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湖畔,有漁歌輕唱,有點點帆影,而一旁熱鬧的城鎮則是亭台樓閣、高簷粉壁,由於這兒是長江兩岸的聚匯之地,繁華熱鬧自不在話下,熙來攘往的人客了是各族雜陳,有貴州商買也有販夫走卒。


    黎皓一身白色的紗細綾羅,腰間束金玉長帶,美如冠玉的俊顏上仍是冷凝孤傲。


    身為商家大戶的黎家二少爺,他的出現永遠是眾人的目光焦點,隻是他為人冷漠,兩道炯亮目光又帶著令人膽戰的冰寒,因此,眾人隻敢偷偷的看,至於雲英未嫁的姑娘雖心生愛慕,但沒有一個人有那個膽子敢當他的妻子,他的眼太冷太犀利,這種浪人肯定是不懂得憐香惜玉的。


    黎皓習慣性的來到洞庭湖畔,欣賞那幾葉扁舟在彩霞夕照的火輪下,拖曳在熠熠發亮湖麵的孤獨船影。


    這個畫麵是父親的最愛,他曾跟自己說過,雖然身旁有妻有兒有女,但他的心卻如這黃昏夕照般淒涼……


    不知何時?他竟也愛上了這一幅帶著淒楚的美麗景致。


    前方一隅的騷動打斷了他的沉思,他皺起兩道劍眉,看著湖畔的人潮突地向前方擠去。


    他一向不是好奇的人,自然也不會上前去一看究竟,隻是一聲嗲軟的求救女聲突然襲人耳膜,他麵色一冷,但並未采取任何行動。


    “救命啊,快來人啊,救命啊!”麵對眼前幾名衣冠楚楚的登徒子,宮紫姻雖柔著聲音高喊救命,但內心卻考慮著要不要放棄賢淑柔弱的形象,而改以狠狠的、用力的幾個迥旋


    踢他們幾腳。


    隨著人潮的聚集並沒有為她招來任何見義勇為或仗義執言之人,這讓她明白了善村的婆婆曾跟她說的,外麵世界的人隻顧得了自己,就算鄰居友人被人奸殺擄掠,也不會有


    人過來幫忙,最多隻是在事後掬一把同情的淚水而已。


    唉,但她現在已在黎家的地盤上了,若讓黎家的人知道她原本是個有武功底子的女娃兒,他們鐵定會虛假做作,在她停頓黎家的日子虛與委蛇一番,讓她沒法子抓到小辮子,


    到時她哪能光明正大的大鬧黎府呢?


    一想到這,她不得不再繼續忍下去,像隻驚弓之鳥虛軟無力的麵對這幾名對她大流口水的紈誇子弟。


    “小姑娘,去哪兒就讓我們公子送你一程嘛!”一名青衫漢子拭去嘴邊差點滴出的口水淫笑道。


    “是啊,小姑娘,你讓我們賈公子看上可是你的福氣,我們公子一派瀟灑,為人豪爽,最愛幫助弱小。”另一名青衫壯漢也難掩色欲的目光直盯著宮紫姻。


    “去去去,別談這有的沒有的,沒看到這位姑娘已被我們嚇得花容失色了?”賈俊男雖出言怒斥,但一雙色迷迷的小眼睛可是來迴的在她絕美的臉蛋及婀娜的身材間來迴。


    另外三名站在賈俊男身旁的公子哥兒雖然也是色眼迷迷的,但他們這一群一向是以賈俊男為首,因此,麵對跟前這天仙麗人,他們也隻能暗吞口水,拱手讓給他。


    宮紫姻以那雙魅惑的清澈眸子來迴的看著圍觀的人群,哼,真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全不安好心眼,看來她不得不想開了,不過,用武功來教訓這幾人是太浪費了,她倒不如和他們玩躲貓貓好了。


