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一時太尷尬,何掌櫃隻得幹笑兩聲,替初好解圍道:“小王爺,這是我們的新莊主,您二位還沒見過吧?”

    江初好腿有些發軟,前世學長算是她半個老師,因為她學業成績優秀,早早就進了實驗團隊,各方麵都出類拔萃的賀學長是她所在項目的組長。

    除了麵對師長的天然恐懼,還有個不可言說的小心思——她是賀學長的顏粉。

    賀闌瞧著那邊神色怪異的少女,慢悠悠地站起身,緩步走到她麵前站定。他比她高一頭多,此刻居高臨下垂眸看她,眸色幽深,讓人無法透過那雙漆黑的眼眸窺見他內心深處的想法。

    壓迫感太強,初好差點跪下。

    嚶!賀學長的古裝cos,好好康!

    “所言何意?”

    嚶!低音炮!好好聽!

    賀闌沒得到迴答也不甚在意,他直視她的眼睛,眼神不帶什麽溫度,也沒有任何的情緒,初好的心無節奏地狂跳著,然而下一刻,一盆冷水迎麵潑到了她的頭上。

    賀闌淡淡開口,嗓音也沒什麽情緒的起伏,輕聲道:“江家已經淪落到讓一個小姑娘當家主的地步了嗎。”

    初好:“???”

    大哥,寧是在搞性別歧視??

    好感度瞬間清零。

    她眼中的譴責太明顯,男人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又斂了笑,看著她的眼睛,坦言道:“別誤會,本王並非對女子有意見。”

    說完轉身迴了座位,低頭飲茶。

    何掌櫃一聽這話,冷汗唰地一下出來了,不是對女子有意見,那就是對姑娘有意見……還未來得及打圓場,就聽到一聲冷笑。

    “小王爺此話便是對我有意見了?您恐怕沒搞清楚狀況,這是我家的地盤,即便您是皇親貴戚,我也是不怕的。”

    少女沉著臉,眼裏的溫度退了下去,沒了慌張和悸動,字字帶著刀子,“我江家開門做生意,也講究一句和氣生財,您要是非要給彼此找不痛快,小女子也無話可說。”

    她背著手走到男子麵前,目光瞥見他手裏空了的茶杯,抬手就從男人手裏接下杯子,抄起茶壺,給他又倒了一杯,雙手端著茶杯,遞到了他麵前。

    “您請。”

    姿勢十分恭敬,如果不看她冷森森的表情,都要以為她是真的尊敬這位小王爺。

    賀闌的目光停留在她的手上,神色微變,他怔怔出著神,許久都沒有接。

    氣氛凝滯,兩人就這麽對峙著,韓深皺了皺眉,輕輕咳了聲。

    男人迴神,神色淡然地伸手接下了敬茶。

    籠罩在二人周圍的低氣壓驟然散去,屋內的眾人紛紛鬆了口氣,何掌櫃的後背都被冷汗浸濕。

    小主子若是第一日就得罪了王爺,今後的日子怕是有的熬。

    賀闌微微抿了口茶水,抬眸看向她,那眼神似乎在說,我喝了,你還有何要說的?

    初好的嘴角挽起一抹笑意,那笑容陽光燦爛,就像四月綻放的牡丹花一樣奪目,她的玉指點了點桌上的茶杯,美目流盼,語氣天真:“您今日喝下了這杯茶,誰也不知曉明日會發生何事。”

    韓深臉色大變,作勢要拔劍,“你下毒?!”

    初好歪著頭看著賀闌,無辜地攤手,“沒有哦~”

    她半彎著腰,臉湊到男人的跟前,距離太近,男人下意識地往後靠了靠。

    初好認真地盯著男子出色的麵容,一寸一寸地看著。

    他不是他,不是她曾經仰慕的那個人。

    既然孤身離開了那個世界,過往的事還是都忘了吧。

    初好現在看著這張臉,心裏生不出半分好感,前世她喜歡的這張臉的主人可不是這樣,賀學長從不會瞧不起人,他總是溫柔的,體貼的,才不是麵前這個矜貴高傲的公子。

    一樣的臉,卻有不一樣的芯子。

    初好在盯著賀闌的同時,賀闌也在看她。

    許久,她忍著心底的失落,笑嘻嘻地開口:“我的意思是,您今日看不上我,但或許明日我便會名動京城。再比如,今日我未曾下毒藥,誰說的準明日後日,您的茶裏是否幹淨?”

    嗬,垃圾男人看不上她,改日就讓你跪下叫爸爸!

    “大膽!”

    韓深聽她口出狂言,周身冷氣四溢,臉色黑得像鍋底一般,手掌死死按著劍柄,隻要賀闌皺一皺眉,他就會拔劍相向。

    柳靜也握著劍,時刻準備著防禦。

    初好收了笑容,直起了身子,後退半步,不甘地抿緊唇,眼神倔強。

    縈繞在鼻尖的那抹淡淡的香氣消失,賀闌周身鬆弛了下來,他的視線下移,又觸到少女的纖纖玉指,眸色暗了暗,手指不自覺地摸向腰間的玉佩,慢慢地摩挲。

    見她神色不悅,男子喉結輕滾,垂下眸子,低聲道:“抱歉,本王並無惡意。女子撐起偌大家業本就不易,更何況是如你這般年紀。”

    他抬起頭,直直地看進少女清澈水潤的霧眸,“若有冒犯,還請見諒。”

    他的道歉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韓深,韓深震驚地瞪大了眼,手裏的劍差點扔到地上。

    隻有初好一人沒察覺,她骨子裏是現代人,那裏沒有貴賤之分,她下意識地忽略了這裏的等級製度。

    她眉間的怒氣消散了些,懂得道歉還不算無藥可救。

    緩了臉色,也衝他鞠了一躬,“抱歉,剛剛嚇到您了。”

    賀闌:………

    他膽子那麽小嗎?

