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沒有克扣新軍軍餉,參奏的是否屬實,朝廷隻需要遣人核實即可,就沒那麽緊急了。

    “河湟開邊,目前是國朝邊事最重。陛下,老臣建議朝廷遣能臣到熙河核實。不論是克扣軍餉,還是貨市易錢,亦或是謊報耕田,朝廷都需要實情。”

    “富相以為何人擔此任?”

    “陛下,老臣以為禦史中丞蔡確可任!”

    趙曦看了看富弼,又看了看王安石……有點奇怪,這蔡確本來是王安石推舉上位的,怎麽這時候富弼替他說話了?

    就連蔡確最早的恩主韓絳,都沒有提議……

    “荒田隻有一頃?確實該查一查!看看到底是誰在說謊!要查,就徹查,著三司使、戶部、司農寺以及工坊城勘驗部一同前往。”

    “禦史台負責調查軍餉一事,三司使負責調查市貨易錢,司農寺考察當地的作物生長,工坊城勘驗荒廢耕田,各司其職,分別上奏。”

    趙曦不需要真的去關注蔡確到底是誰的人,或許他誰的也不是,隻是根據不同時期的朝局找到了合適的門路而已。

    國朝就是這樣,那怕是一次出外的調查,最後都可以當作功勞來考評。

    也就是說,朝臣們基本上是不做事的,有點事就能算功勞!

    “陛下,若彈劾不實……”

    王安石似有話說。王韶開邊,王安石是最積極支持的相公,而前期的一些成績,也確實證明了他的支持是正確的。

    這時候在開邊事務轉向一個快速進展的通道時,突然出現這樣的彈章,不得不讓人多心。

    “這就是我之所以推動監察體係的原因。原本的禦史言官,一個不可以因言獲罪,便導致了臣工可以相互任意的攻訐而不用擔責。”

    “如此一來,禦史言官就逐漸變成了工具,彈劾也成了一種沒有任何成本的利器,凡被人彈劾,就必須待參,然後很少有官複原職者。”

    趙曦是顧左右而言他,他心裏清楚王安石所指的是什麽,無非是現在秦州知州李師中而已。

    可趙曦並沒有換的意思,別說正值官製改革之際,就是平時,他也不會讓秦州到河湟這樣一大片區域,隻發一個聲音。

    他可以讓王韶擁有更多的裁量權,甚至可以提點李師中,但決不會安排一個與王韶相親的官員主秦州事。

    “倘若監察體係完善,熙河開邊,秦州有常設監察衙門可監督,同時,軍伍有文佐官,有監察官,除非是整個班子都爛了,否則絕不會出現彈章所奏之事……”

    王安石見官家又把話題引到了監察衙門的籌建上,就明白不可能將李師中調走了。

    王韶在熙河,受秦州節製,他連錢糧的支配權都沒有,都得靠秦州供養。

    即便如此,他還是打開了局麵,卻不料不但設置障礙,連彈章奏在朝會上了。

    這些事,王韶不可以在跟官家的奏報中提,可在給他的書信裏卻沒有遮掩。

    王安石覺得,不管官家是否高興,他都必須讓朝廷給王韶足夠的支持。

    “官家,河湟開邊如今已初見成效,萬不可因言而廢。且,河湟開邊,一直設於秦州府治下,如果王韶有了統兵之權,具備的臨之以威。”

    “但河湟開邊之策,宗旨是剿撫並用。如今王韶的三邊勾管並非獨立衙門,事情多有擎肘。臣以為,開邊事務到今日之境況,朝廷應該賦予王韶便宜行事之權。”

    “況且,秦州本為上州,先有蘭州、皋蘭,後有邈川,如今秦州治下疆域幾近與京東路相當。臣以為可令設一道,以專行開邊之事!”

    王安石在革新上是謹慎了,可他的性子還是那樣,真正的言無不盡。

    對於今天朝會上出現的彈章,政事堂這些老狐狸,沒一個不清楚緣由的。

    李師中還是小家子氣了。

    其實這河湟開邊,隻要能成,他李師中作為秦州知州,該有的功勞少不了。

    如今的官家已經不是先皇,不再是左右為難猶豫不決的性子,也不再會因為一些彈劾就動一個封疆大吏。

    就看官家親政這些年,何嚐動過太多的官員?

    更何況王韶是平戎策的首倡者,在開邊事務有了成效時,就想著去摘桃子,吃相確實不太好看。

    但沒人會為王韶去背書,非親非故的,都沒那個必要。如今的河湟開邊,其實有沒有王韶,都一樣能推進。

    所以,都裝糊塗,除了官家責問軍餉時,文彥博做了解釋,然後都眼觀鼻鼻觀心。加上官家又顧左右而言他,更加沒人出聲了。

    也就王安石跟王韶親近些……

    “諸位以為如何?”

    “臣附議……”

    “臣以為熙河已經足夠設立一道……”

    官家問,若再繼續裝聾作啞就說不過去了。

    很明顯,官家這時候已經是在看各人的表現了,不準備讓大夥裝下去了。

    “陛下,河湟開邊可以,但萬人之軍,又處邊疆,平戎策剿撫並用,這其間有重大隱憂。如今監察官暫時不能委派,臣建議河湟設監軍為善!”

    這時候誰都有建議了,軍伍又是文彥博份內的事,為君王補疏漏是正理。

    “文相所言極是,如此甚好。既然說到防患於未然,我有個想法,或許不僅僅可以在河湟開邊處推行,國朝各軍州也可試行。”

    “著皇家銀行秦州分部,在河湟設立營業所,由樞密院根據名冊,與軍卒一一對照在銀行設個人戶頭。每當下發軍餉時,銀行隻需要根據樞密院名冊,直接麵對軍卒個人發放錢糧即可。”

    不用再說,這樣做的好處不僅僅是可以避免克扣軍餉的事,關鍵是還可以加上朝廷對軍伍的節製和管理。

    看了看諸位相公那有點炙熱的神情,趙曦就趁熱打鐵的把想法一並往下說了。

    “另外,既然熙河令設一道,關於易貨之事,由司農寺遣人入河湟負責開荒耕田以及糧食交易,工坊城遣人負責羊毛收購,三司使、鹽鐵司同時也要派員進駐,甚至戶部稅監也應該一並入駐。”

    “雖然不至於以成熟的州府治理,但該有的職能朝廷要先行完善起來。”

    這是很久以來,趙曦認為最愜意的一次奏對。每一位相公的表現,都是積極向好的,意見也是統一的,確實有了君臣一心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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