    這個念頭一起,她即反身往後跑,隻不過為了保持手無


    縛雞之力的虛弱感,她還是很盡責的跌倒幾下再繼續跑,而身後那幾名色欲醉醺心的漢子,也是邊麽喝邊追了過來。


    這些人真是不懂得何謂色字頭上一把刀,光天化日之下追起她這良家婦女?不過,更可惡是旁邊這些圍觀的人群。趁著她跑的當兒,她伸出纖纖五指,快速的點了她身旁的眾人。


    一時之間,“呃、呃——”的錯愕聲頻起,有幾個人大喊著他的腰被刺痛了一下,有的腳麻了、手麻了,有的還連動都不能動,嚇得大喊救命……


    宮紫姻不敢偷笑,隻是在跌跌撞撞間,仍忙著使出一指神功四處點穴,而這混亂當然是愈來愈大,一些此起彼落的哀叫聲、唿喊聲差點要震破雲霄,而這當然是她的用意所在,她故意不點啞穴,要讓這一點都沒有人情味兒的居民吃吃苦頭。


    擠身在人群中的她,腳下的五寸金蓮突然被人絆了一下,她重心一個不穩,就往前頭栽去,正當她考慮著要不要碰碰運氣時,一雙及時而來的大手扶住了她的腰際。


    真沒想到還是有好人嘛,宮紫姻在籲了一口氣,直起身


    的刹那,發覺自己正對著一雙透著冷意的黑眸,沒來由得她的芳心一震,心卜通卜通的狂跳起來,而一雙美眸也不聽指揮的定在他的臉上。


    其實,實在不能怪她月不轉睛的直盯著跟前的俊男,而是她長這麽大,其實沒見過這樣傲骨嶙峋、雄姿英發的帥挺男子,尤其他的眼光和見過她的男人完全不同,他炯炯有神的黑眸還是閃著兩簇冷光,投有一些色欲也沒有一絲驚為天人的神魂顛倒。


    他的反應很冷很淡,但她喜歡他的反應,身為一隻狐仙,天生魅惑男人的魅力讓她感到無助與厭煩。


    “你退到一旁。”黎皓輕輕的將她掩在身後,而對自己這個輕柔的動作而言,他的心裏就劃上了許多問號。


    當然他從不信什麽“一見鍾情”的玩意兒,因為在江湖九年,什麽環肥燕瘦的美女他沒見過?可從沒一人撼動過他那顆孤獨的心。


    然而他身後女子清質又帶天生嫵媚的強烈吸引力,竟惹得他這名鐵漢的心怦然一動。


    一頭黑如綢緞的瀑布長發直瀉腰際,微鬈的劉海半掩額頭,膚如凝脂,小巧挺直的鼻梁、紅豔美麗的唇瓣,而這張瓜子臉下就屬那雙一見即嵌入心房、帶有靈氣的清澈明眸


    最勾人魂魄。


    宮紫姻乖乖的退到他的身後,凝視著他挺立傲然的背影,她的心裏竟不由自主的泛起一絲甜意。


    而對黎皓難得的多管閑事,眾人不禁議論紛紛起來。


    “看來黎家二少也不敵這美人兒的魅力呢!”


    “是啊,要不,他一向是冷眼看待世事的,不是嗎?”


    “本來就是,他那可憐的嫂嫂受他大娘的欺侮,他還不是一語不吭的。”


    “看來黎家二少也動了凡心。”


    圍觀的老鄰居們都不禁低聲揣測起來。


    而以賈俊男為首,整日無所事事,僅在這街頭巷尾找漂亮妞兒的一幫子闊少及家仆等,在見到黎皓挺身而出的刹那,不禁暗暗吞下到口的懼意。


    人總是好麵子,尤其這會兒一大群街坊鄰居是擠得水泄不通的在等著看好戲,為此,賈俊男尖嘴猴腮的臉顯得有些蒼白,不過他仍勇敢的咳了幾聲,指著黎皓大聲叫陣,無


    奈話中的聲音卻不小心泄漏出心中的驚恐,“黎二少,咱們一向是河水水犯井水,你聰明些,把你身後的妞交出來,我賈大少就不跟你一般計較了。”


