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九秋


    這是一棟位於陽明山的英式古典風采的獨棟別墅,裏頭的裝潢不僅充滿人文品味,其屋主的優雅風範,亦是鄰居們所津津樂道的,因為這個鄰居可是個大名人,一個在現代文學占有一席之地的暢銷作家淩峻漢。


    走過占地廣大的前庭花園,右側是一個現代化又充滿藝術氣息的停車場,來到後,一個大型的露天遊泳池正閃耀著波光粼粼。


    總之,這是一個象征成功與富豪的名貴住所,而淩峻漢在三十五歲就成了暢銷作家,隨之而來的名與利卻也衝昏了他在創作上的最初執著。


    由於終日留連在眾人稱讚的耳語間,他再也聽不進妻子黃秋君的勸諫之言,因為他成功了,但妻子卻要他以平常心來看待自己的成功,要他仍維持一貫的寫作水準,為此,他感到不屑,他有了名氣,隨便寫一寫,書一上市,馬上登上暢銷排行榜,為他賺進大把大把的鈔票,他又何必辛苦的鑽研在字字句句上?


    其次,他在社會上的名聲更是扶搖直上,他成了交際圈的名人,上電視專訪,報紙上開辟專欄,成為廣播節目主持人。


    他的生活變得璀璨無比,而以前埋首在小桌子前爬格子的那個寒酸文人早就不見了,他現在有錢,有名,有利,要什麽有什麽,投懷送抱的女人更是不少。


    黃秋君和他是台大中文係的一對金童玉女,她人美,家境又好,而他雖有一張英俊的臉孔,卻沒有顯赫的身世,因為他是個自立更生的孤兒。


    當年大學一畢業,她不顧家人的反對嫁給他,他當然是心懷感激,爾後,她幫他生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兒子淩裕飛,放下滿懷的文學,專心的當起一個母親,他更是喜極而泣。


    隻是他不懂,就在他成功後,她卻老是對他耳提出麵命,嘮嘮叨叨的,珍惜什麽目前所擁有的,努力才是維持成功的不二法門等等。


    去!真是觸他黴頭,所以他對她是愈來愈煩了,夫妻間的情緣更淡了,雖然明知“外遇”這件事對一個婚姻是一個極大的殺傷力,可是在男人性欲的渴求下,他和在文學上有“才女”之稱的蔡欣玲還是湊成一對了。


    而在這個曾經恩愛非常的臥室裏,他靜靜的看著黃秋君傷心的收拾好行李後,將七歲的兒子緊緊擁在懷中,“裕飛,你以後要好好聽爹地的話,媽咪要去很遠的地方,以後可能沒辦法迴來看你了。”


    “不要,媽咪,我要跟著你,我要跟著你。”


    已經上小學的淩裕飛緊擁著母親,雖然他不懂父母之間發生了什麽事?可是母親最近常常不自覺的流淚,眼神也常常望著遠方,還有剛剛那名全身光溜溜和父親在床上抱在一起的阿姨,那個阿姨還對母親笑了笑後,才穿上衣服離開,之後母親便開始收拾行李。


    站在臥房一隅的淩峻漢走了過來,歎了一聲道:“我和欣玲隻是玩玩而已。”


    黃秋君淚汪汪的眼眸中有著潛沉過於心寒的冰霜,“玩玩?你可知道你的玩玩將我的心全撕碎了,你可知道就是這個玩玩將你我夫妻的情分全打散了?”


    “我和好她充其量隻是肉體外遇,你又何必鬧到離開?”他覺得她太過於大小怪了。


    “我又何必?”她嗚咽一聲,趕忙低頭捂信嘴以掩住到口的啜泣後,她沉沉的吸了一口氣抬起頭來看著他,“淩峻漢,在我看到你和她在這張床上翻雲覆雨後,你認為我還可以安穩的在上麵睡覺?你以為我一點感覺都不會有,是不是?”


    他神色一凝,撇嘴道:“不是,隻是我認為這沒有什麽,而你為什麽要鑽牛角尖?”


    他眼中的漠然令她心痛,她輕撫著兒子的頭發,扯扯嘴角,“淩峻漢,虧你還寫了一係列透視人心的書籍,而在書中你將自己包裝成一個好丈夫,好爸爸,但在現實生活中呢?你何時稱職過?”


    淩峻漢性感的唇瓣抿成了一直線,直勾勾的看著她,“你不要話中帶刺!”


