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饒是黑鷹這樣殺人如麻的兇神也動了惻隱之心,扶在四月的馬旁,瞪眼看著戾鷹。


    豈料戾鷹隻是冷笑,「她願不願意迴去與我們何幹?老二、老三,你們難道是頭一遭見小姑娘哭,把腦子哭暈了麽?現在隻要人好端端地跟我們迴去,交到馮老爺的手裏,到時銀貨兩訖,足夠我們逍遙快活一陣子的。」


    「對、對!」黑鷹一聽銀子就兩眼放光,「還是老大認得準!他奶奶的,老子一時心軟,差點把正事給誤了!」說著翻身上馬,和飛鷹擠在了一匹馬上,又和戾鷹一起護在四月兩側,硬催動她的馬也一起奔跑了起來。


    鮮亮的朱漆大門,兩邊蹲著兩尊威武的石獅子,門柱上還書著一副古篆對聯,「苔痕上階綠、草色人簾青」,高聳的粉牆,碧瓦飛簷,大門上方還有「馮府」兩個大大的燙金隸書。


    被迫返家的嬌人兒望著眼前的景物,望著熟悉的一草一木,徘徊再三,不禁悲從中來。


    離家時她懷揣著一腔憤怒和對人生的茫然,再迴到這裏時卻恍如南柯一夢,可惜景物雖依舊、人事卻早已全非了。如今,她竟沒有勇氣踏進這個家門半步。


    她什麽仇都未報呀,反而賠了自己的身和心,甚至……她已經懷了仇人的骨肉!


    「四月小姐,請進去吧!」漠北三鷹不耐煩四月的磨磨蹭蹭,看似有禮、實則強硬地將嬌軀推拉了進去。


    黑鷹一掌拍開大門,也不待倉惶奔出來的下人趕進去通報,就拉著四月大刺刺地往廳堂走,戾鷹和飛鷹緊跟其後。


    誰知到了廳堂,下人的稟報卻讓他們大為光火,老爺和夫人正巧上鄰鎮訪友去了,到傍晚時分才能迴來。


    「豈有此理!」拿銀心切的黑鷹猛地一拍桌子,把花梨木圓桌上的杯子杯盤都震得全滾落到了地麵上,痛快地化成了許多小碎片,「老子能等,老子的銀子可不能等!」


    戾鷹不悅地掃了他一眼,臉色陰沉地開口;「老三,不可無禮!」轉頭向逃到牆角邊的幾個男仆道;「你們快去把你家老爺和夫人找迴來,就說府上有緊要客人等待,他們若是想見女兒就快迴來。」


    「是!」膽小的家夥們立馬一溜煙地逃走了。


    而此時在廳堂的外邊,門廊的某一處,正聚集了一堆人。


    「小如,你終於迴來了,老媽子我可惦念著呐!」


    「是啊,小姐,我們也是……」


    「小姐——」一個梳著羊角髻的小丫頭撲進了四月懷裏,嗚咽出聲,「小姐,可把小菊擔心死啦……小姐去那個冷什麽山莊的時候,小菊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時時盼著小姐快些迴來——


    四月的眼眶也早已濕了,「對不起,我不在的日子裏,讓大家擔心了。」


    「小姐,」小菊忽然抬起頭來,拿袖子胡亂一抹眼淚,「少爺的仇報了嗎?」


    一說到這個話題,四月的心立時沉了下去。


    她該怎麽迴答他們?


    眾人期待的目光卻無一例外地牢牢鎖定在她臉上。


    小菊拉起她的手輕搖,「小姐這麽聰明……嗯,起碼比小菊我聰明,大仇一定能報的!」


    「對!」立時有仆人附和,「那個什麽冷鶴山莊的杜二公子一定已經歸西了!」


    「年紀輕輕就那麽殘暴的人,死有餘辜!」


    「應該用天雷劈死他,用天火活活燒死他,用魚叉在他身上叉十七八個大洞!」


    不,求求你們,這麽可怕的話別再說了!


    四月在心裏大叫,掩藏在衣袖下的粉拳痛苦地緊握了起來。


    他沒有你們說的那麽壞,請不要這樣詛咒他……


    「小姐,你快說說,這仇是怎麽報的呀?」


    「嗯,是……其實——」心痛又羞愧的四月支支吾吾、含糊其詞。


    「小姐,別謙虛了,快說嘛——」


    「我……」猛吸一口氣,「我、我把他兒子偷來了。」


    咦?


    圍觀的仆婦下人都大奇。


    嗯,沒聽說那個杜少莊主,不!杜惡魔已經娶妻生子了呀——呃,不過算了,大仇當前,這種小事有什麽可拘泥的!


    於是,大家一起拍手叫好。


    好!好!有了這個倒黴的小東西,就算他爹沒死,也可以逼著他為救親兒自盡了!