    “這些話雖說得傲慢自大,但由於聲音裏的抖音著實太明太烈,說服力是大打折扣,眾人聽了反而發出哄堂大笑。


    “笑什麽笑?”賈俊男臉一紅,忙高聲怒斥,但身後的兩名家丁竟不給麵子的又噗哧的笑了起來。


    賈俊男頭怒視一眼,兩名家丁慌忙低頭。


    其餘三名闊少早知道黎皓是個冷峻角色,因此在摸摸鼻子後,對視一眼,心有默契的相繼向前拍拍賈俊男的肩膀,“呃,我們先走一步。”


    “喂!你們……”他愣了愣,呆呆的看著匆匆而去的朋友。


    “看來你的朋友比你聰明,他們也深知‘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道理。”黎皓的聲音冷冷的響起。


    “哼!他們怕你,老子可不怕你!”賈俊男那張尖瘦的小臉漲滿紅潮,其實他也知道黎皓是惹不得的,但是他實在舍不得黎皓身後那恰似天仙下凡,卻又帶著騷媚的絕色女子,若她能當他的妻,那他這一輩子肯定不會再看其他女人了。


    “那——你意欲如何?”黎皓深邃的眼睛沉澱了一抹冷硬。


    賈俊男吞咽了一下口水,左右手向身後的家丁揮了揮,麽喝著,“你們全給我上,教訓教訓他!”


    然而,這命令已叫了老半天,他身後的家丁卻是動也未動,他憤憤的轉過身,惱羞成怒的道:“你們還不給我上?”


    “少爺,你這不是要我們去送死嗎?黎二少是拜過師學過藝的,又在江湖中闖蕩了好幾年……”一名家丁忍不住抬起頭來埋怨道。


    “那隻是謠傳而已,誰看到他去拜過師學過藝?”賈俊男人聲怒罵。


    “可是看黎二少那英挺的站姿,任誰都會相信的,我們隻有三腳貓功夫,這黎二少的人又冷颼颼的,肯定不會手下留情的,少爺,你就饒了我們兩個吧!”倏關生命,另一名家丁也硬著頭皮請求。


    “你——你們,我簡直被你們給氣死了!”賈俊男怒哼一


    聲,再迴轉身子,偷偷的瞥了躲在黎皓身後的大美人後,再挺直身子,捂嘴輕咳,聲,“算了,既然黎二少也喜愛這位美姑娘,那我就讓賢好了。”


    這美人雖稀有,但生命無價,賈俊男在為自己找了台階下後,即三步並作二步的匆忙離去。


    不過,隨著賈俊男等人的離去,看戲的人潮似乎還沒有散去的打算,他們仍圍在黎皓和宮紫姻周圍。


    然而,在黎皓以那雙銳利如鷹隼的冰冷黑眸一一掃視眾人後,眾人莫不心中一凜,趕忙做鳥獸散。


    在嘈雜聲散盡、人潮盡去之時,一些減到虛軟無力的求救聲倒是浮上靜謐的空氣中,幾個動也動不了的扶著腳、拉著手的十幾個人全哀求的看著黎皓。


    說起來他們在這個街道也生活了好幾年,哪曾碰過這擋怪事?身子骨竟不聽腦袋的指揮?


    這賈俊男那群人是談不上什麽身手矯捷的,所以他們也沒有能力將他們這夥人弄成這副怪模樣,這惟一有問題的當然就是見義勇為的黎皓了。


    然而,眉心攏聚的黎皓犀利的眼神卻在眾人間來迴,這


    等惡作劇手法不是正派的江湖人土所為,那會是?


    他銳利的眸光突然瞄向已站在他身側的那名女子,瞧她眸中閃爍著一絲難掩的笑意,他心中有譜,看來他是低估了這名看似柔弱的姑娘。


    “黎二少,你也行行好,饒了我們吧!”一名中年漢子見他仍無動於衷,終於還是壯起膽子請求。


    黎皓冷凝一笑,瞄了身旁的宮紫姻一眼,“該饒了你們的不是我,你們找錯對象了。”


    聞言,宮紫姻驀地一驚,他怎麽猜到是她做的好事?!


    那十幾名“身體機能”突然故障的人齊將目光放到宮紫姻的身上,心想可能嗎?這樣一個天生麗質的弱女子會是將他們搞成這副模樣的人?