    黃秋君淒涼一笑,“是啊,我早忘了我的丈夫已有多年聽不進我的話了,我卻還叨叨念念的,隻是我總以為有一天你的心還會迴到往昔。”


    “你夠了沒有?!”他氣的咆哮,再一把拉開她和兒子,將兒子扣在自己的手臂,“還有兒子是我的,我不會讓你帶走他的。”


    “不,我要跟媽咪!”淩裕飛掙紮著要奔向母親,但父親的手臂緊緊的箝製住他小小的身子。


    “如此絕情?哈!”她嘲諷的揚起嘴角,“我早知道愈來愈不懂得體貼的你是不會讓我帶走他的,你心知肚明在你五光十色的交際生活中根本容不下這個孩子,但你卻自私的要將他留在你身邊,因為你需要他來塑造你好爸爸的形象,以後,更可以以一個哀兵之姿打造一個單親爸爸的慈愛形象。”


    “你到底說夠了沒有!”他憤恨的幹脆放開了手腳亂揮亂踢的兒子,爬爬劉海,走到休憩區的沙發上用力坐了下來。


    黃秋君沒有迴答他,淚眼婆娑間,她擁抱了朝她飛奔而來的兒子,將額頭緊緊的抵在兒子的眉宇間,喃聲道:“裕飛,媽咪要離開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但媽咪是一秒鍾都待不下去了,你要原諒媽咪!嗚”


    再也止不住潰決的淚水,她再次緊緊的擁抱兒子一下,即別開臉,站起身,快速的拿起放在床上的行李後,大步的奔下樓去。


    “媽咪,媽咪,我也要去,媽咪,我要跟你去——”淩裕飛小小的身子也跟著跑出房門。


    淩峻漢煩躁的爬爬劉海,站起身,三兩步的了上去,一把抄起兒子小小的身子將他強抱在懷中,“你給我乖一點。”


    “不,不要,我要媽咪,我要媽咪!”又哭又叫的淩裕飛朝父親拳打腳踢起來。


    淩峻漢沒有想到一個七歲大的孩子竟有那麽大的力氣,他略顯慌亂的閃著兒子亂踢亂揮的腳再大聲怒吼,“你給我安靜一點!”


    “不要,我要媽咪,我要媽咪!”


    火冒三丈的淩峻漢幾個闊步來到床前,用力的將兒子扔到床上去。


    此時,的淩裕飛早已哭得喘不過氣來了。但他仍一翻身,跳下床後,又朝門口奔去。


    淩峻漢的俊臉早氣得一臉鐵青,他怒火奔騰的又衝向前去,再將兒子抓迴扔到床上,用力的摑了兒子一巴掌,“我叫你給我待在這兒,就給我待在這兒,哪兒也不許去,因為你是我的兒子。”


    語畢,他怒氣衝衝的轉身離去,再將房門給上鎖。


    淩晨裕飛顧不得腫得發疼的左臉,他快速的下了床,來到門口,踮起腳尖,旋轉門把,但門被鎖上了。


    他抽抽搭搭的哭倒在地,用腳踢著門,哭叫著,“爹地,我要媽咪,我要媽咪。”


    ******


    “裕飛,裕飛!”


    哭到睡著的淩裕飛突然聽到有一個稚嫩的嗓音在輕聲叫喚著他,他困惑的坐起身來,發覺自己還坐在地板上,而整間臥室黑漆漆的。


    “裕飛,裕飛!”


    “誰?是誰?這不是我媽咪的聲音,你是誰?”


    他揉揉眼睛,邊叫邊站起身,再走到門邊打開了電燈的開關,四處看了看,但偌大的臥室內並沒有其他人,“你是誰?你在哪能裏?”


    “我在這裏,你到鏡子前麵就可以看到我了。”


    淩晨裕飛搔搔頭,困惑的走到那麵鏡牆前,在看到鏡子裏一個像極了天使的美麗小女孩時他霍地睜大了眼睛,失聲叫道:“你是誰?你在哪裏?”他一頭霧水的看了自己旁邊一眼,再看看鏡子裏反映出自己小小的身影及那個有翅膀的小女生,“為什麽你在鏡子裏?為什麽我旁邊沒有你,鏡子裏卻有你?”


    水藍小小美麗精致的臉蛋有著濃烈的笑意,“因為我是天使啊,也就是你的守護神,我叫水藍。”


    “什麽是守護神?”他還是一臉不解。


    “就是上天派來保護你,嗬護你的守護天使。”她伸展了身臨其境後的白色羽翼,“你一出生我就陪著你了,隻是我們依照天規是不能現身臨其境在你們人類的麵前的,但是你的哭喊聲實在嚇壞我了,尤其這會兒天都暗了,你如果繼續在地板上睡會著涼。”


    淩裕飛皺著眉頭看著水藍天和自己差不多大的身子,他指著她,霍地大笑起來,“騙人,你和我一樣都是小孩子,怎麽可能來保護我,嗬護我?”


