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弼都能對董氈露出真誠的笑容,趙曦同樣能做到。

    其實,在趙曦心裏,是根本沒有什麽異族不異族的,隻不過順應時代,有些事不得不做。所以,在接見董氈時,他是真誠的,發自內心的真誠。

    當然,這也是因為董氈在接受他的封賞,而不是他需要向董氈低頭。

    趙曦在董氈跪下的那一刻·······

    “何至於此呀!”

    感覺官家真的相當的真誠,就是這一聲也是歉意十足。

    趙曦急匆匆的從陛階上下來,雙手抬著董氈的雙臂:“青海候,國朝沒有跪拜之禮,如此倒是讓朕失禮了。”

    剛剛扶起董氈,趙曦又趕緊轉頭,對著諸位部落首領說道:“諸位快快請起,都是大宋臣工了,自沒有跪拜一說!”

    官家,真的讓朝臣們驚訝了。如此遊刃有餘、麵麵俱到,在對待降臣時的做法,甚至比禮部設定的方法更適合現在的情況。

    就連一直陰著臉的鬼章,這時候也把集結的眉頭舒展了。確實,宋國給與的禮遇足夠。隻要阿氈不受歧視,他鬼章又何必要繼續糾結呢······事已至此,無力迴天呀!

    “諸位一路風塵,朕也不搞那些繁文縟節了。還請諸位先行洗漱,然後走個程序,再把酒言歡!”

    官家這話,這些受封的吐蕃人很高興,可是把朝堂的臣工給弄愣了,特別是禮部的官員,根本不知道下一步是不是該按著規製走。

    “按官家的來。”

    富弼輕聲的叮囑禮部尚書······這時候絕對不能跟官家爭論,不能讓外人看笑話。關鍵是,這是對外族的輕慢,臣工沒必要因為這個忤逆官家的意。

    其實,真正對吐蕃人了解,朝堂應該沒有比趙曦更熟悉吐蕃人習性的。趙曦這樣做,反倒更讓吐蕃人覺得親近,而不是怠慢。

    生活在青藏高原上的人們,因為環境的敞亮,造成他們在處事上不在意細節,也習慣於敞亮的做法。

    ······

    “別看擺放著如此之多的酒壇子,真正的好酒就是諸位麵前的那一壇最小的。不是朕小氣,這是朕還是東宮時,第一次釀酒埋下的,真正的陳年老酒。”

    勤政殿的議事廳,現在已經成立宴請吐蕃部落的大廳。趙曦依舊高居陛階之上,很愜意的笑談。

    “陛下難道親自釀酒?”

    董氈這時候似乎接受了一個臣子的身份,說話的態度也是以一個臣子的態度。

    “青海候有所不知,國朝的蒸酒之法,就出自官家之手。這樣的陳釀老酒,就是老臣都不曾飲過,今日倒是沾了青海候的光!”

    事到如今,富弼也相當會烘托氣氛。不就是抬高董氈嘛,不就是讓這些吐蕃人有賓至如歸的感覺嘛,好說。

    “青海候,該不是以為朕是五穀不分、四體不勤,不死勞作的帝王吧?人不動,就像養在圈裏的戰馬,最終隻會被廢掉。”

    “諸位臣工,飲勝!”

    飲勝,是這時候幹杯的說法。其實,對於趙曦來說,更喜歡說一聲:“幹了!”那樣才痛快。

    生活在西北高原的人,在那樣苦寒的環境下,好像都烈酒沒有任何抵抗力。也或許是借酒澆愁吧,反正,一場按規製的飲宴,在趙曦和富弼故意營造的氣氛下,讓這些吐蕃人徹底放下了戒心。最後,一個個酩酊大醉······

    接下來的幾天,在經過朝廷的隆重封賞後,內閣以及趙曦就忘記了這個所謂的青海候。讓禮部和工部,以例給他們分配了住宅······

    “咱們從此就是被養在圈裏的戰馬!”

    董氈知道,沒自己什麽事了。因為宋國的把一年的錢糧都送過來了,遠遠超過自己做吐蕃首領的收益。負責送錢糧的官員說了,這是青海候包括按規製所有隨從一年的俸祿。

    從他爹唃廝囉那一代,青塘就一直接受宋國的分封,然而,這算是第一次正式的領取宋國的俸祿······多有意義呀!

    “阿氈,咱們出去轉轉。”

    “轉什麽?咱們被圈養了。”

    “阿氈,宋國皇帝說了,在汴梁,咱們就是青海候,享受侯爵的待遇,我想看看他說的是不是真的。阿氈,如果你想離開,鬼章陪你!”

    鬼章很堅定。董氈看了看鬼章,知道這位從小玩到大的夥伴,是真的有這樣的想法。

    可是離開?怎樣離開?他不相信宋國真的對他不理不看了。那些送過來伺候他的下人,有多少是細作?

    想了想,董氈還是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不知道是自己也想試試,還是說他擔心鬼章真的鋌而走險。反正,他倆除了府門。

    第一個不同處,本以為下人會問,那些下人居然該幹嘛幹嘛。隻是馬車的馭手早早的備好的車。

    “你歸誰管?”

    董氈有意無意的問馬車的馭手。

    “主人,小的歸主人管。不過是朝廷跟小的簽訂了契約,三年的契約。”

    “為什麽?”

    “主人,府裏的所有下人都歸主人管,契約都是三年。滿三年看主人和下人的意思,是不是繼續為主人服務,需要雙方重新簽訂契約。”

    “小的聽說,朝廷隻管三年,往後得跟候府簽訂契約。對了,主人,小的是吐蕃人,來汴梁七八年了。”

    又是一處不同。董氈沒再繼續問,即便有些疑問,他也沒再繼續問馭手。鬼章也如此。

    整個事情透著詭異,讓他倆看不明白,反正還有三年,總會看明白的。

    “去工坊城看看。”

    “主人,工坊城去不得。就是首相大人去工坊城,也需要官家的授權。”

    “怎樣才能拿到授權?”

    “小的,小的不知。不過應該是通過每個請奏官家。”

    不用董氈再說了,馭手驅車向勤政殿而去。作為生活在汴梁七八年的吐蕃人,這點還是知道的。

    “這個董氈,還是有些不甘心呀!朕給他授權,同時告訴蘇頌,這段時間若有吐蕃人想見識,那就讓他們見識見識!”

    趙曦知道董氈的請求時,很無所謂,在青塘做首領時的董氈,他都可以不在意,怎麽會在意一個卸甲後的瘸騎士?不就是見識嘛?國朝不在乎這點浪費。讓你們死心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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