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謀戰西夏是大事,內閣議事應該需要很久,特別是第一次針對此事的商議,需要定下大的方略。

    結果,官家的一句話,直接把議事潑冷了。

    終有千言,再沒人多言了,都哼哼哈哈的附和著官家。

    挺沒趣!

    趙曦也沒往這方麵想,還以為是大家沒考慮過這事,所以才興致不高。

    鄭重其事的開始,就這樣虎頭蛇尾的結束了。

    趙曦是覺得沒盡興,內閣大臣卻覺得有點背部發汗。

    “司馬君實以為,前朝太宗為千古明君,絕非妄言呀!”

    韓琦現在是學老實了,滑州一行,他之後知曉了很多,妄議官家的話,他是不會再挑頭了。

    甚至他在想,是不是也跟文彥博一樣,做一個透明人,隻做好自己份內的事就行。

    張方平說這話是有所指,卻沒有早年那種絕對的耿直。

    “或許我等有所誤解吧。官家本沒有這方麵的意思。”

    都想藏著掖著,可富弼偏偏把話挑明了。

    他是真有些不信,或者說是猶豫。

    以他對官家的了解,對照官家剛才說的話,他猶豫了。

    “是認同朝廷,還是王韶本人,這話其實很明確了。還要怎樣才算是明白的表達意思?將王韶緝拿迴京嗎?”

    從開朝,趙家人就沒有對有兵權的臣工放心過!

    性格決定了,富弼的話,還是把張方平的話頭引起來了,也就直言不諱了。

    富弼看了看張方平,卻重點看向王安石了。從某種意義上,王韶屬於王安石舉薦的,是跟王安石一體的。

    如果王安石對官家的話感覺明顯,不管官家是不是這個意思,官家的話都不能傳出去,最起碼在王韶迴京之前不能傳出去。

    “或許官家並無此意!諸位都清楚,工坊城才是國朝的核心,不管是軍備,還是鑄蹕,甚至國朝的產業,都集中在工坊城。”

    “官家自讓工坊城獨立設城,從來沒有對工坊城指手畫腳過,直接由工坊城城主全權負責。”

    韓絳說話,呂公弼表示讚同。

    “不一樣的!工坊城一直由官家的潛邸舊臣主導,那是官家的班底。王韶算什麽?”

    陳升之也參與進來了。

    “有一點可能大家都忽略了。王韶的品級……對於王韶開疆拓土的功勞,將王韶列為議政之首,甚至內閣也不意外,朝堂也不會有異議。”

    “但是,官家始終在壓著王韶的官階,在這一點上,官家待王韶與潛邸舊臣類同。”

    “不管是我家韓縝,還是寶臣之弟誨叔,論功勞和能力,位列內閣,完全行得通。官家卻一直壓著他們的擢升。”

    “絳以為,官家這是在為他們夯實基礎。王韶類同!”

    照韓絳這樣說,仔細想想還真是。

    不說韓縝,就說呂公弼。國朝的第二次南征,真正打出南疆五十年安靖的是呂公弼。

    而迴京後,僅僅是樞密副使,主講武堂。

    論功勞,韓琦入樞密院,是因為好水川大敗而有了知兵事的名頭……說起來丟人。

    而文彥博,也是因為平滅了王則之亂。

    他們二人,都跟呂公弼不能相提並論。

    至於蘇頌,就更別提了,從火器更新換代,到軌道馬車,再到可抵百萬雄兵的羊毛紡織等等,那一樣拿出來,都讓內閣羞愧。

    可官家卻一直壓著他們的擢升。

    “介甫兄,你怎樣看?”

    王韶,是王安石線上的人,最起碼在諸位內閣心裏是這樣想的。

    這時候,內閣大臣中,文彥博一貫是不涉及到兵事他不摻合。

    韓琦從滑州迴來也閉嘴了。

    而韓絳和呂公弼,從來都是現在官家立場上的。這一次若不是評議官家的氣量,猜測官家的防備心,他倆說什麽都不會有人聽。

    至於王珪,除了附和,從來沒有自己的主意。

    司馬光好像就等著下一屆離開內閣呢,連來內閣點卯都懶得做了。

    剩下的,富弼、張方平、王安石、陳升之,就王安石沒表態了。

    “我以為……”

    “陛下駕到……”

    王安石還沒開始,內閣議事廳的外麵,傳來了王中正略有些尖銳的喊聲。

    得!皇城司還真是無孔不入!

    其實,趙曦隻是接到皇城司奏本內閣議事,並不知道內閣大臣在議論什麽。

    他翻閱了秘書處的記錄,才覺得自己所說的話會產生歧義。再結合內閣大臣議事,不用想,也能猜到。

    這幾年,趙曦越發不太在意臣工們的情緒了,說話隨意太多了。

    就像現在,他雖然考慮到自己的話會有歧義,卻是選擇了直接闖入內閣悄悄議事的地方。

    “拜見官家…~”

    挺尷尬了,背後議論卻被逮了個正著。

    “都免禮吧…~是不是在對朕說的話分析?”

    太直接了。

    有些事,真的不能藏著掖著,這時候隻有這樣最直白的言辭,才能徹底的讓誤會消散。

    “不用解釋…~”

    趙曦好像沒有讓內閣大臣迴答的意思。

    “這是朕忽略了,忽略了閣老一樣是臣工。怎麽說呢,朕並沒有猜忌王韶的意思。”

    “這不是解釋,朕過來議政廳也不是為了解釋,是想跟大家闡述一個道理。”

    “先說國朝的現狀。盡管國朝一直在完善律法,但不得不承認,國朝的治理,還是普遍性的人治。一州一府的主官,能決定治下是否安靖。這一點都不否認吧?”

    “既然這一點不否認,也就是認同人亡政息的存在。對吧?朕所說的內附部落認同王韶還是認同朝廷,著重點在這方麵。”

    “有一點可以肯定。不管是吐蕃還是黨項,任何一個部落的內附,都不會是無條件的。答應這個條件的是王韶,那麽,所有內附的部落,會不會擔心王韶離任後,他們部落的利益無法保障?”

    “毋庸置疑,這一點是肯定的!所以,朕需要征求王韶的意見,從而對河湟之地做出判斷。”

    “再說第二點。說句狂妄的話,朕現在根本用不著擔心什麽功高蓋主!”

    “不自誇,別說是國朝的臣工忠敬,即便是有不臣之心的臣工,朕敢肯定他成不了事。”

    “別說朕執政以來並無天怒人怨之舉,就是有,朕敢肯定,隻要朕到了陣前,將士們效忠的隻會是朕!”

    “所以,爾等多心了!更何況工坊城在汴梁,而不是在河湟。朕需要戒備王韶嗎?”

    就是這麽自信!說完,趙曦直接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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