    水藍皺皺小七的鼻子,唉,她就知道不該現身的,可是當了幾千年的守護神後,她實在得了“職業倦怠症”,所以在當起了這個俊美男娃娃的守護神後,她就不時的蠢蠢欲動,想和這個美美的小男生當朋友。


    “我老實告訴你,其實我已經十歲了,隻是我已經十歲了,隻是我是天使,所以就不會老,永遠都有是這個小孩子樣。”


    淩裕飛將雙手貼在鏡麵,思忖了一會兒道:“你真的是天使?”


    她點點頭,並在鏡裏飛舞起來。


    “那也可以像是阿拉丁燈一樣,可以向你許三個願望?”


    水藍眨了眨那雙晶瑩剔透的水翦秋瞳,側著頭想了想,再搖搖頭,“不行,我們天使界有太多的規矩了,隻是現在全世界的人口太多了,我們天使界也混亂許多,我偷偷現身,隻要你這個被守護的人不說,天使界的人就不會知道我出界了。”


    “好,那我不說,你也幫我一個忙好不好?”他做出打勾勾的動作。


    水藍麵露為難,“我守護在你身旁已經七個年頭了,我知道你想做什麽,可是這人的命與運不是我們安排的,上天要疼愛你的媽咪離去,這就是安排在你身上的人生曆練,我是沒辦法將你的媽咪找迴來的。”


    “哼,騙人,還說你是天使!”他小小的臉蛋揚起一絲怒意。


    水藍知道自己是挑錯時間現身,可是她也知道黃秋君的出走正是淩裕飛苦難的開始,所以身為他的守護神,她總得出激勵他一番。


    她輕歎一聲,在鏡子麵的角落坐了下來,“天使不是萬能的,你現在還小,不太明白什麽叫‘心有餘而力不足’,等你長大後,你就懂了。”


    淩裕飛噘高了嘴,“我是聽不懂你的話,但是我知道你不肯幫我,沒關係,我自己去找媽咪。”


    他生氣的迴過身,朝門口走去,但一踮腳旋轉門把卻發現門還是上鎖的。


    “啪,啪,啪!”他用力的敲打著門板,“爹地,放我出去,爹地,我要去找媽咪!”


    水藍天搖搖頭,對著他大喊,“你爹地出去了,傭人又聽了你爹地的命令,他們是不會來幫你開門的。”


    他鼓起了腮幫子,迴過身來,雙手叉腰,“那你幫我開嘛。”


    她無奈的搖搖頭,“除了在你身邊,解除一些你會發生的危險外,我們是不被允許去幹涉其他事的,就像你小時候常常不小心一翻身就跌下床一樣,都是我接住你才讓你輕輕跌在地上的,還有你五歲時,不小心跌落水溝,也是我幫你,你才沒怎麽受傷。”


    “那我現在很難過,我想出去找媽咪,你就不肯幫我?”


    她柔美的唇瓣抿緊了,在掙紮了好久後,她終於還是搖搖頭。


    淩裕飛的眼眶突地一紅,“哇”的大叫一聲,趴在床上大哭起來,“我討厭你,水藍!”


    水藍喟歎一聲,那張純真的美麗臉龐雖然稚氣了點,但散發出來的卻是成熟的。


    “人生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你得將自己的心練得堅強點,否則未來的路會愈來愈艱難的。”她語重心長的道。


    “我討厭你,水藍,我也討厭爹地,我隻要媽咪,媽咪。”


    水藍天眨了眨那雙又卷又翹的睫毛,一臉委屈,真是的,難怪天使界不要他們現身,這一現身就遭人埋怨討厭。


    隻是對淩裕飛,她就是有一種特別的感覺,從他哇哇在哭出生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這個小男娃將有一段身心掙紮的成長歲月,也或許就是如此,她對他也有別於以前“排班表”下那一串串守護人的特別心情,而且,從她現身的這一刻開始,她和他的命運也將產生交集了。