    黎皓當然沒有錯過眾人眼中的質疑之光,他抿抿嘴,冷峻的道:“隨便你們怎麽想,不過再過不到一刻鍾的工夫,你們的穴道自然會解,屆時應該也就沒事了。”


    語畢,他即轉身朝拱橋而去,見狀,宮紫姻眨眨那兩排。長而卷翹的睫毛,再露出一副無辜狀,拐著那雙根本沒有受傷的纖腳,一步一步可憐兮兮的跟在他的身後。


    “小姑娘,你別跟著他,他這個人很冷的。”一位好心的阿婆連忙出聲。


    她柔柔一笑,“謝謝你,阿婆,不過,剛剛隻有他願意挺身救我,我想他絕不是一個壞人。”


    耳力一等的黎皓當然沒有錯過她的迴答,他輕撇嘴角,以一貫的冷漠待之。


    宮紫姻一拐一拐的,好不容易跟著他走到拱橋上,一些識時務的行人倒是快速走開,僅留兩人在夕照之中。


    “你跟著我幹什麽?”他冷嗤一聲,旋身麵對她。


    “感謝你的救命之恩啊。”她粲然一笑。


    對她那張更勝夕照彩霞映湖的璀璨笑臉,黎皓有一瞬間的恍惚,不過,自持的他很快的尋迴理智,隻是他心中明白,他對她已隱隱的產生一股難以克製的莫名情慷,這令他相當不安。


    縱然他內心澎湃難安,但他仍麵,無表情的凝睇著她,,“你的謝意我收到了,還有事嗎?”


    她高深莫測的微微一笑,剛剛眾人稱他為“黎二少”,而就她所知,江南僅有一家黎家大戶,這由他帶她帶人黎家,她也省得四處問路。


    “我叫宮紫姻,是由善惡之島來找我姊姊的。”她開門見山的道。


    姓宮?善惡之島?那不就是他嫂嫂的妹子?他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你還是迴去吧!”


    她愣了愣,“為什麽?難道是黎家不歡迎我?”


    黎皓冷冷一笑,“看來你已經知道我的身分了。”


    宮紫姻柳眉挑起,明眸中有著古靈精怪之光,反正他已經猜出是她以點穴手法捉弄了那群人的,那她也不必再裝什麽柔弱狀,而剛剛拐著腳走路也不是為了騙“內行人”,反正這會兒外行人全走光了,她自然也挺直了身子,嬌俏的盯著他道:“很公平嘛,你現在也知道我的身分了。


    他冷覷她一眼,“不管你意欲如何,反正我不習慣有人跟在我身後。”


    她不可思議的指著自己小巧挺直的鼻子,“你的意思是要我走開?”


    黎皓露出一抹完全沒有笑意的笑容,“再明顯不過了,不是嗎?”


    從未被人如此“嫌惡”過的宮紫姻不怒反笑,她笑嘻嘻的凝望著他,心想,他該是惟一的怪胎吧!居然沒有被她天生的誘惑魅力所迷,還冷言冷語的瞅視著她,這可新鮮極了。


    好!她決定了,她就要跟著他,就剛剛那情形觀來,這兒的人好像還挺怕他的,那跟他在一塊兒,她就不會被人色迷迷的眼神包圍著,隻是老爹派來觀察姊姊過得是否安好的探子為何沒有提到這一號人物?


    算了,反正她也遇到了,來日有的是機會相處。


    她朝他甜甜一笑,也開心的見到一抹難察的錯愕感閃過他那一雙有若天上星月的明眸,她俏皮的問道:“若我說,天涯海角,我都跟著你,你有什麽反應呢?”


    黎皓濃眉高高挑起,一副她腦筋出了問題的樣子。


    “是不屑迴答嗎?反正我已打定主意到黎家小住一段時間,我們總會碰麵的。”她莞爾一笑。


    他撇撇嘴,再過兩、三天他就要離開這兒,繼續去浪跡天涯,而他也相信有功夫底子的她就算沒有他在身邊肯定也能如魚得水,他倒不需為她擔太多的心。


    “擔心?”他眉頭陡地擰緊,對第一次見麵的人他竟會想到這心胸牽掛的兩字?


