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條天山峰頂飛奔而來的小色女,身姿十分矯健。


    她等了大半個晚上,終於等到了娘親給出的台階;也不管這是一個什麽樣的台階,立即將心頭憋著的氣拋擲九霄雲外,想都沒想就跳了下去。


    她很高興,很欣喜。


    她就說嘛,娘親心裏還是有她的,還是很在乎她的,她這麽深的娘親的真傳,娘親怎麽可能真的任由她在大門口坐著,不管她了呢?不說娘親會賠什麽不是,至少也會好好的抱一抱她,讓她感受到來自娘親的溫暖。


    可小色女沒想到的是,她火燒屁股般的趕來見娘親,腳跟都沒有站穩,迎接她的竟是一句:“色兒,叫兩句給娘親聽一下。”


    小色女停下身形,皺起眉頭看著娘親。


    娘親麵對著染紅東方半邊天的晨霞,向平常一樣悠悠的搖著玉扇。不想看到娘親的正麵,小色女已可以想象出現在的娘親心情有多好,有多麽的怡然自得。


    聽得娘親說出這麽一句話的小色女,隻覺得這句話很是耳熟。


    這不是剛才對那個奇葩說的話嗎?


    娘親怎麽說,是什麽個意思?


    什麽叫兩句給娘親聽一下?


    小色女的心裏一下子有了許多個疑問,這些疑問告訴小色女,情況和她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樣…


    婦人看著即將探出日出輪廓來的天際,重複道:“色兒,叫兩句給娘親聽一下,你聽到了沒有?”


    小色女滿心困惑的看著娘親的背影,小心翼翼問道:“娘親,你…你想讓我怎麽…怎麽叫啊?”


    “很簡單,對於你來講,沒一點難度。”


    婦人把玉扇向後山下的深淵一招,轉過身笑意盈盈的向小色女走了幾步:“也就是娘親把你從這兒揮下去時,發出的那種叫聲。”


    “啊?”


    小色女沒想到娘親會有這樣的要求,頓時目瞪口呆。


    呆的腦袋微微向前一伸,嘴裏可以塞下一個拳頭。


    婦人再向小色女走出幾步,笑意中帶著幾分詭異之色:“怎麽,不願意嗎?”


    小色女看著娘親不懷好意的樣子,知道娘親接下來想要幹什麽。


    當下心頭開始發慌,腳下不禁往後退了幾步,哭喪著臉連連擺手道:“不要啊,娘親,我已經被你踹出內傷來了…”


    婦人完全不為所動,繼續逼近:“怕什麽,不就是一點內傷嗎?過兩天就好了。”


    滿腹委屈的小色女鼻子一酸,眼睛裏閃出無助又無辜的淚光,求饒道:“娘親,你不要在把色兒揮下去了,色兒以後會好好聽話的,娘親,色兒真的會好好聽話的…”


    “聽話?誰讓你聽話了。”


    話音未落,婦人已一扇揮出。


    一聲慘叫立即從小色女嘴裏傳出。


    沒有閃避之心的小色女,硬生生承受了娘親的這一揮。


    小色女沒有像昨天一樣被娘親揮下山崖,而是被揮得撞在一塊山石上,跌落出好遠。


    把小色女從山下叫上來的白馬醉飄身落在一旁,看著麵前這超出常理的一幕,白馬醉有些木然:“這…”


    白馬醉心生出阻止之意,卻又沒有開口。


    一是因為婦人和小色女是母女,在清的官都難斷家務事,二是因為見識過婦人手段的白馬醉心頭甚是顧慮。


    這雍容婦人的脾氣和所作所為,實在是太過詭異,根本沒有人能猜得透。若是阻止了婦人,惹到了婦人,白馬醉自己都無力自保。


    白馬醉沒有開口,和白馬醉抱著同樣想法一直立在吐納台邊的劍之初,也沒有開口。兩人看著小色女強忍著痛意,從地上爬起來,向婦人再次求饒道:“夠了,娘親,饒了我吧…”


    婦人如初笑道:“還不夠,才叫了一下怎麽夠呢?”