    *******


    一九九九年夏末


    在北往南的高速公路,近新莊的交流道下,一家由鐵皮搭建,占地近五十坪的汽車修護廠就位於大馬路旁。


    說起這家看似是而非毫不起眼的修理工車廠,同行的人可是對這個廠長敬佩得很,除了他有高超的修理工車功夫外,這年輕的廠長脾氣也是“阿莎力”得讓人舉起大拇指。


    他修車收費完全看人,有時心情好,換了一大堆零件也是分文不取,有時候知道哪能家修車廠生意很差,他也不做上門的生意,硬是找了別家修車廠來拖走那輛待修的車子。


    另外,由於他長得英俊挺拔,還有那絲毫不輸給電影明星的風采氣質,從不談他家人的廠長卻有一大堆開賓士,bmw,勞斯萊斯等進口高級車的客戶,而且除了西裝筆挺的紳士外,更有一堆美人上門修理工車,這種種際遇可是羨煞了他們同樣做“黑手”的人。


    而這會兒,一身白色露背裙裝的柏錦玟,嬌豔動人的五官上略顯不耐,她站在自己那輛賓士跑車旁,以手帕扇點風。


    唿,真是熱死人了,這紅紅的太陽是繼續荼毒大地,而這個修車廠竟然連台冷氣機都沒有。


    不過,她瞄了瞄露在車子底盤下那雙修長有力的大腿,唉,父親要將她嫁給他,說他有多帥就有多帥,而且他老子那兒家財萬貫,但她剛剛將車子拖來這兒修理,也隻看到一個滿臉黑油的壯碩男子。


    帥?或許等他將臉洗幹淨了,她再來做評論吧!


    “到底修好了沒有?”她不耐煩的低聲喃道,在這大太陽底下,她粉白的肌膚都發疼起來。


    “你是差人故意將引擎給打得稀巴爛的,是不是?”一個低沉平穩的男中音從汽車底下響起。


    “呃”她愣了愣,她是為了看這名未婚夫的廬山真麵目才叫傭人將引擎給打壞的,要不然真等到她的車子壞了才過來看這滿身油汙的未婚夫,隻怕到時想不嫁都不成了。


    淩裕飛將車子零件換好後,雙手扣住底座,雙腳一蹬,俐落的滑出車盤底座,他店起身子,從涼椅上拿起毛巾略微拭去滿臉汗水後,伸出手,“十五萬塊。”


    “什麽?這麽貴!有沒有搞錯?”柏錦玟大表不滿的擰起了柳眉。


    “嫌貴?”他睨她一眼。


    “當然,才換個東西就要十五萬你搶人啊!”


    淩裕飛聳聳肩,笑了笑,“沒關係,那就不要勉強好了。”


    語畢,他再度迴車底下,在一陣敲敲打打後,他鑽出車底,站起身,“好了,你可以走人了。”


    “這——”她錯愕的瞪著他。


    “再拆再裝太麻煩了,我將那個新引擎敲個稀爛,所以你可以走人了。”他再度下達逐客令後,即坐在涼椅上假寐起來。


    “這你你這人怎麽這樣,我是嫌貴,可是這價錢可以再說的,再說,你這樣不就虧本了,你損失了一台新引擎。”


    他懶洋洋的睜開眼,“我願意賠,但不願意做你的生意,所以你最好打個電話叫別的車行派拖車來,要不然,我待會兒要出去吃中飯,而你的寶貝車子就在鐵門下,我一按電動卷門的鈕,你的車被壓成破銅爛鐵,我可不負責。”


    “你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她生氣的怒視著他。


    他嘴角微揚,站起身,走到鐵門一旁,蹲下身,抹了一把清潔劑就在自己的臉上搓揉起來。


    柏錦玟看著那一桶青綠綠,黏稠稠的東西,不禁嫌惡的皺起眉頭,“那種東西也能用來洗臉?”


    淩裕飛打開水能頭用力的搓洗手上及臉上的油汙後,慵懶的迴過頭來,展示那張無與倫比的俊美臉孔,“便宜的東西不見得難用,不過這是你們那些貴公子,大小姐無法體會的,因為你們不敢用。”


    乍見那張俊逸臉孔,柏錦玟的心頭不由得小鹿亂撞,她怔怔的瞪著他,不敢相信剛剛那個滿臉油汙的男子竟是如此的風神俊朗,如果將他身上的髒t恤及及膝短褲改成了絲質襯衫及本裝長褲,那和她就更登對了。


    淩裕飛嘴角微揚朝她綻放魅力一笑,他知道自己對女人的致命吸引力,隻是要不要跟她們玩,也得看自己的心情好不好。


    “怎麽?口吃了還是忘了該怎麽說話?”