    宮紫姻可不明白他的眉心突然糾結的原因,她一手拉著紫衣紗裙,輕移蓮步的跟在他後頭,至於一些投注過來竊竊私語的人們,她是懶得去管了,反正這會兒最新鮮的就是她身前這個對她不屑一顧的帥挺男子。


    凝睇著他偉岸的身影,她也決定了要將留在黎家的時間平分為三,三分之一用來關懷姊姊和侄女,三分之一的時間用來整林宜玲母女,至於剩下的三分之一則留給自己和黎二少,她想好好的跟他談情說愛一番。


    這可是她的第一次動心,而她又是一隻美麗的狐仙,再怎麽樣,也要旁邊這位氣宇不凡的男子對她心動,才不會將老祖宗們的招牌給砸了。


    黎皓直視著眼前的風光美景,刻意忽略身後亦步亦趨的宮紫姻,隻是不管她如何忽視,他內心的情弦似乎已隱隱的被撥動了一下……


    林宜玲、黎琬倩母女趾高氣揚的漂視著溫柔婉約的坐


    在紅木椅上,正小口小口啜飲著熱茶的宮紫姻。


    她們先前早從路經洞庭湖畔的仆人那兒聽說黎皓破天荒的出手救了一名柔弱女子,而這事已夠匪夷所思了,但更令人驚奇的是那名弱女子竟然就是宮蘋香的妹妹!


    哼,姊妹倆是同樣的花容月貌,但也同樣的柔弱,因此,她們母女倆連“表麵功夫”都懶得做了,一開始即擺明了宮紫姻是介不受歡迎的客人,隻是她們沒想到她和她姊姊是一樣的厚臉皮,居然無視她們的鄙夷,反而還大刺刺的說她口渴想喝杯熱茶。


    宮紫姻邊喝著茶,心中也暗忖著下一步該如何走?


    看著眼前這對惡母女,她也明白了何謂“相由心生”,縱然她們身上是綢綾緞子,但外貌就是配不上一個“美”字。


    她垂低眼簾,一方麵卻偷偷的打量這金光閃閃,又是古董又是名畫的大廳,有錢人家的房子都是這樣嗎“感覺上沒什麽格調又俗氣,最重要的是完全沒有善惡之島的那股和諧溫暖感。整個感覺就像林宜玲母女給人的感覺一樣,冷冰冰的。


    至於黎皓雖然也冷冷的,但那股冷中卻帶有一絲令人心安的暖意,讓人舒坦多了,而且就剛剛一路走來,他還記得放慢腳步,以便讓像個以劉佬佬進大觀園的她跟上他,隻是她仍然感失落,因為他一走進黎宅即轉身迴他居住的東院,害她想繼續當跟班都不成。


    再啜了一口茶,她眸中帶柔但話中帶刺的道:“我聽爹爹說,你們黎家可是個大財主,不過這杯茶卻有些幹澀,簡直難以入口。”她故意頓了一下,故作恍然大悟狀,“對了,我來這兒的路中聽聞黎家大娘及小姐既刻薄又苛刻,最喜歡虐待我姊姊,呃——”她再裝慌亂樣,“不好意思,我怎麽當著你們的麵見說呢?這不是太丟人嗎”若我是你們肯定會趕緊找個洞鑽進去的,但你們這兒似乎沒洞,喱,對了,剛剛在側門似乎有看到一、兩個的狗洞……“


    “宮紫姻,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我們麵前撒野?”黎琬倩氣不過,大步的衝向她,隨即揚高手。


    宮紫姻偷笑一聲,再慌亂的將手上的茶杯扔向她,口中還大聲嚷嚷,“別打我,我最怕人打我了,救命啊!”


    此時,杯中的熱茶也相當合作的畫出一道美麗的弧度潑向黎琬倩,隻見她慌亂的甩開衣袖,雖沒被燙著臉,但一


    身錦衣麗裳卻濕了一大片。


    見狀,林宜玲鐵青著臉,拉開女兒,“走開,我來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


    宮紫姻見她衝了過來,趕忙蹲下身子,“救命啊,來人啊,又來了一個母夜叉要打我,來人啊。打人了了!”