    說著,又是一扇揮出。


    小色女又一次揮落出去,慘叫出聲。


    婦人身影閃動,追著小色女連揮了十幾下。前麵的幾下婦人還等小色女立起,方才揮了過去,後麵的幾下婦人連等都不在等了,直接就揮了過去。


    在這幾個眨眼的時間裏,一向無法無天的小色女像是變成了一個受人控製、供人玩樂的鞠。任人拋來拋去。


    小色女的心裏委屈極了。


    若是犯了什麽事、或是沒有聽娘親的話,被娘親這樣對待,小色女也沒有什麽好說的;問題是現在的小色女這麽聽娘親的話,更沒有犯什麽錯,就被娘親這麽對待,她想不覺得委屈都做不到。


    她也是個人,她也有脾氣,而且脾氣還挺大。隻是在親愛的娘親麵前,她全部收斂了起來,乖巧的像一隻貓,她實在是想不明白娘親為什麽要這麽對她,這完全可以說得上是無緣無故。


    她的脾氣被娘親一下一下的激發出來,心頭的隱忍一分一分的減弱。


    她叫道:“娘親,可以了…”


    “娘親,我可是你的女兒啊。”


    “娘親,別揍了…”


    “娘親,你在揍我,我就要生氣了…”


    “我真的要生氣了…”


    “我真的…真的要生氣了…”


    “我真的…真的…真的要生氣了…”


    “我真的生氣了…”


    “我生氣了…”


    小色女流下淚來。


    她心裏真的來了氣,口頭也說了六七次生氣,可她還是強忍著,還是沒有反抗。連躲都沒有躲一下。


    沒想到婦人對自己女兒都這麽狠心的白馬醉,心頭感慨萬千。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接住向自己飛來的小色女,將左手向婦人一伸,沉著臉道:“好了,她是你的女兒,又不是你的仇人,你幹嘛要這麽對她。”


    小色女任由白馬醉摟著,緊緊的閉著眸子,可眼淚還是從眼角溢出。


    淚下的臉頰,不住的抽動著。


    婦人搖著羽扇,悠悠笑道:“她既然是吾所生,讓她叫兩句給吾聽聽有何不可?”


    “我沒見過這麽不可理喻的要求。”


    白馬醉吸了口氣,將小色女往下山的路口推去,向小色女道:“你快下山去吧,在這麽下去,你隻怕是會被你這娘親活活打死。”


    小色女淚汪汪的眼睛一睜,心頭想要離開這兒,腳下卻並沒有動。


    白馬醉俏眉一挑,立在小色女身後問道:“你還想留在這裏無緣無故的挨揍?”


    小色女垂下頭,用衣袖抹了抹模糊了視線的眼睛。抬腳往山下走去。


    婦人立在原地,看都不看小色女一眼,淡然道:“你若是在敢往前走一步,吾就當沒有生過你這個女兒,你也不用再呆在條天山了。”


    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的小色女身軀一震,險些跌倒在地。


    她的腳步停了下來,雙眼又一次緊緊閉上,可眼淚卻流的更多,也要更急。


    白馬醉迴頭看向婦人,咬牙道:“你真的是一個怪物。”


    婦人目光一動,看向漸漸出現在東方山巒上的日出,笑道:“揍一下女兒,就成了怪物?吾的女兒生下來,就是給吾揍得,若是不能揍,生她何用?”


    小色女聽得這話,隻覺得心如刀割。


    鼻息驀然一重,胸脯劇烈的起伏了兩下,飛快的向山下跑去。


    白馬醉沉吟了許久都沒有說話,直到小色女消失在下山路的盡頭,才向婦人冷冷一笑:“現在,你滿意了?”


    “吾,很滿意。”


    婦人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似是沒有將小色女負氣下山的事放在心上。


    她右手輕招,一扇揮出,一股詭異的清風蔓延開去。一匹白馬倏然如履平地般自天際虛空駛來。


    “這是你那匹死在東周王陵的馬,現在吾替那已經不是女兒的女兒還給你。你——也下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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