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靈迴過頭問道:“怎麽了?娘親。”


    婦人看著沈靈滿是困惑的樣子,笑道:“丫頭,你不想知道你的小情郎為何沒有醒來嗎?”


    “我…”沈靈察覺到有些不對勁,卻又不知道是什麽地方不對勁。


    “娘親告訴你吧。”婦人握住沈靈的一隻手:“你的小情郎,被他夢裏的那個壞人留在夢裏了,不過…”


    沈靈吃了一驚,打斷婦人的話,急問道:“被壞人留在夢裏?那壞人為什麽要把玉楓哥哥留在夢裏?”


    “丫頭,你應該也知道你的小情郎天生不凡,對嗎?”婦人笑問道。


    沈靈點頭。


    想讓沈靈安下心來的婦人不急不慢解釋道:“那壞人把吾寶貝女兒的小情郎留在夢裏,害的吾寶貝女兒不能與之團聚,確實是挺壞的,不過那壞人這麽做,卻是為吾寶貝女兒的小情郎好的。”


    “那壞人是為玉楓哥哥好,才把玉楓哥哥留在夢裏的?”沈靈有些不敢相信。


    婦人笑著點頭道:“是呀,吾寶貝女兒的小情郎日後可是不得了的大人物,隻是如今太過年輕,還需要許多許多的鍛煉。那壞人把吾寶貝女兒的小情郎留在夢裏,是想點悟他一些道理,提升一下他的境界與修為,等他領悟了自然也就會醒來了。”


    沈靈聽了這話,一下子也不知到底是應該著急,還是應該為心上人歡喜,隻好問道:“那玉楓哥哥還要多久才能醒來?”


    “吾的寶貝女兒,你放心吧,你的小情郎要不了多久就會醒來的。”婦人上前一步,輕輕攬住沈靈的香肩:“你這一段時間要做的,就是陪在他身邊,照顧好他,安心的等著他醒來。”


    沈靈堅定的點頭道:“娘親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玉楓哥哥的。”


    “去吧。”婦人用羽扇輕輕的拍了拍沈靈的腦袋:“推門進去就好了。”


    沈靈應了一聲,推開門直接撲了進去…


    婦人轉過身沒有在看。


    她知道沈靈這天真無邪的丫頭,一定會迫不及待的撲倒床上緊緊的抱住了她的心上人。


    抱住心上人的滋味,又是一種什麽樣的滋味?


    婦人聽見沈靈又哭又笑的輕聲道:“玉楓哥哥,靈兒好想你,玉楓哥哥,靈兒好想你啊…”


    此刻已到巳時。


    幾朵遊雲,似花兒般點綴著湛藍的天空。豔麗的驕陽,灑滿了整個條天山。


    立在門口的婦人麵對著一池粉荷。驕陽落在她的身上,卻讓她感覺不到一絲溫暖。


    那人要她像他一樣守護蒼生,為蒼生立命。


    她想問問他:我難道不也是蒼生中的一粒嗎?你道心赤誠,胸懷天下,為何從來不曾守護過我呢?


    她也問過自己:若是沒有了蒼生,他是不是就會來守護我了?


    為此,她深深的恨著這所謂的蒼生。甚至想過要毀滅蒼生。


    隻是,她不敢。


    她從未怕過誰。連流玉楓夢中的道人,都敢一次又一次的挺槍相對。


    唯獨在他麵前。她怕。


    怕他不理她。怕立在他的對立麵。


    她也有氣餒、絕望,深感無能無力的時候。


    若是這一場類似於賭局的約定,輸了,她該怎麽辦?


    是真的遵守約定,像他一樣做一個毀情棄愛的人守護蒼生?還是違背約定,由愛生恨,與他形同水火?


    她尚未做出選擇!


    所幸的是,這種時候非常短暫。誰又沒有過脆弱的時候呢?


    這種時候一過,她還是堅信她能贏。


    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我一定要贏!我必須得贏!


    隻不過她已有些分不清,為什麽這麽想贏。是想嫁給他?是不想與他一樣毀情棄愛?還是怕與他相愛相殺?


    聽著沈靈向情郎說出的甜言蜜語,一動不動立在驕陽下的婦人有些羨慕。


    心頭激起陣陣漣漪。她不禁抬頭看天,深有所感的悠悠念出一首《一剪梅》的詞牌來:


    十世白衣著豔裝。已讓愁腸,亂了心房。


    誰家兒女誰家郎。一片顛嗔,太多癡狂。


    夢斷殘更念舊傷。怎道當初,莫不尋常?


    春風難解豔陽霜。隻笑雲煙,盡是情長。


    她不知道為什麽要吟出這麽一首詞,她隻知道千年前的她,除了修行,除了揮槍,其他的什麽都不會。


    經過這麽多世的輪迴,她什麽都會了。


    以前她不明白,為什麽那些文人總喜歡矯情做作的吟詩作對,甚至連殺人如麻的武夫都會吟一兩句打油詩。後來她才知道,原來這樣可以抒發內心最不為人知的情緒。


    那些情緒藏在心底,太過壓抑,讓人難以承受。抒發出來,人會好受許多。


    如今的她,不僅精通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甚至還精通奇門八卦,日月星象。


    隻是精通這些又有什麽用呢?不過是用來緩解心中的痛苦與無奈罷了。


    也可能,是為了贏!