    林宜玲一聽自己成了母夜叉,內心的怒意簡直沸騰到最高點,她揚起手就追著宮紫姻打了起來,隻是不論她怎麽追、怎麽打,宮紫姻總是在最後一刻安然的閃身,讓她氣喘籲籲,忿恨不已。


    “該死的丫頭,我就不信我打不著你!”林宜玲邊撫著高低起伏的胸口一邊嚷嚷著。


    宮紫姻見已有—些丫鬟、男待衝了進來;硬是逼出兩行熱淚,可憐兮兮的邊跑邊嗚咽,“求求你,老夫人,別打我,你打得我身子好痛啊!”


    丫鬟、男侍們的臉上快速的閃過一道於心不忍,隻是他們還需要捧這個飯碗,因此也隻能將同情沉澱於眼底,站成一排等待夫人的指示。


    宮紫姻在心中歎了一口好長的氣兒,怎麽這兒的人都


    隻顧自己好就好了?


    由於林宜玲追著宮紫姻在廳裏跑來跑去的,而且兩人間的距離又短,因此眾人也不知道宮紫姻哀痛哭喊的聲音僅是叫叫而已,其實那個老太婆一掌也沒打到她。


    正當她努力“作戲”的當兒,黎皓竟凝著一張俊臉踏入前廳。


    眾人一時噤若寒蟬,但林宜玲這會兒正在氣頭上,根本沒有注意到氣氛不對。


    黎皓站在雕刻精美的牆柱旁,盯視著像在玩“貓捉老鼠”的林宜玲和宮紫姻。


    “娘,好啊,繼續打、繼續打!”眼神緊迫著母親的黎婉倩在旁一直拍手叫好。


    宮紫姻清麗的黑眸倏地閃過一道怒光,她才來這兒作客不到半盞茶的工夫,就這樣遭人欺侮了,那姊姊在這兒的日子豈不悲慘?


    正在轉身的刹那,她陡地注意到牆柱旁的那身白影,她抬起頭正視著黎皓那張麵無表情的俊臉,她愣了一下,差點被林宜玲打個正著,好在她身形一轉,總算避開了氣唿唿的


    追打。


    他也來了?看采是被她引起的騷動喚來的吧!不過,依他的功力,他肯定看出她是全身毫發未傷,那她若再鬧大點,他會幫他母親,還是她呢?


    思及至此,她決定玩個大的,於是她朝他魅惑一笑,隨即將目光落在桌上那隻擺設用的古董花瓶,她跑過去,一不小心的撞了桌子一下。


    見桌子上的花瓶搖搖擺擺的晃動幾下,林宜玲著急的喊著,“哎喲;那可值上千萬兩啊,快給我扶好,扶好啊。”


    宮紫姻暗笑一聲,慌亂的站起身,“夫人,我幫你將它給抉好。”她湊向前去趕忙接住它。


    見狀,林宜玲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但下一刻,宮紫姻竟將它扔向她,還驚惶失措的大叫著,“夫人,你快收好,我溜手了。”


    林宜玲慌亂的伸出手,接住了,但她不曾想過那隻花瓶是如此的重,她力道不足,花瓶硬生生的從她的手中滑下落地,乒乒乓乓的聲音陡起。


    不過,那隻花瓶還挺劄實的;居然在晃動幾圈後也沒破,宮紫姻抿緊了唇,暗暗運氣,施展彈指神功,就在林宜玲開心的彎下腰抱住花瓶的刹那,花瓶突然碎成千片,嚇得她臉色發白,她顫抖著身子怒不可遏的直指著滿胸淚水的宮紫姻,“你——你這個掃把——”