    初好臉色有些不自在,適才怒氣上頭沒反應過來,她是不是湊到人家麵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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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知後覺地想起對方尊貴的身份,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弱弱地開口:“我、我沒想過給您下毒,就是隨便舉個例子,這不是正巧我出門前又喝了次毒藥,神誌不清嘛,態度不太好,對不……”

    男人打斷:“毒藥?”

    賀闌臉色沉了下去,眯著眸子,語氣危險。

    今日第三次了。

    是誰在暗中窺探,是誰要害她,為了江家這點家業,已然對那個位置按捺不住心思了麽。

    “咳,小王爺,我還有事,您跟何掌櫃談吧!告辭!”

    腳底抹油,趕快溜!

    出了錢莊的大門,陽光照在身上,渾身暖洋洋的,就是腿有點軟。

    柳靜替她捏了把冷汗,慶幸道:“還好小王爺大人大量不計較,您剛剛太冒失了!他是皇親貴戚,是王爺!若他真給您扣一個頂撞的罪名,您讓我們怎麽辦啊!江家就您一個主心骨了,莫要一時衝動丟了小命啊……”

    初好呆滯著聽著她的嘮叨,身體突然偏倒,重量都壓在柳靜身上。

    “姑娘!您怎麽了?”

    “靜啊,你說,我是不是在老虎腦袋上拔胡子了……”

    “……您清楚便好。”

    “攙著我,腿有點軟。”

    柳靜看她這副慫樣,簡直被氣笑了,“您還知道害怕?那剛剛還說那些話是為何?真的要嚇壞奴婢了!”

    初好抬頭看著藍天白雲,無比懷念以前的世界。

    語氣突然低落,喃喃道:“他頂著那張臉看不起我,我生氣我委屈。可我差點忘了,這裏不是我的家啊,他也不是他……”

    柳靜一頭霧水,“小王爺不是說他沒看不起您嗎?”

    初好任由柳靜攙扶著上了馬車,頭靠在一邊,默默消化著負能量,過了許久才低聲迴:“畢竟不是一路人,我隻管做好自己的事,他人品如何、如何看待我,都不重要,我該守好本分的。”

    迴了府,初好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埋頭研究江垣送過來的賬目說明。

    她看不懂賬目,江垣便幫她把信息歸整,歸納總結成幾句話,順帶把江氏名下的產業也列了個單子給她。

    補完所有的信息以後,初好隻有一個念頭:不如算了,這輩子天天混吃等死好像也花不完的樣子。

    “姑娘。”

    柳靜在門外敲了敲門,聽著聲音有些嚴肅。

    初好打開門,門外跪著一個瘦弱的身影,是之前送茶的小丫鬟,柳靜的劍架正在小丫鬟的脖子上。

    “姑娘,如何處置?”

    江初好神色淡淡地看著跪伏在地上的小丫鬟,“交給江垣,別傷人。”

    沒出一炷香的時間,江垣就帶來了審訊結果。

    這個小丫鬟來到江家已有五年了,想必那時便是安排好了的。

    “那丫鬟嘴很嚴,一再重複不知曉自己主人的身份,還沒問幾句話她便吞了毒藥自盡了。”

    “竟沒想到我們府中居然還藏了死士!”柳靜皺著眉道。

    “你繼續說。”

    江垣麵色凝重,他先是轉身走到門邊,隔著門板側耳傾聽了一會,確定周圍沒有人,才謹慎道:“我猜測她可能和宮裏的人有牽扯,她頭上的發簪看似不起眼,但看那款式與簪頭的雕刻,應是出於宮中。”

    屋內一時無人說話,江垣神色嚴肅,隻等著主子開口。

    初好沉默良久,最終哀怨地歎了口氣,趴在桌上,抄起一旁的書蓋在頭上,鴕鳥埋沙。

    過了會,拖長了聲音低聲嚎叫:“啊……”

    生存難度s誠不欺我!

    她一個工科直女,搞不來這些彎彎繞繞的權謀宮鬥啊!

    沒甚精神地懨懨道:“江垣?”

    “在。”

    “你也姓江,不如我傳位給你,你每月給我點錢就行,你看看咱江家,家大業大,真的不動心嗎?我這個位置坐著很舒服的!”

    江垣抱拳拱手,步步後退,“姑娘許是困了,小的先退下了,您好好歇息。”

    咚,門被拍上,江垣落荒而逃。

    初好生無可戀地用額頭抵著案幾,悶聲道:“我想靜靜……”

    看到主子滿身疲憊,同樣打算退出去,已經走到門邊的柳靜:???

    柳靜:我飄了,竟然習慣了主子叫我的名字。

    ※※※※※※※※※※※※※※※※※※※※

    初好擼袖子:別看我現在弱,早晚有一天,爬到你上麵!看你到時候說什麽!哼!

    王爺:我可能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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