    …


    如今雖然才值天明不久,但白馬醉已經喝醉了。醉的不醒人事,醉的一塌糊塗。


    白馬醉是一個女人。


    但無論是在白馬醉醉了的時候,還是在沒有喝醉的時候,白馬醉都不像一個女人。


    除卻女子象征性的婀娜體態,白馬醉的麵容、衣著、言談舉止,都是女帶男相。她不用特意喬裝打扮,都像了一名英俊的男子。


    尤其是在她喝酒的時候。


    一個女人能醉成白馬醉這樣,普天之下除了白馬醉再也找不出第二個。


    白馬醉,沒有醉在酒桌旁,沒有醉在房間裏,而是醉在了白馬上。


    白馬醉不僅喜歡白馬,而且隻騎白馬。隻因她是“三關縱橫”王白馬的女兒。


    更因為“千軍萬馬避白袍”的王白馬手下,有一支不敗的傳奇。被人稱之為“白馬義從”。


    這支傳奇不僅是並州的榮耀。也是整個漢人天下的榮耀。


    若問天下,誰能以抗契丹?百戰而百勝?


    無需二想,非一柱擎天,鎮守大宋門戶的王白馬莫屬!


    整個並州最精銳的鐵騎將士們,都披白袍、騎白馬;連仰慕王白馬的尋常百姓,都自行穿白衣,戴白帽。


    可謂是,滿城衣冠,皆似雪。


    山河動,朝天闕。自有白馬補天裂!


    王白馬有兩個孩子。長子名去。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返的“去”!


    天下人稱其為白馬去。


    小女名最。


    王白馬對長子非常嚴厲,對小女卻非常疼愛。王白馬將一切能給的東西都給了女兒,每一樣都是最好的。


    同時,王白馬也對女兒抱了極高的期望。希望女兒能不要以女子自持,能成為巾幗不讓須眉的女中之龍。龍中之最。


    可能連王白馬自己都不知道,這個“最”的真實含義,其實也是來源於無意中看到的一句詩:


    最是蕭蕭去,無人繼後塵!


    若是連女兒都要投身沙場,那是否還有可以傳承王家的人呢?


    這個女兒沒有辜負王白馬的期望。不但女帶男相,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一個柔弱、無才便是德的女子,而且還覺得自己勝過男子。


    讓王白馬沒有想到的是,這個一身英氣的女兒,長大了竟像個酒鬼一樣喜歡喝酒。也不管是在什麽地方,什麽時辰;隻要是沒事的時候,就常常喝的昏昏欲醉。


    久而久之,便有人把女兒的名改了。稱其為白馬醉。


    白馬醉雖經常喝的昏昏欲醉,但從來沒有誤過什麽事情。不管白馬醉喝了多少酒,哪怕是喝的爛醉如泥,隻要是有事的時候,她絕對會在一個眨眼的時間裏,馬上神奇的清醒過來。


    當然,也有清醒不過來的時候。那就是她想要裝醉的時候。


    隻有白馬醉的父親和兄長才知道:——白馬醉除了清醒的時候,其它的時候都在裝醉!


    一個女子喝醉,不管這個女子是什麽人,有什麽來曆,都難免會遇到趁其之危的人。白馬醉也遇到過,並且還遇到過不少次。


    江湖傳聞,以前就有幾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山大王,想趁白馬醉在過路中喝醉的時候,先來個生米煮成熟飯,在把白馬醉娶迴去做壓寨夫人。


    可最後的結果卻告訴世人,喝醉的女人和發瘋的女人一樣可怕。生米沒有煮成熟飯,那些個山大王的山頭卻被煮成了平地。


    白馬醉將“愚公移山”的傳說,變成了“土匪移山”的佳話。


    最近的這兩年,許多滿是慈悲心腸的人,都紛紛開始同情遇到白馬醉的土匪和山賊們。


    白馬醉所過之處,土匪、山賊要麽是為了免受移山之苦,非常自覺的跑得一幹二淨;要麽是為了保住山頭混口飯吃,擺著酒宴迎接、放著鞭炮歡送著白馬醉。


    在朝堂上,白馬醉是王白馬的女兒。


    在江湖上,白馬醉是比山大王還要山大王的山大王。


    白馬醉這次離開並州,南下洛陽,是有父命在身的。


    王白馬見這兩年時局雖有所變化,但邊關總體來講還算太平,女兒又有一身廟堂之人不具備的江湖氣息,正逢十年一度的禹門之會將近,便吩咐女兒去那江湖之上走一走。


    白馬醉下洛陽,欲往禹門的目的,不在於殺龍,不在於爭奪運數,而在於結識未曾入仕的英雄豪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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