    “老夫人,你可別冤枉人,這最初不是我將它扶好的,要不,它早碎了。”宮紫姻哭哭啼啼的解釋著。


    黎皓抿嘴而笑,看來他真是白操心了,瞧她還挺能將他人玩弄於掌中,隻是他不得不承認她先前那幾聲以假亂真的哭聲喊叫,還真是搞得他心緒不寧,讓他不得不走這一趟。


    “滾,你給我滾出去!”林宜玲怒指著她。


    “到底是什麽事?這麽吵?”黎展彥剛從碧丫頭的床上睡醒過來,整個人看起來仍睡眼惺忪的,隻不過,一踏進前廳就感受到弟弟那兩道冷光,他陡地心虛的別開臉刻意不去看弟弟。


    也在此時,林宜玲才注意到默默站著看戲的黎皓,她老臉一沉,麵子是萬般都掛不住了,她麵露忐忑的低下身子,瞪著自己最心愛的花瓶成了廢物。


    黎琬倩慌亂的低下頭,內心卻暗罵那群死奴才,見了黎皓進來也不喊一聲,害她剛剛那副兇樣全教他給見著了。


    “你肯定就是我姊夫吧。”宮紫姻上下打量這個白麵書生,他看起來也是俊逸非凡的,難怪姊姊會對他一見鍾情,隻是現在才不過是傍晚時分,他看起來象是剛睡了一大覺的模樣,而且氣質中又帶著一絲無能,唉,難怪姊姊會被這時壞母女欺負這麽“超過”,姊夫根本不會為姊姊出頭嘛。


    黎展彥麵對眼前這張淚濕的花容月貌有一會兒的怔中。


    “你不會不知道我吧?老爹說他有寫過家書給姊姊,告訴她他收了一個義女,還將她取名為宮紫姻,”宮紫姻頓了—下,瞟他一眼,“你是我姊姊的丈夫,不會不知道這件事!?”她音調雖軟,但其間的控訴意味可硬了。


    “呃,是、是啊!”他尷尬一笑,事實上,他已有多年沒跟妻子說過話,他根本也不知道她的妻子還有一名義妹。


    宮紫姻輕輕拭去剛剛作戲時所逼出的淚水,再以眼角瞄了正半跪著身子,衰悼地上再也拚湊不起的碎花瓶的林宜玲母女,難得她們如此安靜,是黎皓在這兒的緣故嗎?


    她將眼光落在眸中似乎帶有一絲笑意的黎皓,他也挺難得的,居然眼中帶笑!


    她不舍的將目光移開他,重迴黎展彥的身上,“奇怪?姊姊呢?”她困惑的嘟高嘴,“我來這兒讓親家母,還有你妹妹欺負了老半天,她怎麽還沒出來?我記得姊姊已生產兩個月,不可能還在坐月子吧!”


    黎展彥啞口無言,他根本不知該如何迴答。


    倒是林宜玲怒氣衝衝的站起身走了過來,因為她突然想到她若沒好好扳迴一成,別說以後她難以睨視那個野種,或許黎皓也會依樣畫葫蘆的整她呢,那她這大夫人韻威嚴不就全沒了。


    她咬咬牙,努力不讓眼光飄向黎皓,“好,要看你姊姊是不?到後院那間破房子就可以看到了,看完了就給我走,我這兒不歡迎你,也不歡迎你姊姊,看你是要帶你姊姊還是那個賠錢貨迴去都成,就是別留在我黎家。”


    宮紫姻愣了愣,心想,這個死者太婆居然這麽狠毒?那這個姊夫呢?他真的如此懦弱無能?


    她將怒焰隱藏,改以可憐兮兮的神情直勾勾的凝睇著


    黎展彥,“姊夫將姊姊休了嗎?”


    “沒——沒有,當然沒有!”他驚懼的看了黎皓一眼再囁嚅的道。


    “那姊姊為什麽一人住在破房子裏?還有親家母的那些話?”她抽抽噎噎的再度哭了起來,但敏銳的觀察力也讓她清楚的知道,原來黎家最大的“當家”竟然是黎皓,那他也默許這家子人欺負她姊姊?