    然後,有人想到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小姐,那你偷來的小孩呢?」


    一顆大大的虛汗,沿著四月美麗纖柔的脖頸流下。


    「在……在我肚子裏。」


    「撲通」、「撲通」,眾人倒地的聲音接連響起。


    「小姐——」小菊哭喪著一張小臉,一把抱住四月的雙腿,「小姐太可憐啦,少爺的仇沒報成,自己還反而被那個惡魔強暴了……嗚嗚,還有了惡魔的孩子——」


    「小菊,你胡說什麽!?」一個胖婦人一把揪住小菊的後領,把她拖離四月,恨恨地訓道:「小姐清清白白的一個女孩兒家,什麽強暴不強暴的,你再口沒遮攔地胡說,當心二嬸我扭歪你的嘴!」


    。二嬸兒,我沒胡說——」小菊可憐兮兮地抬起頭,「是、是小姐自己說的嘛,她肚子裏有了那個壞蛋的孩子。」


    胖二嬸還沒答話,一個低沉威嚴的聲音忽然插進來,「有了誰的孩子?」


    是馮家的大家長迴來了!


    眾人都嚇得噤聲不語,隻聽「撲通」一聲,一抹纖弱的身影直直伏跪在地上,低泣道:「爹爹、娘親,一切都是月兒的錯,月幾不僅報不了無疾哥的仇,還——」


    「我可憐的孩子喲……」馮夫人卻從旁邊急急趕來,俯下身一把摟住了四月,「你莫說了,爹娘都明白,你有身不由己的苦衷……唉,原就是我們的錯,你一個不會一點功夫的女孩家,怎麽能對抗那種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呢?」


    「不,讓她說——」馮世環陰沉起了一張臉,「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這時,漠北三鷹聽到響動也從廳堂內走了出來,馮世環瞥了他們一眼,轉頭冷冷地對帳房道;「去取十萬兩的銀票給這三位,一張也不得少。」


    交代完畢,漠北三鷹自顧喜孜孜地跟著帳房先生去了。


    見三人已走了,馮世環才又道:「月兒,已經迴到了家裏,你就別有什麽顧慮,把發生的事都一五一十地告訴爹娘。」


    「爹,我……」可憐的人兒欲言又止。


    馮夫人摟著四月起身,「老爺,月兒好不容易才大難不死,先讓她歇息吧,有什麽話可以——」


    「你懂什麽!」孰料馮世環粗暴地打斷她的話,「月兒,你說,你在冷鶴山莊時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語調陰涼冷酷,竟像換了一個人一樣,這不再是四月熟悉的慈愛的養父了。


    顫抖著站起來的纖弱嬌軀又「撲通」一聲跪倒,「爹爹,是月兒沒用,月兒沒能報無疾哥的仇,還……還懷了杜仲的孩子。」


    「啊,孩子!?」馮夫人兩眼一翻,當場暈死過去。


    「快,把夫人扶下去,」馮世環暴躁地訓斥丫頭,然後,雙眼幾乎血紅地在廊下跛來踱去,口裏咬牙切齒地罵道:「姓杜的那個小畜生,居然幹出這等禽獸不如的事情來!」


    他一把攫起四月,「月兒,是、是不是他淩辱了你?」


    貝齒緊咬住下唇,嬌弱的人兒卻沉默。


    「你說啊,是不是?」馮世環幾乎是粗暴地晃動纖弱的嬌軀。


    終於,淚水傾瀉而下,四月忍不住哭喊出聲,「不是的!不是他的錯,是月兒自願的——」


    「砰!」她被馮世環重重摔迴地上。「你——你——」馮世環指著她,雙眼暴凸,麵皮紫漲,氣得快說不出話宋。


    「你這丫頭說的什麽瘋話!你存心想氣死我,是不是?你再說一次,到底是他淩辱你,還是你自願的?」


    「一切都是月兒自願的,月兒喜歡上他了……」哽咽的聲音卻難掩心底的執著。不,她絕不會為了讓自己好過,把莫虛有的罪名加到杜仲身上!


    「好啊,你反了你!」馮世環暴怒地重重一跺腳,口不擇言地罵道:「你這個無情無義、恬不知恥的臭丫頭!無疾墳上的野草還沒長密,你居然就把身子給了你的殺夫仇人,枉我們馮家上不好心待你一場!」


    「爹爹,是月兒的錯……」四月靠過去想抱住他的腿。


    「滾開!做出如此忘恩負義的行徑,從今往後,你再也不配做我們馮家的女兒了!」馮世環惡狠狠地一腳踢開她,又衝旁邊戰戰兢兢的幾個仆婦丫頭一揮手,「你們幾個,把她給我鎖入房內,守在門外,一步也不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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