點飯上樓,咱們洗完澡在樓上吃好嗎? ”餘鶴朝餐廳走過去,他動動鼻子,聞到了一陣熟悉的香味,不由側身看向廚房裏亮著保溫燈的烤箱。“烤箱裏有餡餅。”傅雲崢說:“是用豬油烙的,放在烤箱裏保溫。”烤箱裏放著的餡餅,無論是味道還是形狀,看起來都和奉大學校食堂賣的一模一樣。餘鶴很驚訝:“早就放寒假了,你從哪兒買來的餡餅?”傅雲崢把隔熱手套遞給餘鶴:“從食堂師傅那買來的秘方,你嚐嚐是不是一樣的。”餘鶴戴上隔熱手套端出托盤,用筷子夾起一張餡餅咬了下去,四溢的油香在口腔內炸開,瞬間激活了餘鶴的味蕾。餘鶴感覺到了餓,站在廚房門口吃掉了一整張餡餅。總算哄著餘鶴吃了東西,傅雲崢也不再執著於帶什麽飯菜迴樓上,隨便撿了幾樣餘鶴愛吃的,便和餘鶴一起迴了臥室。臥室內,餘鶴背對著傅雲崢脫下了衣服。他身上被台燈砸出的淤青微微泛紫,大多集中手臂和肩膀的位置,並沒有傷到內髒。傅雲崢屏住唿吸掃過餘鶴的後背、雙腿,見到餘鶴身上隻有被打傷的瘀痕後明顯鬆了一口氣。如果裘洋敢碰餘鶴,傅雲崢真不知自己會做出什麽事情來。第97章 餘鶴走向浴室, 在浴室門口轉過來,赤身麵對傅雲崢:“我不想自己呆著。”傅雲崢陪著餘鶴走進浴室。餘鶴身上有淤青,泡浴會擴大皮下出血量, 傅雲崢便挪到花灑下的小台子上坐著陪他。看到傅雲崢扶著欄杆站起來,餘鶴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心思重新迴到傅雲崢身上。餘鶴發現當注意力都專注於和傅雲崢有關的事情上時, 他就不會那麽容易胡思亂想。他需要和傅雲崢增加接觸。餘鶴取來一個更矮的小板凳,放在傅雲崢腳邊,說:“坐著洗。”傅雲崢叉開腿,給餘鶴留出坐下的地方:“坐吧, 我給你洗頭。”沒想到,餘鶴居然麵朝傅雲崢坐了下來。他們麵對麵坐著,傅雲崢的坐浴台大概65公分高,餘鶴的小板凳隻有不到20公分,兩個人的高度差出將近半米。傅雲崢的手不高不低,幫餘鶴洗頭發很順手。但同樣, 這個高度錯落之下,餘鶴的臉正好對著傅雲崢的小腹。傅雲崢下意識想並攏雙腿, 這一並膝蓋便碰到餘鶴滑溜溜的肩膀。雙腿微微一僵,傅雲崢又若無其事地挪開。餘鶴並不覺得這個姿勢有什麽尷尬, 他雙臂交疊, 在傅雲崢大腿趴好, 每一下唿吸都恰好打在傅雲崢的小腹上。溫熱的水流都比不上餘鶴的唿吸燙。這當然是錯覺。浴室花灑的水溫恆溫42攝氏度, 肯定是比餘鶴的唿吸溫度高,但花灑中流出的水, 不會讓傅雲崢有小腹發熱的感覺。傅雲崢用全部的自製力,強行壓抑自己的生理反應。餘鶴簡直是上天派下來考驗他意誌力的, 這個角度,如果傅雲崢真克製不住,大概率會直接戳到餘鶴臉上。傅雲崢心不在焉,側身按下沐浴乳,隨手揉到餘鶴頭發裏。餘鶴對男人的接觸還是這樣不設防,雖然難為傅雲崢忍的辛苦,但好消息是,傅雲崢更加確認裘洋沒對餘鶴做什麽。從餘鶴頭上揉開泡沫,傅雲崢總覺著哪裏不對勁。餘鶴閉著眼抹開鼻尖上的水,抽動鼻子嗅了嗅,疑惑地歪起頭,頂著滿頭雪白泡沫質問:“傅雲崢,你為什麽用沐浴乳給我洗頭?”傅雲崢:“......”他剛才滿心都是克製情欲,根本沒有注意自己從哪個瓶子裏按出的洗發水。難怪感覺手下的泡沫沒有平時細膩,偏偏餘鶴鼻子比狗還靈。傅雲崢少有的失誤被捉個正著。縱然傅雲崢思維再敏捷,一時也想不出用沐浴乳給餘鶴洗頭的好借口。好在餘鶴也不會計較這些細節,根本不在乎傅雲崢拿什麽給他洗頭,提出疑問後也並不需要答案。沒一會兒,餘鶴又疲地窩迴傅雲崢腿上。衝掉餘鶴頭頂的泡沫,傅雲崢啞聲說:“頭洗好了,起來吧。”餘鶴抬臂攬住傅雲崢的腰,和傅雲崢貼得更近:“不要。”傅雲崢輕輕推了下餘鶴的肩膀:“你這樣我沒法洗。”餘鶴抹去臉上的水,在水流中張開漂亮的桃花眼,濕漉漉地看著傅雲崢。明明什麽都沒說,又好像訴盡了千千衷腸。傅雲崢抬手遮住餘鶴的眼:“好好好,趴著吧。”餘鶴就又趴了迴去。洗完澡迴到床上,餘鶴依舊緊緊黏著傅雲崢,大麵積的皮膚接觸能給餘鶴帶來強烈的真實感。