    “這——我……”麵對她的淚眼,黎展彥再度無言以對。


    宮紫姻低頭翻翻白眼,姊夫果真是懦弱到極點了,看來她不能再當個“軟柿子”,以免讓這一家子人繼續得寸進尺下去。


    至於那個悶聲不吭的黎皓,她也是很歡迎他的“反擊”的,隻不過,她內心也清楚要他出聲可能有些困難吧,她老覺得他是隔山觀虎鬥的男人。


    她挺直身子,眼角仍噙著淚的黑眼看閃起兩簇怒焰沸騰的燦光,她學起惡村那群惡人們在憶起過往為惡日子時那副惡形惡狀,她一手叉腰,一手怒指著林宜玲,“你這個母夜叉,兇不拉嘰的;一點教養也沒有,難怪會教出一個也不懂得待人接物的‘賠錢貨’。”


    黎琬倩仍臉色刷地變白,“你敢說我是賠錢貨?”她怎麽可以這麽說自己?黎皓也在這兒呢!


    “不是嗎?要不我那甥女怎麽會成了你娘口中的賠錢貨?”‘宮紫姻直直的睨視著她,不客氣的繼續批評著,“其實我姊姊肯定是個心地善良的女人,才會被你們這兩個青麵獠牙、細眼大臉的醜八怪趕到後院居住。”


    宮紫姻此言一出,一旁的站鬟、男待全噗哧一聲的偷笑起來,因為這個美姑娘的形容詞確實非常恰當。


    宮紫姻偷偷的瞄了黎皓一,不過那張冷如冬霜的俊臉仍是瞧不出他此刻心中是怎麽想的。


    “你們都沒事幹了嗎?淨站在這兒做啥?”黎琬信惱羞成怒的鐵青著臉大聲怒罵,那群仆侍趕忙應聲朝外走去。


    “你這個該死的丫頭也給我出去,我黎家不歡迎你!”林宜玲的臉色是一陣青一陣白,她怎麽也沒想到剛剛那個軟弱的小女娃兒二搖身竟成了一個伶牙俐齒的刁蠻女。


    黎皓嘴角微揚,看來宮此姻絕對是個聰穎的大美人,而且要她吃虧似乎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再度瞄了眾人一眼,他將目光停留在宮紫姻俏皮盡現的臉上,而後,他一旋身,就如同他先前進來時的沉默相同,他安靜的步出大廳。


    而隨著他的離開,眾人的目光亦不由自主的跟上他的身影。


    林宜玲暗籲了一口氣,好在他沒有為宮紫姻出氣,要不然她還不知道如何應付他呢!


    黎皓這一走,林宜玲的氣焰更盛,她寒著臉道:“我說了,我們黎家不歡迎你,你還不走?”


    “娘,好歹她也是我的小姨子——”黎展彥怯懦的開口道。


    “那又如何?連你那妻子我都不在乎了,我會在乎她?”她極輕蔑的迴答。


    宮紫姻的反應是慢了半拍,因為她有一半的心思都跟著黎皓走了,不過,他還真是無情,既然都來看剛剛那場戲了,為什麽不看到散場呢?


    但心中嘀咕歸嘀咕,她挑高柳眉,嗤之以鼻的冷哼一聲,“你這個長輩果然是一點教養也沒有,再怎麽說我也是客人嘛,不過,我才不管呢,反正我是打定主意要住下來了,而我現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我姊姊,我想請問‘一家之主’,也就是我的姊夫,你不反對吧?”她話中帶著挑釁。


    黎展彥俊臉一紅,呐呐的迴道:“不,不反對。”


    “展彥,你……”林宜玲氣得語塞。


    “大哥,你有沒有搞錯?”黎琬倩不可思儀的瞪視著一向不敢多言的大哥。


    “我、我……”麵對兩雙怒焰驚愕交加的眸子,他驚慌得都口吃起來了。


    晤,看起來她這姊夫還有救嘛!宮紫姻開心的拍拍手,“那就謝謝姊夫啦,不過我想你們這一家的修為而言,是不會有人帶路的,所以我還是自己走走逛逛吧。”


    語畢,她眉開眼笑的越過臉色發青的林宜玲母女離去,不過她先不見姊姊,她想先去會會那個黎家真正的大當家黎皓,向他討迴一些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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