    她粉臉一紅,而這可能也是她二十六歲以來頭一次在男人而前臉紅,她潤潤嘴唇,“你為什麽要來這兒修車?”


    他聳聳肩,意有所指的瞟她一眼,“不要告訴我,你也知道我是從哪裏來的,那樣我對你就沒有胃口了。”


    他迴身走到涼椅坐了下來。


    從母親離家的那一刻起,他就恨透了父親,尤其三年後,父親將蔡欣玲娶進門開始,他和父親的關係更是覆上厚厚的一層冰霜,所以在念完國中後,雖然學校成績一向名列前茅,但他沒有參加高中聯考,反而去讀了一間三流的夜間部,成了一個建教合作班的學生,一個半工半讀的學徒。


    為此,父親當然震怒,但幾迴將他安排到私立貴族學校就讀,他卻成了蹺課大王,甚至在學校搞起幫派,縱然父親是個名人,但這些貴族學校裏哪一個學生家長不是名人?所以他還是被踢出學校了。


    在數度管教無效後,父親也懶了,照樣的在交際圈活動外,還將自己塑造成一個悲憐的父親角色,贏得更多的關切與掌聲。


    而後,他仍是靠著自己的能力念完了高職,後來又插大,念了母親所鍾愛,父親所賴以奸詐求生的中文係,而這是一個兒子想了解父母內心世界所走的一趟路,隻是父親原以為這下有子承繼衣缽,卻不知在滿腹文章下,他有了更多的詞匯來冷嘲熱諷父親的虛偽。


    當然,他和父親的關係是沉到穀底了,隻是父親在外的完美角色也近使父親不得不偶爾前來關心他這個離家開起修車廠的兒子。


    也是如此,父親的一大群友人總是前來“關照”他的生意,並“關說”一番,要他迴去當個好兒子,為此,他“非常感激”,所以他對這些“關心”的叔伯阿姨也“特別收費”,起跳是以“萬”為單位,話說得愈多的,收費就愈高。


    就在淩裕飛思緒百轉之時,柏錦玟也在細細考慮是否該暴露自己的身份?


    淩裕飛話已經說白了,如果她知道他是誰,那他對她就沒胃口了,那她怎麽可能當得了他的未婚妻?


    她和上流的貴公子交往,是沒什麽新鮮度了,若是能征服這個全身散發著狂野魅力的男人,那更能證明自己的魅力是所向披靡了。


    思忖再三後,她嬌媚一笑,走到他麵前,故意裝好奇的問:“我怎麽會知道你從哪裏來?隻是我很好奇像你這樣,呃,看起來也有一股天生氣勢的男人怎麽會屈身在這時修車?”


    他身子往後一靠,挑高濃眉,“我不知道現今社會還有貧賤工作之分。”


    她靦腆的微笑,“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覺得你很不一樣,所以——”


    “為我動心了?”他灑脫的朝她眨眨眼。


    柏錦玟的臉再度酡紅,若是以往有男子這樣說話,她一定視他是個自大的男人,並對其不屑一顧,可是淩裕飛的自大卻成了“自信”,讓她對他的感覺是更好了。


    她低頭看了手表,再抬起頭來直視著他,“中午了,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請你一起吃頓午餐?”


    淩裕飛性感一笑,再看看她身上剪裁高雅的洋裝,“小姐吃的可能和我不搭。”


    她搖搖頭,“你能吃的我也一定能吃。”


    “是嗎?”這個女人有味道!


    她點點頭,眸中不帶笑。


    “路邊攤?”


    她錯愕一下,隨即低頭掩飾眸中湧起的嫌惡感,她要的是這個男人,但一開始若不博得他的好感,那以後就沒得玩了。


    “不要太勉強,免得吃到拉肚子就太冤枉了。”他的調侃聲再起。


    柏錦玟抬起頭來,輕咳一聲,表情無辜的道:“為你的建議,我是有些錯愕,因為我從小到大就不曾吃過路邊攤的東西,不過,我常聽人說,路邊攤別有一番滋味,趁今天這個機會,我想好好的嚐一嚐。”


    淩裕飛嘴角微揚,“那還等什麽?我肚子餓死了。”


    他站起身,帶頭往路口走去。


    柏錦玟以手帕再度擦拭黏黏答答的手臂及頰邊的汗珠後,迴頭看了車子的陽傘一眼,再瞧瞧灑脫的走在烈陽下的淩裕飛——


    “算了,反正臉上,身上都塗了一大堆的防曬用品了。”她低聲說了幾句,即跟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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