他終於迴來了,迴到了傅雲崢身邊。很安心。餘鶴的發質本就又粗又硬,用沐浴乳洗上一遍後更是騰蛟起鳳,每一根發絲都表達著自己的獨特想法,吹幹後的頭發全翹起來,仙人掌似的紮人。傅雲崢隻好用手掌壓住餘鶴的發梢。都是剛洗完澡,彼此的皮膚都很嫩滑,相互摩擦著觸感特別好,餘鶴沉迷於和傅雲崢產生接觸,在被窩蹭來蹭去。傅雲崢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哪裏經得住餘鶴這麽蹭?況且他從洗澡開始就再忍了。餘鶴自己倒是一副人間不值得的清心寡欲。傅雲崢隔著摟緊餘鶴:“小鶴,別蹭了。”餘鶴仰起頭,臉上是不諳世事的清澈,他很喜歡自下而上仰望傅雲崢的視角,這個視角能被傅雲崢的氣息籠罩,讓他覺得受到了保護。餘鶴的眼神天真無邪,幹淨得要命:“怎麽了?”傅雲崢唿吸微重:“沒事。”餘鶴抬頭親在傅雲崢的下頜:“明天請家庭醫生開一點丙戊酸鹽給我吃吧。”傅雲崢下巴抵在餘鶴發心:“丙戊酸鹽是什麽?”“心境穩定劑,緩解躁狂症狀,作用於躁狂期幻覺和妄想的患者。”餘鶴閉上眼:“是治療躁鬱症的常用藥。”傅雲崢沉吟道:“小鶴,你還有哪裏不舒服嗎,別害怕,告訴我。”餘鶴抓過傅雲崢的手,搭在自己的後頸,很客觀地分析自己的病情:“是應激反應,我沒辦法從危險的狀態中脫離出來。”傅雲崢車禍後也出現過一段時間的心理問題,創傷後應激障礙其實遠比人們想象中的更常見,創傷的定義也很廣泛,所以傅雲崢很清楚地知道餘鶴此刻在經曆什麽。創傷場麵閃迴、情緒麻木迴避、過度警覺、心緒不寧……這都是最顯著的症狀。旁觀者無法將自身帶入進去,但在創傷後的那段時間,恐慌和驚懼是確確實實存在的。傅雲崢當時的症狀是因為車禍而對刹車聲產生應激,抗拒乘坐汽車,嚴重到被打了鎮定劑才乘車從醫院迴到傅宅以失去意識的狀態乘的車。這種症狀別說旁人無法理解,就連傅雲崢自己迴想起來都難免評價一句至於嗎,可當下無助與恐慌是現實存在且無法避免的,傅雲崢推己及人,完全能夠理解餘鶴此刻的心情。傅雲崢將自己創傷後應激障礙的事情講給餘鶴,時隔三年,再講起來就像在講一件趣事。他告訴餘鶴:“當時我也以為自己一輩子都會這樣,再也不會好了,其實不是的。”傅雲崢溫柔地撫慰著餘鶴動蕩的情緒:“總有一天,當你迴頭再看,這些高山一樣壓在心頭的磨難其實很小,都能一笑置之。”餘鶴把臉頰貼在傅雲崢的胸膛上:“我還能好嗎?”“當然了。”傅雲崢沒有絲毫猶豫:“我曾經以為自己的腿再也不會好了,你不是也幫我治好了嗎?”麵對忽如其來的誇獎,餘鶴受之有愧,他臉頰微微發熱:“是孫主任給你做的手術,和我有什麽關係。”傅雲崢執意要將這份功勞歸結於餘鶴:“第三次手術後我幾乎已經放棄了,是你跟我說......”餘鶴此刻思維極其活躍,很輕易迴憶起當時自己說什麽:“試一下,我又不收你的錢。”傅雲崢笑了笑:“對,是你幫我重建了治療的勇氣,那時你每天定點看孟大師直播,幫我按腿,還為了我去學推拿。你這麽努力,我怎麽能放棄?”餘鶴手指微微一蜷,不知道傅雲崢是無意提起‘放棄’二字,還是傅雲崢真發現自己想要放棄了。情緒對撞太痛苦了,一邊殘存的理智告訴自己他的情緒不對勁,另一邊或抑鬱或躁狂的情緒衝擊理智。不斷拉扯間,餘鶴最後的堅持搖搖欲墜。餘鶴想放棄和躁鬱症的對抗。抑鬱就抑鬱、躁狂就躁狂,就算是再嚴重的症狀他也能夠穩定在一種情緒中,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承受三份痛苦。用麻木包裹自己是最快的良藥。可是傅雲崢還沒有放棄。餘鶴心裏好難過,他想跟傅雲崢說別再拉著他了,就讓他碎在泥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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